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藏是有酗酒史的,哪怕是中原中也都不阻拦他,织田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看上去病弱,实则却健康得很,现在有了咒力的加持就更健康了。
他办了张证件,将自己的年龄前移了几岁,但津轻的酒吧并不接待他,主要是津岛家的名头太大,叶藏怕被认出来,再加上他也能从画室的艺术家那儿弄到酒水。
至于东京,他甚至成了六本木几家店的熟客。
这家精酿店是其他人推荐给他。
咒术师下午便将叶藏送回家,二者在见识了他的赌运后,都露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表情。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家,很轻松地遛了出来。
哪知道会在店里遇见百合子呢?
电影院的光是很暗,却不影响他看见百合子的脸。
可能是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恶趣味冒头,又或者是咒术师的疯批劲在影响着叶藏,他看着百合子,不知怎么的,心底却跟被猫抓了一样。
‘很想探究。’
‘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可是销声匿迹多年的天与咒缚啊,想要知道他隐退后在做什么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无论是前几天在电影院也好,今天早上也好,我都有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我都这么努力了,却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不去看一下也太可惜了吧。’
……
惠,姓什么不知道,3岁或者4岁。
一开始姓什么已经不记得了,被老爹带着在各阿姨家辗转,所有的姓氏只会用一段时间,到最后只剩下惠这个名字。
最近是叫石川惠,新的阿姨叫做石川百合子。
百合子阿姨对他不错,会将他送进私立的幼稚园,也会委托人给他做一日三餐。
但惠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甚尔跟百合子阿姨是不可能长久的,很快他就会被带到另一个家庭。
可是今天……
“啊,原来你在家啊,惠。”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便从起居室跑了出来,石川不知怎么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尴尬地(其实惠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后退一步,与叶藏平行。
“家里来客人了。”
她是这么说的:“要跟他好好相处哦,惠。”
第122章 第一百二一章
甚尔没有回来。
百合子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因此才会带阿叶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百合子是肉食系女子,狩猎范围虽广却不包括在校学生。
大学生倒不是不可以,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出自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叶藏并没有20岁。
“石川……小姐?”
身后传来阿叶微弱的试探音,不用回头就能想到他此时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百合子又吸了口气道:“先去洗个手吧。”她看向站在玄关处愣怔的惠,又回头看了看流浪猫似的叶藏说,“惠跟阿叶应该都饿了吧。”
“我去做夜宵,你们先歇歇。”
*
百合子还算是有原则的人,她看见叶藏后愣了一会儿,便坐到自己常坐的吧台前的位置,对老板说:“来一杯五号。”这家酒吧的酒水单是轮转的,一二三四五号,每种口味都不一样,她喜欢从五喝到一,心情不好就都喝高度数的精酿,等喝完大脑便晕晕乎乎,想不起那些糟糕事。
叶藏距离她并不是很远,隔两个座位,百合子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他,她发现不止自己,店内所有的女性,无论年轻的还是年长的,都盯着叶藏。
‘这可糟糕了。’她想,‘他会被人吞进肚子里。’
她身为女性最清楚不过,叶藏他非常吸引人,无论是他俊秀的外表,还是他的气质€€€€那种仿佛诉说着“我好寂寞啊”的气质,都能勾起人的怜爱之心,他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猫薄荷。
很快就有女人被猫薄荷勾了上来,并非百合子想的年轻的都市丽人,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坐到叶藏身边的竟然是男人!
“要喝一杯吗?”青年打扮得还算时髦,他轻浮地对叶藏发出邀请。
不知是不是百合子的错觉,她只觉得阿叶求助似的看了她一眼,对青年道:“不……我……”
他小声说:“我已经点过了。”
他这么说时多少有点欲拒还迎的味儿,起码他身旁的男人是这么认为的,此外叶藏很明白如何勾起人的欲望,他的一举一动都像在邀请别人狠狠欺负他。
百合子甚至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她只记得叶藏看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像在求助,扑闪扑闪的。
阻止的话脱口而出:“你没看到他不愿意吗?”
之后的记忆是散装的,百合子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只存有些许印象,包括跟叶藏的对话。
“……回去的地方?暂时是没有的。”
“是离家出走吗?”
“……”
“没有去的地方,要不要先来我家?”
“哎?可以吗?”
