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开了,几人看着少年一步步走出来,神情憔悴,目光困倦,行动缓慢。
“……老板?”一人颤颤巍巍。这什么情况?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对了……那一阵子的颤动,原来不是小地震!?
这是……把他们老板榨干了吗?
求知若渴扯到后半夜,加上灵力和异能的过度消耗,少年审神者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只想睡觉。他语气颇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对了,三日月呢?”
“他、他……他去巡逻了,要把他叫回来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睡着了,半晌才道:“不用了,等他回来再叫我。”
“好的好的。”
“还有,今天的物资队去给他找点衣服……”
“没问题,呃……男装还是女装?”问这个问题的人都觉得有点尴尬,抓了抓头发。
“女装?……女装?”脑子短路的少年复述了一遍这人的话。
这人把少年的语气听成了肯定,连忙应下:“明白了明白了,放心吧!肯定让您满意!”
少年闭眼:ZZZ……
日上三竿,少年审神者还在屋里休息,和异能者们差不多混熟了的三日月看着物资队兴高采烈地冲自己跑来,献宝似的把一个大兜打开,“看看,喜欢吗?我们都挑的合适的尺寸。”
三日月低头,或森系或瑰丽的女装大辣辣地展现在视线里。他的手微微颤抖,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的授意。
“不满意吗?”物资队小心翼翼地问,内心快要哭死。他们也不知道老板玩这么大呀!
“谢谢,我很满意。”三日月笑得让天地失色,众人却无端感到了冷。
看来,这位小主殿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啊。
……
前两天都平安无事地过去,直到第三天的后半夜,近在咫尺的狼嗥声把众人从梦里惊醒。
像是已经预测到未来,少年早在下午时就吩咐木系和土系异能者把之前的房屋重新做起,合成一幢足以容纳十余人的大房间。
当然,由于少年异能的压迫力,数名异能者表示自己度过了此生最不愿回忆的下午。但到了这一刻,他们才发觉城区最强在自己身边有多么安心。
细密窸窣的声音在屋子周围窜过,忽远忽近,不知是因为深夜还是别的什么,温度一直在持续下降。
“来了。”
少年起身,作了出发的手势,“开始吧。”
接到命令,众多异能者接连动身,三日月也打算帮忙,然而手刚一扶上刀柄,便被人拉住了。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用我给你的那把刀。”
他回过头,见少年走上前来,神色凝然,像是在考虑极其重要的事,“不,还是不要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三日月询问,难不成是小主殿担心他受伤?
“你不就是刀吗……”少年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瞳蕴着严肃,“用刀的话,会把你弄脏。”
同为“审神者”,年轻这位异于印象里的决定让三日月属实感到意外,随即失笑,“不会的,我只是——”用刀身附着的灵力而已。
“别去了,你跟着我。”
三日月看着少年审神者,发现对方极其认真,不容置疑的强势在这个年纪就已然体现出来了。
他微微颔首,“好。”
狼群的变异比少年猜测的更加严重,一头头狮子大小的狼体型惊人,爪牙锋利,幽绿的眼瞳像是两盏悬浮的灯。一哈气,带着腥味的寒气便随着风传来。
是冰系的变异。
三日月抬眼,每一匹狼的毛发都偏向蓝色,毛尖结着细密的冰。它们像是毫无破绽的盾,没有展露一丝进攻的机会。
同样是冰,少年审神者的冰系异能在这里全身而退的概率不大,毕竟,以少敌多。
那就是——火。
思至此,火焰在暗夜爆起,宛若冲天的巨浪,将四周的黑暗全部驱散。一时间,丛林亮如白昼,寒意悄然退却。
终于能轻闲半刻的三日月远远望着,少年审神者的悟性远比他想象的好,短短两天的时间,对体内力量的掌控就进步了太多。
狼群被火光冲散,痛苦的嘶鸣响彻,令众人难受得捂住耳朵。
当第一发火焰停下来时,已经有一头巨狼倒在了地上,焦黑。
“那个啥,老板啊,别全烧了!留一个做样本。”有人喊着,顺手拿土墙困住了一头最小的狼。
战斗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持续住,待三日月再次看向战场时,那些狼群已经被烤成七分熟,再撒点孜然估计就可以当下酒菜了。
配合少年完成单方面碾压的异能者们上前收拾残局,割肉打包,留存样本。
少年审神者望着一地狼藉,心中有些庆幸。没让三日月出手的决定是对的,活生生一把刀子精,砍浑身黏糊糊的丧尸……刀子精的本体是刀,那刀沾了丧尸岂不是人形也要沾?还是不要了吧。
——目前并不了解付丧神的年轻审神者如是想到。
三日月站得离少年太近,只觉双眼被热风吹得干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下一刻,两张圆圆的晶片掉了出来,落在土地上再也看不到踪迹。
他的手微微颤抖,难道说……
“他是丧尸!?”
三日月抬起头,除了背对自己的审神者,对面众多异能者皆是惊恐地后退,警惕之意满盈。
他们无一不看到三日月异样的眼瞳,暗夜中,那两点猩红诡谲妖冶,透着森然冷意。
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状况突发的三日月:……
美瞳到期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128章 破晓(四十)
寒冰融化, 空气中弥留的燥热正在一丝一丝消退,正如众人渐渐冰凉的心。
站在对面的青年,仍旧是那幅美得惊人的面容, 只不过那双夜空般的眼睛失去了伪装,像血一样红。
顷刻之间,尚未收起的武器转移了目标,朝向三日月的额头、胸膛。
少年马上发现了众人的异动,没有回头的时间, 径直朝旁一步,挡在三日月身前,“你们干什么?”
