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把唯我独尊写在脸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呀。’
五条悟并没看出叶藏在心中偷偷骂他,在这方面阿叶掩藏得格外好,此外五条悟并不在意这种事,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所以说,单纯凭借他小说的影响力,根本无法支撑女生徒诞生啊。”
“但是……”他话锋一转,“加上女人就不一定了。”
“女人?”阿叶小声地询问。
五条悟当时的年纪并不大,却能说出振聋发聩的言论:“真要说的话,世界上没有比‘爱’更加强力的诅咒了。”
不知怎么的,叶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诅咒了太宰先生?”
“与其说是诅咒,不如说是试图诅咒吧。”五条悟说,“他的能力你也知道,仿佛被神明守护了一样,一生都没有受到侵扰,明明他被咒灵缠绕得密不透风来着。”他轻飘飘看了叶藏一眼,兴味甚浓,“真要说的话,是你能力的弱化版吧。”
“……嗯。”
“听说,当时有相当有名的女咒术师爱上了太宰。”五条悟兴致勃勃,“而且还不独一位。”
阿叶说:“太宰先生与咒术界的联系如此深远吗?”
“不。”五条悟说,“源头是有人发现他身上的异状,于是派遣咒术师监视,”他拖长声音道,“那男人身上仿佛有魔力似的,对男性还好,听说去监视他的女咒术师无一不爱他的。”
“就像是《人间失格》里的大庭叶藏一样。”
谈及此,叶藏却少有地辩解道:“……那是因为太宰先生有惹人迷恋的能力。”
“咒术师与‘人’不同。”他静静地陈述着,“物种上并非隔离,但绝大多数的咒术师,啊,当然,不包括悟大人您……”
“绝大多数的咒术师都非常孤独,因为他们是人群中的异类。”
“太宰先生的话……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但根据史料以及《人间失格》来看,他身上确实有种吸引孤独之人的气质,一百年前女性的地位较之今天更低下,或许她们能与太宰先生引起共鸣。”
他说:“我是这么想的。”
五条悟发出一声悠长的“唔”,最后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说着他又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已经有了未来伪装jk悟得风范了,“接着说吧,总之,有一位咒术师,或许是几位,力量相当强大,她们都不约而同地诅咒了太宰治。”他笑道,“史料是这么写的。”
“诅咒的内容是……”
五条悟说:“那谁知道,但有人说,她们诅咒的内容是拒绝太宰治的死亡。”
“这……”
五条悟说:“那时候还没有女生徒哦,某种意义上这种说法还挺可靠的,毕竟太宰是一直想要自杀、一直被咒灵所喜欢却没有死去的男人嘛,不过谁知道那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许多强力咒术师对他的爱汇聚到一块儿,不知怎么的便跟来自四面八方的‘爱’‘诅咒’混合在一起,然后锵锵!”他打了个响指。
“女生徒就出现了。”
“基底是诞生于小说的作品,哪怕斜阳族的哀怨再强烈,最多也不过能汇聚出二级咒灵吧,上来就是特级,哎,女人的爱,不对,爱这种东西可真可怕。”
他下了最终结论。
……
因某些原因,叶藏对“女生徒”怀有相当程度的好感。
哪怕是女生徒将他拉进了生得领域,这好感都未破除,正相反,他的滤镜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他甚至认为女生徒的领域“寸屋九十九间半”都很风雅€€€€其他咒灵的领域里会有绘制山吹波纹的屏风吗?他甚至看见了山茶花花纹。
那花纹的模样他很熟悉,原因无他,津岛家位于津轻的老宅就有如此模样的纸门、屏风,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曾疑惑过,为什么要用山茶花做花纹,这花朵在日本的寓意实在不好。
总之,这花色让他倍感熟悉,仿佛自己跟女生徒拥有相同的身份,相同的过去。
‘说我们身份相同也没有错。’他定定地站在其中一扇门前欣赏着。
女生徒的领域是近乎无限的和室空间,而在这空间内凭空出现一扇扇门,照领域展开的特性来看,只要是被拉入领域内的人便很难从内部打破空间。
打破领域的方法有三种,一,从外部打破领域;二,展开更为强大的领域;三,则是跟领域的主人比拼咒术,然后从内部打破。
第三种的操作难度是最大的,而女生徒的特性使得这种方法难上加难,一层套一层的领域体现了她纠结的性格。
女生徒在某一扇门的空间中,只要她不出现咒术师永远离不开她的领域。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大杀器了。
‘但这种以困住人为目的,注重构造的领域,攻击力应该会相应减弱。’叶藏是这样想的。
‘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随机出现吗……’
‘即便是太宰先生的衍生物,倘若出不去的话……’
叶藏伫立在门前思索几秒,最后以种毫无防御的姿势触碰纸门。
当他手指触碰到纸门的瞬间,凭空出现的造物就如同他脚下的土地,同他接触到的任何领域一样,被从边角开始侵蚀着,突兀地消逝了。
这扇门是咒力构筑而成的,被叶藏触碰就会消失,只要他不断走下去,不断去破坏领域中咒力构成的部分,就一定能找到领域的边界,人为制造新的出口。
可叶藏并不想那么做,他对女生徒很好奇,而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泡在温热的酒中,脑袋晕乎乎的,预期避开这些麻烦,他更想去、更想去探知些什么。
叶藏心底响起轻悦之声。
‘听说特级咒灵都有相当程度的智力。’
‘她是来找我的吗?’
