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被狠狠教训的, 恐怕就是她了……
樱子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端着盆子的手臂微微颤抖。
但是, 为了还清身上的债务,她不得不去做。
她自我安慰地想,假如椿姬花魁今天心情好呢?万一能赏她一件首饰,她就算挨骂也没关系。
穿过长长的走廊, 樱子一步一步靠近最里面的房间。
因为花魁最需要安静的环境,也为了避免她无意撞见客人, 每一家大店都会把花魁的房间安排在最清净最好的位置。
“椿姬花魁……梳洗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樱子轻声细语地说道。
“那个, 我进来了。”
她把水盆放在地上,然后双手轻轻拉开门。
刺眼的阳光照过来,樱子不禁眯起双眼, 朦胧中看到一抹深蓝色的影子。
欸……听说椿姬花魁惯爱穿张扬的紫色与红色,如今是换了爱好吗?还是说,她进错了房间?
想到这,樱子立刻集中全部注意力看向里面的人,在看到对方长相的一瞬,一颗心脏忍不住澎湃地跃动起来。
啊……这张美丽的脸,一定是京极屋的椿姬花魁没错了。
还有那温柔的眼神与笑容,神明大人啊,您是听见我心中的祈祷了吗?椿姬大人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呢。
这一刻,樱子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庆幸的喜意。
——三日月很不高兴。
吉原街上的噪音从傍晚开始,直到黎明才停下。清晨是游女送别客人的时候,这个时间,各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男人们带着酒气的喧哗声。
眼前这个女孩在门外出声之前,他才刚刚闭上眼睛。
三日月忽然怀疑在吉原等待时间溯行军是个错误的决定。
等待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樱子纠结一番后,低着头轻声说:“椿姬大人,我为您拿来了水,可以梳洗了。”
花街的游女姐姐们工作时间从头一日的傍晚开始,到第二日的清晨结束,在那之后可以有四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但唯有椿姬花魁喜欢清晨梳洗,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人送一盆清水过来。
三日月叹了口气,对女孩道:“椿姬花魁在另一边哦。”
处于紧张中的樱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不对,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抬头愣了愣,“啊?”
三日月温和地复述了一次,“你要找的椿姬,在旁边的房间里。”
“可、可是,这就是花魁的房间啊?”樱子在刹那的迷惑后似乎意识到什么,惊惧之下眼瞳里充满水汽。
这是椿姬大人在故意玩弄她吗?还是说特意考验她呢?
樱子立刻将头垂到地面,带着哭腔道:“椿姬大人,对不起!是我惹怒了您,请不要惩罚我!”
三日月:“……”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才十岁出头的孩子,他没由来地感到一丝心累。
“你在干什么?”
一道女声吸引了两人注意,三日月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女孩则一动不动。
堕姬正倚在门口,皱着眉头问:“我要的水怎么还没送来?”
少女身形的堕姬眉眼虽艳丽却冰冷,那双近似琥珀色的眼瞳让她的表情更显刻薄,加上那不悦的语气,让女孩整个身体抖了一下,眼看没有力气回答了。
三日月帮女孩道:“她不小心找错了房间。”
“哦,是吗。”堕姬盯着女孩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面对三日月时眼底又露出一点笑意,“昨天忘记跟老板说换房的事了,等下跟她说就好了。”
她对女孩勾了勾手,“过来吧。”
樱子颤颤巍巍地抱起水盆,没等走出一步,又听见堕姬的质问:“怎么,见了我,都不敢抬起头来?”
有那么一瞬间,樱子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好似是一只阴冷的动物,用毫无人性的眼神看着她。
她哆嗦着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妖冶脸庞,“椿姬大人……”
紫红相间的衣服,还有这张没有化妆、介于少女与成人之间气质独特的脸,她刚才上楼时见过,当时以为……是花魁身边的其他新造。
“啊~我刚才是不是见到你了?”堕姬挑起女孩的下巴,仔细端详,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竖着眉道:“你不觉得我是花魁!?”
堕姬也算看过千般脸色,虽不如妓夫太郎熟稔,却对女性的心理尽在掌握。她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指向房间内,“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美?”
不然,这小丫头怎么都没顾虑一下就走进来了!
话题转得太快,三日月也不禁面露诧异,被迫成为两个女孩口中的主角。
樱子从没见过这种架势,呜呜咽咽地点头又摇头,“是……不、不是的!我以为您,您是花魁身边的人……”
“啧。”
堕姬甩了手,冒着怒意的眼睛在看到三日月的时候迅速缓和下来。
不管看几遍都很赏心悦目啊……比那些人老珠黄皮肤粗糙肌肉又厚又硬的人类强多了!
