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说:“妹妹你不必把这些看在心上,但总归要了解一些的, 起先我娘教我的时候就说,咱们可以不管,但是要对账册子一清二楚,省得他们蒙骗我们,你瞧瞧现在,老太太和二太太可不就是被蒙骗了么。”
林黛玉撇嘴:“老太太被骗倒是真的无辜,二太太算什么。”
她还记着二太太的仇呢。
结果她还记着仇呢,外头对账册对到她头上了。
林风起说:“还有一件事要叫老太太知道,府里二夫人这里还有许多不在账册上的东西,多了五万两的现银,并一些我堂兄那里的东西。”
贾母愣了一下:“林姑爷的东西?”
林风起说:“是,老太太可以找侄女看一看。”
鸳鸯取了那一部分的账本给林黛玉看。
【心上人:怎么还跟林家有关系啊?这会儿还没到林爹走了,贾府吃林家绝户的时候吧?】
【白菜豆腐脑:我寻思着也是啊!还没到吃绝户的时候,黛玉来了以后也没吃府里的住府里的,都是她自己掏的钱,也很少和王夫人来往吧,怎么王夫人那里就有林家的东西了。】
他们讨论的时候,林黛玉已经看完了账册子。
她合上手里的账册,朝鸳鸯点头:“里头有一些是我母亲往年送来的年节礼。”
贾敏对贾母及贾府的感情是很深的,她是家里的嫡女,老太太老爷宠着,两个哥哥也都对她还不错,虽然后头来的两个嫂子与她感情一般,但是瑕不掩瑜。
因此,贾敏给贾府的年礼总归要厚上三分,但是这年礼到了贾母手上的时候,就成了正常的走礼,多出来的那三分都叫王夫人吞了。
她这几年管着家里的走礼,别家的不敢插手,却对自家小姑子的反倒是敢搜刮了。
贾母心口一阵发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当家主母?扒拉着公中的东西往自个儿私库里塞的!再过两年,只怕这府里就入不敷出起来了!”
“不止呢老太太!”邢夫人从外头走进来,“我才收到的消息,二太太叫人把老家的祭田都卖了小半了。”
贾母这回是真的晕厥过去了。
贾赦请了太医过来看,过了半个时辰,贾母也醒了,醒了就哭:“我那早死的丈夫啊!你也睁眼看一看这府里吧!祭田这样的根本都叫人卖了,你们在地底下可安心么!怎么也不给我托个梦来啊!”
府里乱作一团。
王熙凤有点不太懂,悄悄的问林涣:“涣兄弟,这祭田有什么用?不可以卖吗?”
林涣说:“这祭田是用来祭祀供给用的,就算是府里有什么意外,这些祭田也不会到别人手里,保证了祖宗一直有人供养,就算有人犯了事,家产一概抄没,祭田也还会留着,只有那些个实在活不下去的人了,才会卖祭田为生呢。”
他说:“这些田地不仅不能卖,还要多买。”
他又给王熙凤讲了一些官员被抄家的事例,夹杂着说了一些放利子钱获罪的事儿。
“二嫂子,你不常在外行走所以不知道,别看有些家族风光的很,等到真要落败的时候,比冬天里下雪还快呢!”他说,“我爹是县令出身,您也是知道的,他处理了多少案子呢!有些当地的望族。仗着家里有钱、背后有人,做了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还风光的时候,别人不敢说什么,等到他们败落了,就是街头乞丐也敢上去踩两脚,这就是因果报应。”
王熙凤却说:“我是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
林黛玉说:“您不信这些,别人可相信,若是因为这些事情马失前蹄,人家难免要抱怨你的,嫂子若是有什么放利钱之类的,听我一句劝,及时收手。”
她说这话也不是无中生有,前两天林涣在王熙凤面前提起律法的时候,黛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事后问过林涣,林涣便悄悄儿跟她透露了消息,说是王熙凤在外头放利钱。
不过她也是才刚开始,还有挽救的余地。
因此,林黛玉才有这一句劝,末了,她还说:“就算二嫂子自己心里不当回事儿,也该为了自己的孩子想一想,二嫂子嫁进来多年了,一直没个后嗣,难道没有这其中的缘故吗?”
说起别的,倒无所谓,说起孩子,倒是撞在她心坎上了。
她和琏二成婚多年,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蜜里调油的时候,只是总怀不上,最近这些日子,琏二对她颇有成见,不止一次说过叫她早晚把管家的事儿放下,生个孩子是正经。
因此,林黛玉这么一说,她就犹豫了。
见她心动,林黛玉又劝了劝,好赖叫她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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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院里。
贾赦、贾政都坐着,贾母和衣躺在床上。
半晌,贾母说:“王氏实在不像话,政儿,你怎么说?”
贾政再刚直不过的人,立马就说:“这样的女人,儿子实在不能忍受她,不如休了吧。”
贾赦在旁边冷笑:“好二弟想得倒挺好,把王氏休了,你就清清白白了。”
贾政怒目:“你!”
贾赦嘲讽说:“二弟应该会说,她贪财与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贾政不语。
“左右公中的钱,都不是你们二房的,王氏偷了公中的钱,不都是给你们爷儿俩准备的?你敢说你一点儿也没花?”
贾政还真不敢。
他一向是没钱了就去找王夫人,反正她管家,手里有的是银钱,贾政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钱都是哪里来,只以为是公中的,再不济就是她嫁妆。
如今他哥哥问起,贾政却不敢问心无愧说一句“不知道”。
见此,贾赦脸上露出嘲讽的笑,还欲说些什么,被床上的贾母打断了:“好了!”