……
特级咒灵具有相当的智力。
女生徒也是。
她不算太聪明,与未来喊着“在百年后荒野上奔跑的不一定是我们”的颇具大义的咒灵不属一类,她像祈本里香,成日里喊着“忧太、忧太”。
女生徒的口中只有“太宰、太宰”。
本来应该喊“修治”,可她的构成中有部分是人们对“太宰治”的狂热追捧,因此女生徒总是叫那从来看不见她的男人“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不可以欺负太宰先生……”
“我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她看见最爱的太宰先生被中原中也骂哭了,便想要将对方捏成一团,使人的身体中迸溅出她最喜欢的红色,可在动手前女生徒又懵懵懂懂地想到,太宰先生喜欢安逸的生活,他不喜欢红色,也不喜欢疼痛。
于是女生徒按捺住了自己的渴望,乖巧地藏在太宰先生的影子里。
她不喜欢小山初代,不喜欢石原美知子,不喜欢小山清,不喜欢山崎富荣。
因为太宰先生喜欢她们,所以便用对待花草对待小动物的方式来爱护他们。
可是、可是……
“为什么太宰先生那么喜欢冰冷的河流?”
“明明他很痛苦的样子。”
“因为在水里太痛苦了,所以我将太宰先生捞了出来,但他有一次跟我说,‘不管你是谁,你在哪里,都不要救我了,让我去三途川吧。’”
“因为那是太宰先生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太高兴了,我以为他终于看见我了,便答应了太宰先生。”
“然后,我把太宰先生弄丢了。”
想到这,女生徒竟然有点委屈,她怎么能把太宰先生弄丢了呢?
对她这样的咒灵来说,判断人活着与死亡是很简单的,可事关太宰先生,她就不那么聪明了,她拒绝对方的死亡€€€€可那没什么办法,无论她怎么做,在往后的岁月中,从来没找到过太宰先生,她感觉不到太宰治了,感觉不到那时时刻刻吸引着她,让她迷恋的咒力。
这种情况持续到90年,从某一年开始(当然,她并不能精准感知时间),总之,从某一年开始,她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别的东西。
咒灵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在召唤她,让她前往某个地方,可到底是谁在召唤她,她又要去哪里,又真的说不出。
可当看见叶藏的瞬间,她终于知道召唤着自己的是什么了。
是对太宰先生的“爱意”。
“太宰先生……”
她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挪向叶藏。
“喜欢……最喜欢太宰先生了……”
“太宰先生”的脸上,露出了女生徒所不能理解的厌恶表情。
……
‘她竟然叫我太宰先生。’
‘我这种劣等品,怎么能与父亲大人相提并论?’
这种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是对女生徒的。
于是乎当那团不知该怎样形容的怪物(咒灵就没有好看的)试图凑近他时,叶藏完全没有躲闪,带着一脸虚幻的微笑看着女生徒,让她傻傻地伸出手,用过分细长尖锐的手指触碰自己。
跟叶藏想得一模一样,女生徒因为是特级咒灵,消散的进度比较慢,但她的手指也以肉眼可见化作齑粉。
可谁知道,明明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消亡,却沉溺在叶藏的笑容中。
“太宰先生……喜欢……”
“太宰先生……看见我了……”
这些话听入叶藏耳中显得无比刺耳,他本性还是很温柔的,让以前的他直接伤害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脑连续受到咒术刺激后情况好了许多,但看着女生徒这副模样,这副全心全意信任着自己的模样,他却没有办法再对其抱有巨大的恶意。
‘如果我不制止的话,她一定会这样任凭自己消亡的。’这样想着,他又扭捏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脱离女生徒的触碰范围。
“啊。”
女生徒呆呆地张开嘴,露出两排尖牙,她可以去演恐怖电影了。
看女生徒还想上前,叶藏连忙说:“离我远点。”
女生徒止住了。
她变了表情,可能是变了,也有可能没有变,说起来,从她可怖的脸上怎么可能看得出变化,如果哭了说不定能看出来,可女生徒根本就没有眼睛,天知道她是用什么“盯”着叶藏的。
“太宰先生……”
阿叶问:“你只会说这句话吗?”
“不是。”
阿叶说:“我不是父亲大人……啊不,我是说,我不是太宰治。”
“将我跟他弄混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只是劣等品,你的混淆简直是在玷污太宰先生。”
女生徒并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话,她断断续续说:“不要生气……”
说着又伸出手想要抚摸叶藏的头发,叶藏拒绝了,他说“不要碰我”,于是女生徒瑟缩了一下,一点不像是特级咒灵。
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