“咳……”
辛辣的酒水凶猛地呛进喉咙, 三日月轻掩住嘴,忍不住地咳嗽, 白皙的脸上顿时染了一层粉色,连耳尖都弥漫了一片。
有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 将他手里的杯子取过去, 啪嗒一声搁在桌上。
“次郎……”三日月的声音断续干涩, 转过头, 眼底的两弯弦月被泪水浸透了,像是潭水中摇晃的倒影。
这熊孩子!
“来陪人家喝一杯嘛~”盛妆打扮的次郎笑眯眯地坐到了三日月身边, 凑得极近, 抬起手里的酒瓶就怼着茶杯倒。
那双桃花一样的金色眸子蕴满醉意,却又在垂首时闪过几分清明。
三日月尚未止住咳嗽,抬头便见对方将盛满酒的茶杯递了过来,动作之大,让其中的酒液都起伏着溢出, 泼得满手都是。
次郎的眼中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彩。
——然而, 很快就熄灭了。
就在三日月想推开那杯酒时,一只修长的手从上方伸出,将整个茶盏取走。
不知什么时候, 太郎来到了三日月身后,属于大太刀的身高颇有压迫感,目光清清冷冷,眼角的绯红未给他增添一丝暧昧气息。明明与次郎是兄弟,两刃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啊~真是的~大哥怎么这样啊?”
次郎懊恼地趴在桌上,晃了晃杯子,“好不容易和三日月殿喝一杯呢。”
三日月扶着桌子站起来,顿觉头脑有些晕眩。他并不是不能喝酒,虽说酒量不是太好,却也不是一杯倒的程度。
或许是由于身体内散发的疲惫再次席卷而来,又或许是刚才的冰镇水果拼盘让胃部略感不舒服,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微醺时不太受控制的感觉。
“我去一下外面。”
太郎扶了三日月一把,少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三日月殿,您没事吧?”
“没事。”三日月摇了摇头,径直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后,他拉开轻薄的障子,迎面拂来的清风顿时吹走了大半不适感,同时也驱散了屋内的部分酒气。
处于靠门位置的髭切正百无聊赖地倚在沙发上,视线漫无目的地轻扫,顿在一处。
月色下,深蓝的身影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华美狩衣上点缀的新月图案似乎也在发亮,而双悬着新月的眼眸空茫地看向远处一点,明显是在出神。
是喝醉了吗?
髭切目光微沉,随即勾起唇角,从旁拿了一杯解酒的茶,缓缓朝那人走去。
看到对方面上升起的红晕,他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直接将茶递过去。
蓦地,三日月感觉到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髭切。
“髭切殿?”
髭切唇边挂着玩味的微笑,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仿佛这是一杯美酒,“怎么,三日月殿也爱上了酒的滋味?明明之前还对我说‘酒这种东西,只能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罢了,还是少沾为好’这样的话。”
三日月微微一怔,接过了茶杯,手心的皮肤感知到了微烫的温度。
“难道说……三日月殿心中有什么烦恼吗?”
金发的付丧神逼近几步,茶金色的眼眸被月光映照得熠熠生辉,一反平日的散漫,源氏重宝在此刻锋芒毕露,威势慑人。
让髭切没有料到的是,三日月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垂眸叹息:“确实是有……”
他伸手撑在门框,语气轻缓,柔和的目光像是深海的旋涡,要把面前的身影吞没,“是关于什么的呢?或许我可以帮忙。”
三日月沉吟片刻,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一些小事而已。”
总归不能说,自己是在想孩子们为什么变得这么熊。
髭切挑眉,这显然是不愿让他知道的意思,但总归还是好奇啊,到底因为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正打算追问时,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喊声打断了。
“呔!髭切大人!”
狐之助颤颤巍巍地挡在三日月身前,像只护食的小狗,“请请请您离离离三日月大人远一点!”
夭寿啦!它刚刚在楼上往下看,髭切大人居然在壁咚三日月大人啊!这怎么可以!
髭切诧异地看了眼狐之助,脚下却没有移动半分,眯起眼道:“哦?为什么呢?”
怂蛋狐之助立刻缩起尾巴,“不不不为什么……可可可是……!”
灵光在这危机的时刻突然乍现,狐之助冲三日月道:“三日月大人,那个,那个,审神者大人喝醉了,好像有些难受,您要不要去看看……”
对呀!三日月大人一直是审神者大人的近侍刀,听到这个一定会去的!