然后,然后就成了眼下这幅局面。
看见惠懵逼的眼神后,百合子的酒醒了一大半,她只能在心中“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啊?!”继而藏入厨房。
……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惠想到。
相较于同年龄的拖鼻涕小孩,惠非常早熟,甚尔在养他的过程中并未投入心血,某种意义上,惠可以说是野蛮生长起来的。
不停地换姓氏,不停地在各色女人间辗转,哪怕是保育园都是换了又换,偶尔碰见不大负责任的,都不给他安排学校,只让他在家自学,好在一日三餐还是有保障的,要不然惠恐怕会长成豆芽菜。
石川百合子在那群女人中算很好的,她挺负责,不仅让甚尔入籍,还给惠安排了学校,私立幼稚园的饭菜很好,至于家里,石川家的冰箱里永远冻着各式小菜,只要用微波炉一转就能吃。
他甚至能看出来,石川百合子是喜欢甚尔的。
‘这是最糟糕的选项。’
早熟的惠想:‘他在这方面是彻彻底底的人渣,喜欢什么的不仅没法动摇他,反会让他花钱更加肆无忌惮,很快百合子阿姨就会破产,他没有钱花了就会带我走。’
他并不介意被带走,可让百合子破产,哪怕是善恶观尚未形成的惠也认为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经常祈祷百合子忽然醒悟,不再喜欢甚尔。
最近百合子经常一个人发呆,惠都看在眼里,他猜测:是不是百合子阿姨不喜欢甚尔了?终于从魔咒种解脱了?
受年龄限制,惠对情感的理解还是比较浅薄的。
像什么“你不爱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或者是“爱而成恨求而不得”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
不管怎么说,在他眼中,阿叶进门是百合子从泥淖中挣脱出来的证明,虽然他会因此更换姓氏,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各种意义上惠都是个过分善良的孩子,他已经习惯了四处漂泊的生活,再换一家完全能接受。
只不过……
“你是叫……惠是吧?”明明是被百合子阿姨带来的新叔叔,却能蹲下身耐心同他说话,惠这才发现,这新来的男人,应该不是男人吧,总之他看上去比自己的人渣老爹年轻不少,不像他印象中的“大人”。
“嗯。”惠点头,他海胆似的张扬的硬发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叶藏随他进屋,先前惠在做今天的家庭作业,叶藏瞅了一眼,除了四岁小孩做的练习题外还有绘图作业。
他才带着顺平做类似的作业,便问惠:“是郁金香养殖作业吗?”
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一声。
叶藏凑过去道:“要这样画才行……”
……
等百合子出来时,就见着一大一小两人凑在一起,身旁散了好几支画笔,有水彩笔有蜡笔,还有彩色铅笔,见此情景她真是惊讶得不行。
她将金平牛蒡端上桌,还有撒了梅子碎与海苔,土佐产的茶壶内泡着热腾腾的茶水,那是吃茶泡饭的佐料。
她凑上去,尴尬地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叶藏没说话,他正在帮惠画郁金香呢,倒是惠,他从来不排斥跟人交流,虽说也不会多主动,百合子问了就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在画郁金香小姐。”
他还是会说“太阳公公”的可爱小朋友,称呼郁金香为小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百合子看见叶藏的画,对方笔触娴熟,笔下的郁金香像是从儿童画报中跳出来的,百合子惊讶道:“画得真好。”
“是专门学过吗?”
叶藏虚弱地笑了笑:“在私塾学过一段时间,”他犹豫道,“原本想考艺大的。”
‘原本?是说最后也没上成咯?’叶藏实在是很会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勾起百合子的怜惜之情,现在也一样。
她招呼道:“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做功课都要等吃饭后再做呀,不把肚子吃的饱饱的,惠怎么能有精神呢?”她说,“对吧,惠酱,先来吃饭吧。”
惠乖乖地收起画笔,爬上儿童椅,而叶藏坐在百合子的正对面,这血缘上毫无交集的三人坐在同一张桌上,令百合子十分恍惚。
‘好奇怪。’她是这么想的,‘但这种样,不是很像一家人吗?’
哪怕是她跟甚尔跟惠,都鲜少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一般都是惠先吃,成年人后吃,吃的也多是定食屋的外卖。
饭后,叶藏无比主动地来帮她洗碗,又让百合子心思浮动。
‘甚尔从来没有洗过碗。’她想,‘他也从未做过家务,没有辅导惠做功课。’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晚上十点后,惠的脑袋就一点一点了,他毕竟是小孩子,精力不济,能够挨到这么晚已经非常少见了,叶藏除了帮他做功课外,还画了些连环画给他,惠很喜欢画中的小人,盯了临时画册许久。
百合子也看见了,她除了感叹“阿叶真会跟小孩子相处”“阿叶真会疼人”之外,竟说不出别的话。
等惠蜷在沙发上睡着后,叶藏主动将他抱到儿童房内,百合子跟在他身后轻声道:“今晚,要留下来吗?”
先要说明一下,她在提出这点时,内心是不含一点邪念的,只是想到叶藏在酒吧里露出的表情€€€€
那种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惶惑表情时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叶藏还是回答道:“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太想回自己家……”
百合子问:“那要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吗?”她说,“家里还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