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考科举 第38章

第34章

  近来秦婉也不知林涣怎么了, 又一副蔫蔫的样子。

  这天他吃饭的时候又走神了,虽然没把饭吃到脸上去,但是一直闷头吃白饭, 平日里他最喜欢的鸡腿儿都懒得啃了。

  秦婉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锦书,你去请姜大夫过来。”

  林涣回神, 摇了摇头:“没有生病。”

  他犹豫着该不该说, 那天娇杏姐姐把那盒子给了秦嬷嬷,秦嬷嬷虽查出来是新请的这个先生给的,却也没法说什么,毕竟英莲还在他们家里读书, 真要说什么吧,人家先生也没特别过分,说出来了反倒影响英莲。

  所以她悄悄地把事情瞒下来了。

  结果贾雨村就以为娇杏收下了东西, 过后常找着机会跟娇杏说话,娇杏烦不胜烦, 又不好将话说得太难听, 说委婉了贾雨村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欲拒还迎。

  林涣年纪虽小,因着直播间的那些人, 喜恶鲜明,已经有了最基础的善恶分别能力,所以很不喜欢贾雨村。

  原先他还能因为弹幕安慰他说不能因为未来的事情怪现在的贾雨村, 现在却觉得这人未来坏不是没道理的,就让人讨厌。

  秦婉见他不说话, 便说:“有什么话不能咱们娘儿俩说的?还是欢宝大了,有心事了?许是不爱跟娘说话儿了。”

  林涣赶忙摇头:“娘,没有,就是……就是我不喜欢这个先生。”

  秦婉忙问:“哦?这回是为了什么?前儿那个先生你说不喜欢也没告诉我, 后来果然不好,这回我定要好好听听。”

  林涣便说:“前儿我看他和娇杏姐姐说话呢。”

  秦嬷嬷听了这话,挟菜的手一顿。

  秦婉说:“他是英莲的老师,许是有什么话和娇杏交代也不一定呢。”

  林涣说:“不是……他惹恼了娇杏,还送了礼物给娇杏姐姐呢。”

  他不晓得这两个的顺序一旦错了,话里头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秦婉才理解错了:“原来是这样,既然他惹恼了娇杏,送个东西赔罪倒也没什么。”

  林涣叹气:“不是的不是的。”

  秦婉说:“想是你平日里散淡惯了,一时之间又把念书捡起来了,心里烦躁吧?”

  她挟了个鸡腿放进林涣碗里:“若果真心里不舒服,你就停两日别去上课了,也松快松快,整日里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后头又没老虎追你。”

  林涣啊呜一口咬在鸡腿上,这鸡腿卤得入味,他吃得投入,又想起贾雨村快走了,心情倒是略好了一些。

  因此只说:“还是不了,我答应了要给娘考个状元呢,再忍忍吧。”

  等吃完了饭他照旧去上课。

  正背着书呢,他正巧儿又看见贾雨村从外头进来,还没进来,眼睛又朝娇杏看去了。

  林涣那股子气儿又上来了,等贾雨村进来,他不由问:“先生,我有个疑问,还请先生解答?”

  贾雨村收心,说:“说吧。”

  林涣便说:“请问先生,《千字文》中说'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这作何解释?”

  贾雨村说:“羔羊者,洁白之物也,《诗经·召南》中赞士大夫服羔裘而退食,一字不提他的品行,却有盛赞其如羔羊般品行高洁,此之类的士大夫可称为圣贤,这后一句便是教咱们要仰慕圣贤的德行,克制自己的私欲、效仿圣贤。①”

  【白菜豆腐脑:他哪来的脸说这个啊?还克制私欲呢,我瞅他就差把野心和私欲写在脸上了。】

  【心上人:欢宝长进了,都知道用知识刺人了。】

  【小乔恩:我觉得你们想多了,欢宝可能真的是想刺贾雨村,但是贾雨村未必听得懂。】

  果然,贾雨村一无所觉,仍旧说:“哥儿往后若是要走科举之路,便要学习这些士大夫的品德,不以私欲为先,当以百姓为先。”