不出狐之助所料,三日月眉头微皱,“喝酒了吗……”他向髭切辞别,把茶杯重新递回对方手上,“抱歉,我去看看主殿。”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
狐之助舒了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尾巴,太好了,把三日月大人救出来了!
“狐之助,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髭切倚墙而立,稍稍偏过头来,手指感受着杯子表面弥留的温度,澄亮的茶水一如月色般空明,诱人的芬芳却远比不上刚刚那人的一分。
狐之助回过头,看到髭切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惊得整个狐狸炸了毛,完、完了,它忘了还有髭切大人……
三日月大人救命!!!!!
……
三日月回到前厅,脚步戛然顿住,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喝醉倒下的身影,以及胡乱摆放的瓶瓶罐罐。
还在厅中的十几个付丧神里,竟然只有药研还清醒着。
三日月正往里走,抬脚便踢倒了一只不知潜藏在哪里的杯子,发出一声脆响。
黑色短发的短刀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紫色的眼瞳望过来,“啊,三日月殿……”
他微微侧身,将脚下的空瓶子推走,留出一个空来。
三日月循着地上仅剩的空隙来到药研身边,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审神者,满脸红晕,一看就喝了不少。
“……主殿?”三日月试着推了推少年。
“唔嗯……”
完全没有意识了。
三日月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短刀,“怎么喝了这么多?”
药研十分无奈道:“大将看上去很开心,怎么劝都劝不住,加上乱他们一直起哄……”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倒在身边的弟弟,那头浅橙色的长发乱作一团,醉醺醺地仰倒在地上。
三日月环视四周,果然没有看到一期一振的身影,如果对方也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他的弟弟们喝这么多酒的……就算是果酒也……
等一下,不仅一期一振不见了,小狐丸、鹤丸他们也不见了。
“小狐丸他们呢?”
药研想了想道:“之前就离开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三日月点了点头,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扶起,“我先送主殿回楼上,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等明天再打扫。”
药研扶着桌子站起来,连忙道:“三日月殿!请等一下。”
三日月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请您收下。”药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到三日月手上。
“这是……?”
“这是我新研制的药膏,您平时很辛苦,如果感觉肌肉酸痛或者出阵受伤,涂这个效果会很好。”
说完,这振平日看上去成熟稳重的短刀略显不安地推了推眼镜,白皙的脸上透出一丝不明显的浅红,“明天早晨我就要去远征了,大概会出去两三天,如果受伤的话可以先用这个。如今大将的灵力用得还不是很灵活,这种药的效果与大将的手入差不多。”
他向三日月微微躬身,把躺在地上的乱藤四郎架起来,“那么,我先回去了。”
三日月望着药研远去的背影,笑着将药瓶收了起来。
“哦呀……真是贴心呢。”
只不过片刻,身体里的不适感再一次涌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汹涌,醉意重新绑架了思绪,拖入深渊。三日月将审神者送回天守阁之后,整个刃都恍惚起来,朝自己房间走去只凭借着直觉。
至于前厅里那些醉倒的刃,他更没有思考的空隙了,任凭他们在那里睡着。
三日月一拉开房间门,意识混沌得只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个熊抱。
“……鹤丸?”
他努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却踉跄着被对方推到了墙上。
真·壁咚。
鹤丸的眸子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目光像是要穿透眼前的身影,他重重地呼吸着,许久才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出了从很早以前就埋在自己心底的心意。
“三日月!我喜欢你啊!”
呼吸之间尽是对方身上醉人的酒香,鹤丸对酒没什么兴趣,却在这个夜晚觉得自己也要沉迷于此了。
如果再不说出来的话……
鹤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就算是拒绝,他也——
“我也喜欢鹤哦。”
三日月伸出手,像是要抚摸他的脸庞。
一瞬之间,鹤丸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响彻耳畔——那是他喜悦到极致的声音。
禁不住的就觉得脸颊滚烫,雪白的付丧神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半边红透的脸,眼底灼热的温度如同岩浆在流淌,“啊三日月!你这真是……!”
被撩到了。
接着,鹤丸感觉到肩上一紧,有一只力量巨大的手将他从三日月身前扯开,高大的身影走上前,面色阴沉得吓人。
是小狐丸。
此时此刻,小狐丸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如何描述,他看着三日月与鹤丸,只希望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他就不应该从这里经过,听到这些话。
是他输了吗……
小狐丸不甘心地把头抵在三日月的肩上,额头蹭来蹭去,眼眶有些红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三日月……”
意识到白色团子换了一个,三日月轻声:“怎么了?”
这个世界的小狐丸还真是爱撒娇呢。他混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