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这个承诺确实很诱人。
众所周知，神职人员的地位非常高，且油水丰富，阴阳师因为本身职业的原因和神道走得比较近，麻仓叶王也多少知道一些内幕，比如神社规模越大、供奉的神明地位越高，相应的神社里的神官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甚至现在供奉天照大神的神社，就连天皇去也得和那里的神官恭敬有加。
毕竟从理念上来说，供奉的主神官等同于神明在地上的代言人，而天皇是天照的子孙。
总之，大神社的神职一直是神道人员抢夺的目标，而如果说近来神道最大的浪潮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天满宫的建立。
那意味着出现一大批神官的位置。
不过这一次的天满宫有些特殊，因为它其实不单纯只是神社，而是神宫寺，简单来说就是神社中有佛寺，佛寺中有神社，里面既有巫女、神官，也有修行的僧人、住持。
苏我部之所以来找狐生星罗，是因为他名义上就是菅原道真的后代，天满宫里供奉的就是人家的爷爷，那么拉拢人也就理所当然了。
“很抱歉玄空大师，我已经决定要成为一名阴阳师了。”
而且他也并不打算剃头，虽说有些佛教也不需要剃头，但吃素还是免了吧。注1
狐生星罗婉拒玄空大师的邀请。
玄空大师也不强求，只是略微有些遗憾。
没错，他来找狐生星罗，是和天满宫有关，准确来说他来是因为狐生星罗现在表面上还顶着的菅原后人的身份。
最近苏我部氏族之所以有复苏的痕迹，就是因为天满宫的建立。
或许有人不太清楚这两个有什么关联，简单地来说就是天满宫并不仅仅是神社，而是比较特殊的神宫寺，这种建筑既是神社也是佛寺，准确来说是两者结合的产物，而且佛寺的地位还比神社的高，佛像的位置也比神像的靠前。
天满宫的建设规模当然是菅原道真，或者说菅原道真背后的狐生星罗提出的要求，当然按照历史的进程，他就算不提这个要求，天满宫的建造也会带上佛教的影子。
原本的历史中天满宫的建成原本就是神佛习合的一大步。
他只是手动掺和了这个进程而已，为的就是之后的计划……
神系之争。
野良神里也提起过这个争端，尤其是野良神的设定是被遗忘的神会消失。
狐生星罗收回飘飞的思绪，总之，他现在站队野良神世界这边，也就意味着和现有的原始神系是敌对的。
野良神的神系其实是以七福神为代表的日本后现代已经完成了神佛习合之后的日本神道教神系，而现在的平安京还处于神佛习合正在进行时，原始神系在民间依旧占据上风。
狐生星罗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因为野良神世界意识的要求就是他们的神系获得至少五千人承认。
这听上去很别扭，什么叫做神系获得承认，神明什么时候需要人类去认同了？
事实上是，神话一直是由人类的政治主宰的。
在古代，神话一直是和政治紧密相连，甚至神话一度就是统治者安稳民心的工具，这一点在日本尤为明显，现在的皇室，尤其是天皇，就是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代，天皇就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皇族就是神族。
而当政治格局有变动的时候，神话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后来日本的神佛习合，其实也就是因为天皇的政治影响力衰退了，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天皇转而投靠了另一个在日本更加有势力的宗教，也就是佛教，声称天照大神其实是大日如来的化身，以重新巩固自身超凡脱俗的地位。注2
日本本土的原始神教因为外来信仰的入侵，在民间的影响力衰退，逐渐退居二位，所以才有了佛主神从，佛救赎神明，神明其实是佛的化身之类的本地垂迹的发展。
像这样把原本相对独立的神系和神明联系在一起，融合成一个神明，其实就是政治权力的缩影。
当然在这个真实存在神明的世界，狐生星罗也不知道那些神明会怎样，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如何完成野良神世界的任务，其实历史进程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那就是推动神佛习合。
虽然看上去似乎就这么单纯地看着，似乎也自然地完成任务，但这样花费的时间太多了，直到十二世纪，天皇的影响力才会衰败到不得不依托佛教的地步。
因此狐生星罗必须手动加速这个过程，这也就是他计划的最终舞台。
而要完成这一点，还需要佛教的配合。
是的，狐生星罗从传达菅原道真的条件，到后来顶着菅原后人的身份，就一直在等着苏我部的人找上门。
甚至他们现在才找上门在狐生的预算里还晚了一点，不过不打紧。反正暂时也不会在明面上和他们有牵扯，至少现在还不到联络他们的时候。
被狐生星罗拒绝后，苏我部的和尚们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强求，和叶王告罪两声就离开了。
狐生星罗转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叶王的目光似乎落在外院，皱眉似乎感应到什么……
啊，差点忘了。
狐生星罗连忙出声转移叶王的注意力：“那些人过来就是为了邀请我吗？”
