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不但没有躲开，还顺势用光滑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太宰治偏头看他，“你是怎么做的？”
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吗。
有几年的时间吧，川上柚的状态和此时的太宰治差不多，如幽魂般飘荡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归属，吃到嘴里的食物也好，面前死亡的人类也好，都不能让他产生丝毫波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甚至想要用死亡验证一个答案。
但毕竟不同。
川上柚是因着生活的波折，而太宰治只是太聪明了。
生活一成不变，任何事情在知晓开头的同时也知晓了结局，一切触手可得，这样的日子久了，唯一看不透的死亡便散发出难言的芬芳，递出魔鬼的诱引。
“不记得是谁说过，你要先成为光，别人才会逐光而来。”川上柚没有隐瞒的意思，神情柔和道，“我是做不到成为光的，不过，我遇到了我的光。”黑发的少年表示，“我的情况和你不同，仅供参考。”
“能看看你的光吗？”
“当然。”
白袍的少年微微而笑。
面对聪明人时，能不隐瞒就不隐瞒。
秉持这个原则的川上柚没有心理负担地给13岁的太宰治展示了原世界18岁国木田的照片，一边翻着手机相册一边叙述国木田老师的种种令人敬佩的优点和可爱的缺点，川上柚略带骄傲地分享着，直到太宰治说出“我知道他是武装侦探社的，但没有这么大”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
这份从容让太宰治愈发好奇，小少年拉了拉他的袍子，声音澄澈：“你来自未来？”
“准确地说，是5年后的平行世界。”川上柚再也受不了这样乖巧听话会撒娇、还比他矮20cm的小可爱了，抬手把人捞到怀里，察觉到对方体温偏低后更是往怀里搂了搂，“想要知道你在那个世界的人生吗？”低头看着太宰治的神色，川上柚补充，“我和长大后的你只接触过三次，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告诉你的。”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呢？
金眸的少年如是问。
优点是可以知道往后的选择避开遗憾，缺点是再一次将未知变成了已知……
太宰治没有怀疑川上柚在骗他。
飞快地理解了平行世界的概念，而用这个来解释的话，月色下突兀出现的少年和照片里侦探事务所年龄不对的社员都能得到解释，在没有更合理的答案前，太宰治倾向于“这就是真相”。在国木田的照片里，有更多足以判断情境的细节，都佐证着这点。
而且，和川上柚相处，让他觉得平和。
在小太宰表现出惊人的洞察力和思考能力时，接收到的情感通常是惊叹恐惧和警惕，可川上表现出的，却是淡然的平静。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并非早有预料，只是平静地接受，这种接受也并非麻木，而是一种不远不近的理解，那是个很让人舒服的距离，安全、尊重且包容。
比如说€€€€
“我原本打算告诉‘羊’你的异能力让你被孤立的。”太宰治靠在身后温暖的怀抱里，用天真的表情说着可怕的话语，“精神控制系的异能力，他们会说你是恶魔把你赶出去的吧，没准还会攻击你甚至杀了你。”
被看到了吗。
也不奇怪就是了。
而且，被杀是不可能被杀的，精神控制系不至于那么没用。
“多谢太宰大人手下留情。”川上柚这么说道，神色毫无阴霾，甚至似模似样地做出感激的模样，“毕竟我留在这里还是有正事的。”
“是什么？”
“唔。这么说吧，其实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猎头。”
“挖角‘羊之王’？”
“嗯。”
太宰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味，笑嘻嘻道：“我可以捣乱吗？”
“请务必不要。”好奇心重的小猫咪，不给他找点事做估计是停不下来的，川上柚诚恳地邀请，“可以的话，来帮忙吧。”
“阿嚏！”
厅堂里的中原中也，突然感觉到一阵寒风袭来，打了个喷嚏。
第50章
原世界。意大利某实验室。
“樱饼味真棒！”
白发少年边吃着产地横滨的棉花糖，边从一排排平行排列的、等人高的培养仓前走过。
如果只听少年的话语、只看少年的表情，想必会以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美食点评，甚至还因为少年吃到美食而发出的甜甜的赞美声会心一笑，可若是将少年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只怕多数人就要承受不住。
培养仓里漂浮着的，是人的雏形。
这么说过于含蓄了些，换个说法吧，在培养仓富含营养的液体里漂浮着的，是从一个细胞/一截肢体长成一个女人的过程……的任意一个片段。
有的手上长出了脸，有的后脑勺长出了脸，有的只是一根头发，竟然也€€€€
“为什么对脸这么执着啊……”
少年发出不解的声音，戳了戳一个生长得最快的培养仓仓壁，和里面不知是否有思维的生物说着话，“想要逃出去的话，腿比较重要吧？”
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略显紧张的声音：“白兰大人，请不要看它！”
“啊，不要紧的。”白兰又吃了一颗棉花糖，轻巧地道，“我看了这么多，稍微也有点抵抗力了。”
这是位于地下深处的实验室。
所在十分隐秘。
知晓实验室存在、且能够顺利进入这个实验室的，有且仅有两人。
其一，是将这个原属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实验室找寻出来进行再利用的白兰€€杰索；其二，便是白兰新收的部下，桔梗，一个比白兰大一岁的，青绿色头发、绿色眼眸的少年。