良久, 没有回应。
就在少年皱起眉头要再追问时, 一人咽了口唾沫, 发麻的手指从扳机上滑落, “老板,他……不是丧尸吗?”
少年眉头松了松,眼底的惊讶没能掩饰住, 往回看了一眼, 与三日月对视了个正着。
末世刚过了两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见到的变异物种多到记不清,但这种颜色的眼睛, 他只在丧尸身上见过。只是,付丧神的眼眸明显比那些污浊又肮脏的血色漂亮太多,像清润而充满光泽的宝石,散发着莹莹微光, 轻盈又透彻。
更何况……他一开始就看到了对方身体里美丽又灼目的灵魂。
丧尸可没有灵魂——少年审神者对三日月从未怀疑过,笃定地回应:“他不是丧尸。”
众人听到了他的话,枪口却依旧没有放下,只是微微向下倾斜了些许。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少年拥有看透看人灵魂的能力,这是一个被绝对保守着的秘密。所以,人们当然不信,也不敢信。
纵然年轻的审神者是基地的掌管者、是整片市区最强的异能者,也不能完全打消人们的怀疑。
“老板,我之前就觉得不对了。”说话的是上次一起去找物资的眼镜小哥,他的面色凝重,看向少年的眼神里探究意味十足,“前几天我们被丧尸群堵在超市的时候,不就是他吸引的丧尸吗?还有那颗高级晶核……也不是我落下的吧?”
仔细回想那次的细节,越品味越觉得不对,得出来的结论让眼镜小哥感到难以置信,老板居然会为了掩护一个疑似丧尸的人采取手段,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老板,如果让基地里的其他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怎么跟他们说明?”他用基地的几百人向少年施压,“就算我们相信,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会信吗?他们一定会担心自身的安全,如果再发生像那次一样的混乱……”
一年多前,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人瞒着基地将快要丧尸化的家人带入基地,直到那人完全失去理智无法控制,才终于向异能者求助。那次的意外平白让十几人受到感染,还没有归属感的人们大闹一通。从那以后,基地对内部人员外伤的检查格外严苛,隐瞒者严惩不贷,而少年,就是立下这项规定的人。
放浑身是伤的三日月进入基地已经让许多异能者生疑了,但看他外表没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下来,可谁能想到不久之后的今天,就这么看到一双与丧尸相似颜色的眼瞳。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丧尸?”少年只静默了半晌,冷然的声音便发了出来。
没有人不知道,强大的异能者时常会有异能溢出的现象——眼睛或是其他部位受到影响,发生相应元素倾向的变色。但那只是片刻的、不甚瞩目的,像三日月这样整只眼瞳都被渗透的,闻所未闻。
有人想到了这一点,提出异议,被少年冷眼看着,“两年以来,出现的丧尸都没有理智,只想攻击人类,从来没有例外。”
“你们凭什么认为,他就是那个例外?”
看着面前与众人对峙的少年,站在后方的三日月已然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拳,以及……内心的不安。
作为刀剑付丧神,他虽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也在世界的影响下,与这位主殿有着另类的“契约”。所谓“契约”,算是一条暂时的、浅显的纽带,除了灵力的往来,对审神者不同于寻常的情绪,他亦能感知。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主殿如此紧张呢……三日月想到长大后的审神者一直从容淡静的模样,恍然记起,眼前这位已经拥有强大力量与威严的小主殿,目前年轻到不可思议。
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听着少年与众人的对峙。
听到少年反问的几名异能者互相对视一眼,态度变得迟疑。不得不承认,三日月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一个丧尸,与其说是变异的活死人,不如更像活过来的精致人偶。
不要说“咬人”,就连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表现出来,每天笑眯眯地跟在老板身边,成了基地的一道风景线。
“但他现在这幅样子,其他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吧?”眼镜小哥松了口,“不如给化验室一份血液样本,大家也就安心了。”
这次轮到三日月惊讶了。
在脱离原先世界的那一刻,他已经从拥有人类实体的付丧神,变为了只具现化人类形象的灵体。也就是说,不会受伤、不会流血,甚至丢掉身体的一部分,也可以用灵力补上。
血液样本这种东西,早在少年为他治好最后一道伤口时就失去了拿到的机会。这个听上去非常恰好的提议,成了最没可能得到结果的东西。
短时间内,他竟然也想不到什么既能让众人定心,又能帮这位小主殿不被议论乃至针对的意见。
下一秒,却听得少年直截了当道:“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说够了吗?任务完成了,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
三日月转头看去,黑发黑眸的少年审神者表情不悦到了极点,怒气使没能完全顺服的火焰又冒出了头,指腹贴着的衣料全被烫糊,显出焦黑的颜色。他背过身,没有留给其他人一眼,“三日月,走了。”
……
回去时已是深夜,从基地大门到住处的路上没有几个人。为了减少吸引到丧尸的可能,夜晚的光线很暗,就连守门人都没有注意到三日月那双异样的眼眸。
冷冷清清的屋子里,一壶刚烧好的热水冒着氤氲的白雾,一只美丽修长的手拿着轻巧的瓷杯,从少年视线的这头转到另一头。
被称为“天下最美之剑”的付丧神,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不过年轻的审神者这时还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他只是抬起头,就这么看着付丧神发起了呆。
直到一声脆响,瓷杯被放在眼前,少年才终于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