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对外说是他的贴身丫头，其实也不过做些收拾屋子、和内眷传话的活儿，林涣一向事儿少, 她忙完了也常自己捧本书看，倒也认得几个字。
只不过林涣这人吧，有些奇怪的地方，和别的王公子弟不一样——他家常用的东西总不肯叫丫头们沾手的，像是书籍这些都是他自己收拾。
这会儿芙蕖说了，他也就应下来了。
等到吃过了饭午睡起来，他就预备着收拾自己的书了。
“今儿看着太阳不错，整日里呆在水上，人都要发霉了，更别说书了，不说别的，好歹把书晒一晒。”
他这么说着，一边把书箱子都打开来。
四书五经全都掏出来往外头太阳底下晒，还有他的笔记等物。
晒着晒着，也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风。
一个书箱里头的书被吹出了箱子，林涣赶忙去捡，打开折页细看，顿时：“……”
卧槽，贾宝玉的小黄书怎么在他这里？！
他一脸懵逼地问起直播间。
【心上人：？？我以为你知道啊？来之前你和倦哥喝酒话别，倦哥不还拉着你去问你这些书哪来的吗？】
【一言不合：对啊，那会儿你回答地超大声，我们以为你知道呢，后来有点疑惑为什么你要把它们带下江南，但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没问。】
【猪都跑了：emmmm我觉得我们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那会儿……欢宝好像一杯倒了，应该意识不到自己喝醉了回答了什么问题……？】
【金金不计较：昨天你们还在疑惑为什么倦哥会躲着欢宝……我觉得今天应该明白了吧？】
林涣犹如醍醐灌顶。
就是这个灌顶姿势有点太奇怪了。
他哭丧着脸：“我都说了啥啊？！”
他回去拉了拉直播回放。
——倦哥发现了藏在书箱里的书，卷起书筒问他是不是都是要去带去江南的，他特别认真地回答了是。
然后，倦哥就带着一点儿纠结，一点儿皱眉地，把书放回去了。
——倦哥拉着他问这些书都是要带去江南的？问的时候，那书页还摊开着呢，西门庆和几个小老婆大被同眠的插画集齐逼真。他那会儿喝醉了，答非所问，偏偏所有的对话，谜一样地合上了。
他瞅了瞅倦哥的表情。
心态崩了。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
林涣抱头痛哭。
他之前很不理解，直播间这些人常说的尴尬地脚趾头能扣出整个房子是什么意思。
别说抠出房子了，他连大观园都能抠出来了。
呜呜，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么尴尬的事情？！
他坐在地上欲哭无泪，甚至生平第一次，恨起直播有回放这个东西……他为什么要手贱回去看？
更痛苦的是！他要怎么和倦哥解释，他真的不是那种会光明正大看四书五经包裹着的小黄书的人？
现在和倦哥说这些还有用吗？要是他跟倦哥说，这些书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开拓视野还有用吗？
他思维飘散着，又在想，等他回去了，他迟早把贾宝玉掐死。
要不是他看小黄书！茗烟为什么会买？要是茗烟不买，他就不会没收，也不会被倦哥发现了误认为自己也看了……
呜。
大概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到江南了吧？
没有当着倦哥的面发现自己做的蠢事，还……还能好好活着。
他双目无神瘫在炕上，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银翘片：救命，家人们，我快要笑不活了。】
【猪都跑了：欢宝生无可恋的表情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好幸灾乐祸。】
【一言不合：生动形象展示了什么叫做“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无语：倦哥会不会在想，欢宝连夜逃出京城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不行，直播回放里，倦哥的表情，哈哈哈演出了一场不敢置信但只能相信然后被迫接受的戏，建议把表情包裱起来。】
林涣：“……”
这群人，为什么，幸灾乐祸成这样？
看他翻车就这么搞笑吗？！
呜。
林涣捂紧了自己的小心脏，安慰自己，没事儿，不就是尴尬吗？等一年过去了，自己回去了，倦哥说不定，就忘记了……吧？
然后，他一想到，不论他的什么事情，倦哥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多年之后都能掏出来回顾的事实。
啊，现在他把贾宝玉揍一顿能缓解尴尬吗？
林涣认真地思考着。
“欢宝！你在不在？”谢鲸的声音响起。
林涣回神，赶忙把那一箱子小黄书塞了回去，然后给谢鲸开门：“怎么了？”