在不久前的十年火箭弹之旅中，白兰成功地偷渡了某平行世界的玛雷指环，考虑到做人留一线，他只拿走了大空和云的指环，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后，便将平行世界十年后的自己用得很顺手的桔梗收入了杰索家族。
收服的过程有点小小的不同，但那不重要。
白兰此时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不枉他观测了这么久，才找到唯一一个“自己”小小年纪便能够接触到基里奥内罗家族代代相传的指环的平行世界。
之后的定位和交换没什么好说的，早有准备而已，至于那个“自己”后续会遭遇什么，他并不关心。
白兰与白兰之间，并不是什么和谐友好的关系，正相反，作为能够窥知平行世界、且能力极限达成到了恐怖的八兆亿个世界的存在，白兰们并不觉得，那么多个“自己”有一一珍惜的必要。
太多了。
实在不值钱。
觉醒了能力€€白兰们共享着一切“自己”的知识与情报，在所属的世界或是蛰伏发展，或是肆意玩耍，偶尔身体或者精神去别的世界串门，利用未觉醒的“自己”更是常规操作，而在这个阶段结束后，不少感到厌倦的白兰们开启了毁灭世界的操作。
不过那些和本世界的白兰无关。
他现在并没有毁灭世界的念头。
他是特殊的。
白兰抚摸着左眼下倒皇冠状的紫色印记，愉快地这样想着。
这是唯一拥有众多文豪同名异能力者的世界，世界壁障格外厚实，目前还没有别的“自己”能够突破过来€€€€身体上，平行世界某些已经把彭格列打下来的“自己”天天用十年火箭炮撞运气也过不来；精神上，作为12岁就觉醒能力的幸运儿，白兰做起准备来格外从容，脑内防火墙防御级别max。
换言之，这个世界是一片净土。
而他要做的，当然是守护这片净土。
他和柚酱的游乐场，怎么能被别人破坏呢？
哪怕那个人是柚酱的姐姐也不行。
何况，并不是。
紫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白兰想起他观测过的、平行世界的某些“自己”拜倒在富江的裙底，一副神魂颠倒王座拱手的模样，就感到一阵恶寒。如果是完整状态的富江就算了，好歹也算爱权势更爱美人的一段佳话，问题在于，有的世界，富江根本还是模糊不清一团肉啊！
太惨了。
妥妥黑历史。
白兰至今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川上柚，感觉一定会被追着笑好几年。
不能吐槽好难受.jpg
“小桔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哦~”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绿发少年，白兰笑眯眯道，“你可是我最看重的部下呢。”
“是！我是说，我并没有做什么……”
“那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白兰坐在颇具星际感的银灰色转椅上，又开了一包新的棉花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稚嫩的、还是个少年的桔梗，循循善诱道，“了解boss的用意，才能更好地执行命令，不是吗？”
桔梗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换成恭敬地行礼：“白兰大人，这些……是什么？”
白兰微笑着道：“‘富江’哦。”
桔梗茫然重复：“富江？”
“现存的资料基本都被我抹掉了。”白兰懒散地靠在椅背，“起初的富江，只是一个漂亮的女高中生而已，性格轻浮傲慢又爱玩弄异性，根本不值一提。”
“但在被老师和同学一起杀死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重新回到教室上课的，便是我们培育的这一位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寂的室内幽幽流淌，“不再是人类，而是欲望的化身，故事里的恶龙，吞噬人类的魔女……”
“多么有趣。”
“人类杀死了身为人类的富江，从富江的尸体上诞生的不死的怪物，又在不断地诱惑人类，重复着被杀、再从人类的体内和自己的尸体上诞生的过程。”
“更奇妙的是，‘富江’总是被分尸，每一份尸体上，都会生出新的‘富江’。”
“不觉得就像植物的种子通过鸟类传播一样吗？”白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样子，“借着这种‘分裂式繁殖’，有的平行世界，已经完全被‘富江’占领，人手一个‘富江’真是比生化危机丧尸末日更惨烈的情况，我真的不想看到……”
尤其是不想看到“自己”那副令人智熄的样子。
“好在这个世界有柚酱在！”语气转为雀跃，白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柚酱可是‘富江’的抑制装置呢！只要柚酱活着，死去的‘富江’再生速度就会变得无比缓慢，只要及时把它们找出来烧掉就好啦！”
“白兰大人。”
“嗯？”
“您刚才说的……”桔梗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艰难地吞咽着道，“‘平行世界’、‘这个世界’……”
“啊，小桔梗不知道吗？”含笑的紫眸注视着他，白发的少年用轻柔的、温和的嗓音叙述，“抱歉，忘了告诉你€€€€我的异能力，是窥知平行世界哦。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类似的世界，生活着许多个‘我们’……而我的能力极限，也只有八兆亿而已。”
“这就是我会恰好出现在那里，救了小桔梗你的原因啊。”
啊啊。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