瞬间消气。
上弦零就是很好看啊!
堕姬眯了眯眼,“算了,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樱子没想到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睁大了眼睛看着堕姬。
堕姬:“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还不走?”
“是……”
两人走后,吓得装成雕像的狐之助才喃喃:“三日月大人,这个女鬼好可怕……”
三日月笑了笑,“这里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相比较起来,在大街上摆摊比在吉原等着自由多了。
狐之助瑟瑟发抖:“那还是快点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里比较好……”
没过多久,三日月听到沉重而仓促的脚步声从附近转来转去,其中还夹杂着京极屋老板的自言自语:“不对啊,难道那人走了?樱子不是说刚刚还看到了吗……从窗户跳出去的么?”
三日月知道,老板口中的“那人”就是指的他。
等脚步声渐渐消失,他出门查看了一番,不知什么时候,堕姬用血鬼术将房间掩藏了起来。只要没有鬼或鬼杀队的人强行突破,就没人能循着路摸到他的房间。
就这样,三日月在这里稍微平静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夜间出门探查周边的鬼,天快亮时回到房间,没有任何人察觉。
在这期间,他听到名为“葵”的游女被列为抽足、时任屋花魁惨死,又听说有人在吉原四周壕沟里发现了残肢,因没有任何物证证明残肢的身份,于是草草填埋了事。
直到有一天,三日月黎明回去时,看到坐在房间里等待的堕姬,以及身边好几个没见过的身影。
“三日月大人。”堕姬献宝似的把身后几个影子推给三日月看,“您觉得这几个鬼怎么样?”
“嗯?”三日月一时没能理解堕姬的意思,“这些……鬼?怎么了?”
堕姬像拍西瓜一样挨个拍了拍鬼的脑袋,将这些没什么地位的鬼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您觉得……这些鬼有没有当下弦的潜力呢?”
虽然还没正式成为上弦,堕姬却一直记着鬼舞辻无惨交给她的任务——准确地说,鬼舞辻无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所有上弦,三日月除外。
三日月这下明白了,慢悠悠地在她对面坐下,“这种事也要问我吗?”
堕姬双手交叠握在一起,憧憬道:“当然,我相信您的眼光。”
旁边的鬼更怕了,听两个上弦讨论自己配不配当下弦,就像听两个屠夫讨论自己怎么死。
三日月给狐之助使了个眼色,狐之助上道地打开资料库,显示出上面世界线该有的下弦之鬼。
在堕姬希冀的目光中,三日月在六个普通鬼面前来回看了两圈,遗憾地摇了摇头,“都不行。”
堕姬怒视众鬼:“没用的东西!”
六鬼跪趴在地上不敢吱声,他们也很难啊!好好地睡着觉结果被硬抓过来,他们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呢!
但他们完全不敢说话——这个女鬼看上去很凶,万一生气把他们杀掉就惨了,倒是旁边的上弦零看着脾气好,希望能放他们一马……
想到这,有两个胆子大的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三日月。
堕姬放弃似的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走吧。”
“等等。”三日月出声,目光投向中间偏左的那只鬼。
堕姬没料到会叫停她,眼底满是不解,“怎么了?”
下一秒,却见三日月抽出腰间的刀来。
红得耀眼。
“咣。”
一颗圆润的头掉在地上,在地板上滚了几尺远。
被切掉头的鬼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着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
见此情形,剩余五只鬼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
堕姬也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攻击的三日月——她不记得上弦零是这样的性格,而且除了阳光和日轮刀,任何东西都不会对鬼造成伤害,毕竟鬼会再生……
等等,再生?
堕姬惊愕地发现被砍断的脖子没有再生的迹象。
只见那颗头露出痛苦的神色,嘴里溢出鲜血,喉咙里模糊地冒出声音,好一阵挣扎才断气。
三日月沉思地看着自己的刀,果然,融合了溯行军的鬼生命力更顽强一些,如果普通的鬼被日轮刀砍头,应该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
堕姬忍不住问:“为什么杀了他?”
三日月沉吟,“为什么呢……”总不能说出真相吧?
于是他笑道:“大概是因为,有些看不顺眼吧。”
毕竟,刀剑付丧神怎么会看时间溯行军顺眼呢?
啊啊啊草草草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五只鬼紧紧靠在一起,像是要互相融入对方的骨血里,眼中是几乎溢出的惊恐。
救命!!!!他们不该以貌取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