  林涣听了只觉得生气。

  这人倒是双标得紧,不想着自己立身伟正,倒要别人这么做。

  【心上人:我记得黛玉进了贾府以后,那些个下人都说她尖酸刻薄、孤傲小性儿,我觉得未必没有贾雨村教导她的原因。】

  【白菜豆腐脑:啊?你这话意思林妹妹真的尖酸刻薄?我怎么觉得是周瑞家的给她送宫花的时候黛玉怼了她,周瑞家的记恨她所以散播谣言呢?】

  【心上人:也没有吧,第五回 薛宝钗才进贾府的时候,曹老就说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我觉得这个应该和她受到的教育有关,一来,林如海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大多数都清高,贾府是军功出身,不怎么爱读书,你看那些姓贾的什么情况就知道了,两个府里就出了贾敬一个科举出身的读书人,贾政又是读死书读到迂腐的人,下人更不要说了,都是粗人,估计都不习惯文人的清高。】

  【心上人:二来就是,林妹妹从前的西席就是贾雨村,他教了黛玉一年多,贾敏那个时候应该是处于生病状态,林如海忙于盐政,黛玉基本就是贾雨村带出来的性子,贾雨村那会儿还没有特别贪,没学会后面那些贪酷之弊,但是他的性子也是极其清高孤傲的,野心很大,所以我觉得林妹妹有受他的影响。】

  【心上人:真的,我是觉得一个启蒙老师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几乎决定了他们以后的性格与思想,所以当初看到王举人那样才生气。】

  有这样认为的,自然也有反驳的,弹幕很快就因为林妹妹到底好不好吵起来了。

  林涣无语:说好的跟我一起申讨贾雨村的呢?!

  也不知怎么,越觉得王举人讨厌,他就越提不起心情学习,总觉得上他的课都心情不好、十分暴躁。

  他勉强捱到了下课,不理会问他要不要出去玩的贾菌,跑回了自己院子。

  他最近很喜欢跟沈倦说话,因为发现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懂很多的道理,而且他也爱看书,不是像贾雨村那样为了考取功名而念书,而且真正的爱看,并且他还会给自己讲许多的道理。

  “吧嗒!我有问题!”他跑进沈倦的屋子,果然看见他正在窗边写字。

  沈倦放下笔,有点无奈:“都说了我不叫吧嗒,叫伯达。”

  “吧嗒吧嗒吧嗒!”林涣不听。

  沈倦懒得再指正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林涣说:“你之前和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喜欢我的先生怎么办?”

  沈倦疑惑:“为了什么缘故?”

  他这回倒是认真起来——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大多都是纯真无邪的,对人的喜恶也多是本能,林涣持之以恒地讨厌贾雨村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之前打探过,这个贾雨村学识上还算过得去,至于品行,他不太了解,但也没听人说有什么不好。

  林涣刚刚在秦婉那里说话的时候已经被直播间纠正了顺序,这会儿便很顺利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那个先生,老瞧英莲家的娇杏姐姐,还给她送礼物,我总看见他偷偷看娇杏姐姐,娇杏姐姐不喜欢他。”

  沈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昨天说的什么一个喜欢另一个,另一个却不喜欢这一个,说的是你的先生?”

  林涣猛点头:“对!他可讨厌啦!娇杏姐姐一直躲着他,他就跟不知道似的,总往娇杏姐姐面前凑,烦死人了。”

  沈倦说:“我还当是什么呢。”

  林涣以为他不放在心上,连忙说:“我有朋友说他这个行为叫骚扰!就跟扰乱治安似的,是不好的,所以我才讨厌他。”

  接下来的话他颇有点不好意思说:“然后我因为讨厌他,弄得我上课很没精神,一看见他就想起他总瞧着娇杏姐姐看……现在课业都落下了。”

  沈倦心说这孩子倒有几分嫉恶如仇的意思。

  “你没告诉你娘亲么?若是你果真不喜欢,她应该不会强行把人留下,必定会帮你辞退他的。”

  林涣摇头:“我说啦,可是娘好像误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而且娘亲已经帮我辞退了一个先生了……我不想叫外头的人以为我家多么挑剔苛刻。”

  他补充:“我本来想的是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我再忍一个月就是了。”

  沈倦好奇:“我记得他才教了你一个月吧?怎么就要走了?”