谢鲸挠头：“我是想跟你说，我得往金陵去一趟，山子野老先生如今正在金陵呢？”
林涣都顾不上尴尬了：“又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的，你身体还没好，不如多将养将养。”
谢鲸摇头：“老先生行踪不定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往别处去了，到时候我还要去追呢，还不如现在去。”
林涣忙问起这个人来。
谢鲸说：“这是位老先生了，一生酷爱游山玩水，也是奇了，大家都看一座山、一池子水，偏他有些奇思妙想，能把那些看过的山水融入到自己的园林设计里头，无处不精妙的。”
【红楼我来啦：这个山子野，名字好耳熟，是不是给贾府建大观园提供设计图的那个？】
【斤斤计较：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是？大观园里的一草一木，全靠着老明公山子野筹画起造的，这人也是个人才。】
【猪都跑了：别的不说，我还是挺喜欢大观园的，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别的，大观园那会儿都是贾府的姑娘们快乐时光，鲜少有不得意的时候。】
直播间其余人都赞成。
林涣听了就说：“这样一个老先生，脾气怪些也很正常，要不然我和你一道儿去找他？”
谢鲸忙拦住了：“你跟我去做什么？难不成就把妹妹一个人撂在这里了？我眼看这府里没有一个当家主事的女眷，林伯父又忙，定是不能照顾周全的，贾府跟来的那个贾蓉，我看他心思都没放在这上头呢。”
“还是你照看着，我去了也放心。”
林涣听着听着，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这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谢鲸：“……”
咳，这不是一时嘴快么？
林涣如临大敌：“我还没问你呢！我妹妹的鱼缸摔坏了，打发人去问过你能不能修，你说不能，怎么这会子又说能了？”
“还有，分明告诉我个信儿就行的，我能派人去找人，你怎么亲自下江南了？”
他围着谢鲸转了一圈，一锤定音：“你有问题！”
谢鲸哑然。
他还真说不出话来。
林涣怀疑起他来，之前他做的事儿，就一目了然了：“你是不是故意借着给我送东西的理由？送的东西全是林妹妹用的！”
“兔子也是！我就说你怎么忽然问韩奇要起兔子来，上回宴会的时候，我还看见你娘穿了个兔子的围脖，什么兔毛过敏，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还有鱼缸！”说起这个，他更加清醒了，“什么大鱼小草的，你心里是不是有点什么想头？！”
他怎么这么傻！明明直播间总说起林妹妹是绛珠仙草，绛珠仙草，可不就是红色的小草吗？
谢鲸谢鲸，不就是大鱼吗？！
他现在想起那个鱼缸，只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欺骗：“原来你是这样的谢鲸！”
他质问谢鲸的语气，仿佛他是个骗人骗财骗感情的大骗子，愤怒到嘶哑：“你说！你是不是想泡我妹妹？！”
谢鲸不知怎么的，忽然松了口气：“欢宝，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禽兽的人吗？林妹妹才多大！她才十三！我能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吗？”
林涣的愤怒卡了一下，忍不住嘎了一声：“那你送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谢鲸正气凛然：“还能是为了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那我当然是把林妹妹当我的亲妹妹了！”
林涣怀疑：“真的？”
谢鲸点头：“真的！”
嗷，亲妹妹啊……那也不能接受好吗？！
“妹妹只有我一个哥哥，你算哪门子出来的？走！出去打一架再说！”
林涣恶狠狠地拉着谢鲸出去切磋去了。
他们两个往日里能打个五五开，不分上下，这回吧，谢鲸心虚，不敢使力气，不用十分的力气，就只能被林涣按着揍了。
他一边被揍一边想，还好，欢宝知道了以后没有对着他喊打喊杀，也挺不错了，为了小草这个妹妹，值得！
一顿胖揍以后，林涣的气儿舒畅了，人也不抑郁了。
不就是一箱子小黄书吗？
他好好和倦哥解释一下，倦哥肯定能理解他的啦。
他松开手，放过了谢鲸：“下回不许惦记着我妹妹了，听见没有？”
谢鲸撇嘴。
没门儿！
两个互看相厌的人各自散伙了。
谢鲸要往金陵去，结果贾蓉说起他也要去一趟甄家，索性搭伴儿算了。
林涣呢，他一进屋，看到那些书箱，头又开始大了。
只好安慰自己——“没事，我给倦哥写封信，倦哥会理解我的？”
他苦逼地写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