叶王回过神，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了给我传递个消息来的。”
“什么消息？”
“阴阳寮即将组织一场新的围剿行动。”叶王淡淡地道，“芦屋进言成功，皇室成员将天皇卧病不起的缘由归结于妖怪作祟，决定清扫平安京里的妖怪势力。”
狐生星罗先是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两个想法。
一个是天皇或许快不行了，皇室死马当活马医。第二个是……
他的便宜侄子：危
第98章
“以前听说也发起过？”
“嗯, 但失败了。”叶王轻描淡写地道。
“失败？”
“妖怪仿佛收到什么消息一般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围剿根本没有组织起来。”
“那这一次他们又故技重施怎么办？”
“不会。”叶王淡淡地道，“因为这一次芦屋大人找到了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看狐生星罗满脸疑惑，叶王主动解释道：“芦屋大人使用禁术与神明签订契约, 得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首先率领平安京妖怪的首领名为鵺。”
“鵺。”狐生星罗语气凝重, 心里却是惊讶，没想到安倍埋得那么深的马甲居然被挖出来了。
“不过事实上这个名字在妖怪中也有流传。”叶王补充一句。
“哦。”想也能理解, 妖怪总是要传播恶名的，安倍晴明再怎么像阴阳师也有一般的妖怪血统, 能够通过人们的畏惧变强, 他没有道理放着一条捷径不走。
“其次，那伙妖怪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妖怪, 是鵺绝对不能放弃的存在。”
“是什么？”
“听说是一只白狐。”说到这里，叶王的神色有些许复杂。
哦豁，狐生星罗装作震惊：“难道说是安倍……”
“还不能确定，”叶王打断狐生的猜测, 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狐狸妖怪有很多，这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安倍大人的来历众说纷纭, 白狐之子的说法也不一定准确。”
这个确实，安倍的来历说法很多, 有的说是山民之子, 有的说是私生子, 他的出生有损安倍家的名声, 只是为了名声好听才把锅丢给白狐。
而等安倍成为了平安京最有名的阴阳师, 他的来历就多增添了传奇色彩，白狐之子的说法就越来越广。
“况且这一切都只是芦屋大人一家之言。”叶王补充道。
“这些消息告诉我没关系吗？”狐生星罗犹豫道。
叶王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没关系，因为很快所有阴阳师都会知道这个消息，并且这次围剿行动所有阴阳师都要参与。”
“包括我吗？”
“对。”
狐生星罗若有所思，这个消息似乎有些微妙啊，为什么要特意放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知道上层有卧底，反正遮盖都没有用，所以干脆自暴自弃？
还是说……陷阱？
“阴阳师们已经抓到了那只白狐，目前封印在清水寺，这也将是我负责守护的地点，你作为我的弟子，也必须一起行动，时间就在明天。”麻仓叶王淡淡地道，“所以今晚不能留你的朋友过夜了。”
这样啊，咦，等等。
狐生星罗干笑：“您知道了呀。”
“气息的遮盖还是太嫩了，是近来在集市捣乱的那只妖怪和另外一只不知名的妖怪吧。”
狐生星罗眨了眨眼：“委托只是说驱逐妖怪，我做到了。”
“从一个地方赶到另外一个地方吗。”叶王轻易戳破了狐生星罗钻小空子的的心思，“最近阴阳寮忙着这次大行动，没有空管其他委托。”
“了解！”狐生星罗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给他争取时间，潜台词是只要类似吃霸王餐的传闻消失，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过为什么？”
“我以前也有过妖怪朋友……”
狐生星罗已经准备好当一个听众了。
“后来他死了。”
“恐怖故事？”
“不，现实故事。”叶王淡淡一笑，“想清楚你要站在哪一边，如果选择了站位，注定会离另外一边越来越远，如果硬要强求反倒会发生不好的事。”
狐生星罗又想了想：“人生经验？”
“算是吧，作为老师的我唯一能教给你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话是这么说，狐生星罗却从叶王的话语中听出了迷茫。
“阴阳术不算吗？”
“你不是一眼就学会了吗。”
“……什么时候？”
“演技不错，但是我太熟悉阴阳术了。”叶王不轻不重评价了一句，用蝙蝠扇敲了敲狐生星罗的脑袋。
狐生倒是没有在意，反倒觉得叶王今天坦白得甚至有点异常，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多啊……他不会是在交代遗言吧？
叶王难得第一次从狐生星罗的眼里读出了他在想什么，而且还不用灵视，深感欣慰地用蝙蝠扇又敲了狐生的脑袋：“你在编排我。”
“没有，我特别尊敬老师。”
“呵呵。”
两师徒阴阳怪气了一通，狐生星罗就离开了，他刚走出麻仓家的宅邸，门还没关上，一阵风就顺着门缝溜出来。
是滑瓢和说书人。
“怎么样了？”
“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