  林涣叹气:“本来就是临时来教书的,他还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呢,我爹说他若是能考中最好,考不中的话若是他愿意,还能回来教我。”

  沈倦笑说:“那你便笃定了他能考中?我若是他,如果考不中,定然要回来教你这个小学生的。”

  林涣心说贾雨村的命运都已经写在书上了,还能临时改了不成。

  然而离贾雨村走到底还要一个月,林涣已经开始预感到未来的煎熬了。

  沈倦看他愁眉苦脸的就想笑:“屁大点孩子为了这种事儿纠结什么?若你真的不喜欢,要么和你爹娘挑明了把人送走,要么就想法子叫他自己走。”

  林涣瞪大了双眼:“还能这样?他真能自己走?”

  沈倦打量他一眼:“若是你嘛,可能不行,换成我就未必了。”

  林涣:“……”呸!竟然看不起我!

  他斜眼瞅瞅沈倦:“吧嗒不是我不信你,你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可能让他自己走嘛,你不能因为我是小孩子就骗我的哦。”

  沈倦说:“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林涣眨眼:“那你说,怎么让他一个人自己走?”

  沈倦才不上他的当:“我不告诉你。”

  林涣噘嘴:“吧嗒,你就告诉我吧?”

  沈倦故意不理他,提笔沾墨,在纸上开始默背起了李太白的诗句。

  他的字凛冽锋利,笔锋流转之间自有一分独特的傲骨。

  林涣在他旁边转来转去,吧嗒吧嗒地叫,半天了沈倦也没理他,他便泄了气,索性看沈倦在那里练字。

  “你的字好好看哦。”林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我以后也会写这么好看的字吗?”

  见沈倦不说话,他又问:“吧嗒,你练字读书多久了?”

  沈倦这回倒是开口了:“我与你年纪一般大的时候开始念的书,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林涣捂住因为惊讶而张圆的嘴,只是话语还是从指缝溜了出来:“啊!那我还要十多年才能学会写这么好看的字,懂这么多东西呀!”

  他掰着指头数了数,他现在才三岁,只上了两个月的学,已经有过两个先生了,每一个都让他忍不住痛苦,再来十多年,那得换多少先生,痛苦多久啊!

  他有点绝望:“我突然不想读书了。”

  沈倦挑眉:“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如今还没到你学写字的时候呢,光背背书算不得有多痛苦,才开始写字的时候才麻烦呢。”

  他说:“我从前练字的时候,手腕上要吊着沙袋,一天比一天写的字要多,若是哪天写的不好,还要被打手板。”

  “啊?还要被打手板?”林涣有点同情他了,“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欺负小孩儿!”

  他伸手去碰了碰沈倦的手:“你还吊沙袋,手上会不会有印子?我看那些经常扛大包的人肩膀上都会有勒出来的绳索印子呢。”

  他说的是前些时候跟着茵梦去瞧王举人的时候,那会儿那么大的太阳,那些码头上的人就顶着大太阳装货卸货,有些货物特别大的,双手不好提,那些个船工就用一根麻绳将货物捆在身上搬运,一个个被压弯了腰,货物都把头颅给淹没了。

  而且因为是夏天,那些船工大多赤、裸着上半身,脊背上都是一道道的绳印子。

  他找了好半天才看见王举人呢。

  现在,沈吧嗒说自己从小练字手腕上也要吊沙袋,会不会手腕上也有痕迹啊?

  难怪他总是穿着那些袖子特别长的衣服呢。

  难道是为了遮伤痕?

  林涣看向沈倦的手腕。

  沈倦见他打量,不由失笑,心里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把两只手腕露出来给他看:“等练好了字我就不吊沙袋了,从前倒有些勒出来的印子,如今早就消掉了。”

  林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果然见他手上没有什么勒出来的痕迹,只有几根手指指腹上有几颗薄薄的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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