“就你们这样的,出门还敢说两个人是兄弟!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倒闹着想分家了!”
她又对贾政说:“王氏有大错,可咱们也不能休妻。”
她强忍着恶心:“她哥哥王子腾如今正升了京营节度使,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咱们不好得罪他。”
贾政拧紧眉头:“难不成就让我强忍着恶心与她相处不成。”
“可咱们贾王史薛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凡你今儿休了妻,王家与薛家就与咱们生了隔阂了!”
她长叹:“如今是正要紧的时候,咱们得想法子稳住,不能叫殿下有了忧虑。”
她何尝不想把王夫人送回王家,她也被恶心得不行。
只是她得替整个荣国府考虑。
底下这两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后一代才刚刚长起来,经不得外面一点儿风雨啊…
这么想着,她拍板定下来:“王氏库房里所有的东西,除了她的嫁妆以外,全都还回公中去,那个冷子兴销的赃已经回不来了,我这里的窟窿也不叫王氏填了,不知道是公中还填补不上的,就从她嫁妆里头还!”
“我回头给王家送一封信过去,说清楚事情,以后王氏就别再出门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凤丫头管,你们可有意见?”
贾赦想说话,然而他想了想邢夫人,懦弱又无为,只怕管了家成了第二个王夫人,连王熙凤也不如,左右贾琏还是他亲生儿子,这家叫王熙凤管着也不算什么大事,也算是回到他们这一支,于是点头同意了。
贾政倒是想说什么,可是他理亏啊,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就这么着,这场轰轰烈烈的家贼案才尘埃落地。
林涣自个儿也没想到,他随手设的套还真把王夫人套进去了,提前好多年把王夫人给解决了呢!
不仅王夫人,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大换血了。
那些晚上吃酒赌钱的、参与王夫人赖嬷嬷等人偷运东西的,全都叫贾母发卖了,而且因着她们有偷盗的记录在案,也并没有下家买他们,才出去了一天,就被林风起以偷窃罪关进大牢里了。
像赖嬷嬷这样的,原先她孙子已经脱了奴籍,本来预备着明年要参加科考的,因为这事儿,他又被入了奴籍,且判了全家流放,他家的家产也都被抄没了,能还给贾府的都还回去了,余下一些别人孝敬的东西,则是进了国库。
贾母的动作快得吓人,没过半个月,整个贾府就被整顿干净了。
林涣也是难得地感受到了这个看似垂垂老矣的老太太的铁腕手段。
连王熙凤闲着与他们聊天的时候都说起:“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曾说的她从前也是个厉害人不是乱说的。”
凤姐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
这府里如今都是她管着了,也不用看自己姑妈的脸色,好得很呐!
她扭头又抱怨:“如今我一个人倒是要掰作两个使了,就算有平儿帮着我也累得慌,我如今正想着求求老太太呢,叫妹妹们平日里得了空来帮我支棱些,也拿家里练练手。”
林黛玉自诩是外客,忙忙地推拒了。
迎春素来不吱声的,惜春又小,探春倒是有点意动。
只是如今她嫡母被禁了足,她忽然出来管事,只怕人家闲话她,也闭口不语。
王熙凤便哭道:“可见妹妹们一点儿不心疼我,罢罢罢,我还是自个儿忙着去吧!”
【心上人:咦,凤姐这是真哭还是假哭啊?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觉得是假哭,她才把大权握在手里呢,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出去?她应该早料到有这种情况了吧?】
【无语:+1,凤姐还是聪明的。】
林涣假装没看到他们讨论。
正说话呢,外头通报说宝玉来了。
林涣看着,总觉得贾宝玉有些失魂落魄的,于是问:“宝兄弟的病可好些了?”
前些时候贾宝玉抱病,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可能是不敢来黛玉这里吧,总之,他有好几天没出过怡红院的门,今儿王夫人不在了,他反倒是出来了。
贾宝玉听他问起,脸色便讪讪的:“好多了,许久没出门,一直闷在家里不好,想着姐妹们应该在这里,便来说说话。”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看向黛玉。
林黛玉因为王夫人的事儿不想跟他说话,只扭头和惜春一道缠络子。
林涣看一眼他们俩,忽然问直播间:“我怎么觉得,木石前盟已经断得差不多了?”
结果直播间并不这么认为。
【金金不计较:你对剧情的力量一无所知。】
【无语:还真不一定……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有个面子情在,而且我总有一种预感金金说得对,等宝姐姐来了,这场大戏怕不是还会接着演。】
林涣:“……”
行吧,那他把宝玉和林黛玉隔开总行了吧?
于是,他问起宝玉:“再过一个月就要进国子监读书了,你可准备好了没有?”
结果没想到,只这一句话,宝玉就生气了。
“我原先只当涣兄弟和别人一样清新脱俗,可怎么也没想到,你满脑子竟也都是些经济仕途!”
林涣:“?”你仿佛有那个大病。
他才懒得惯着贾宝玉,顿时问:“哦?难不成宝兄弟竟然看不起我这样的人么?”
宝玉愤愤:“你这样的人都叫世俗的浊臭污染了!臭不可闻!”
林涣冷笑:“你这话合该当着你爹你娘的面说去,二舅舅可还在朝中为官呢,这可就是你口中的仕途之道,再有你的母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