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对普通人来说,作为非官方组织的Dark Reunion要比高高在上的咒术界更加平易近人,且是他们更容易够得到的存在,也更容易想得到。
毕竟咒术师都不能让普通人知道,而他们却可以想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甚至还可以在网站植入广告,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加上夏油杰对携带强烈诅咒的普通人,实际上持欢迎态度,他甚至愿意不收取分文费用,只为拿到对方那里更有价值的诅咒。
还附带一套营业式热情服务,保证让猴子们宾至如归,体会到家一般的温暖。
这就让Dark Reunion在近日来的民间,名声大噪了起来。
甚至连论坛上也开始流传他们的事迹了。
正当海藤瞬朝饮料贩售机里投币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这位……小哥,请问您知道往会议室的路怎么走吗?”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更惹眼的是他灵魂中散发的香气,对人的憎恨是那般清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这样和风的走廊,很容易迷路。”
哐当一声,冰镇百事可乐就从里面出口掉了出来。
海藤瞬利落地取出罐装可乐。
他回过头,再一次元气满满的发射他的中二之力,得意笑道:“什么,是不认识路吗?没关系,让本漆黑之翼大人来指引你的方向吧!”
“哈哈哈!感到喜悦吧!”
他抬起缠着红色绷带的右手,作装逼状。
面前的中年男人嘴唇微动,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因为莫名激动的情绪而几近失声。
那是,那是……
他曾经无数次地在每一个难眠的夜晚,拿起女儿放在病房床头的速写本。上面每一张画作,上面都是一次比一次愈加清晰的人像,就好像对方在女儿的记忆中,那位无名的神明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漫长的夜晚救了出来。
和奏说,那位神明有着灰蓝色的长发,极为漂亮的面容,一双桃花形状的异色瞳熠熠生辉,就像是在无尽长夜中升起的太阳,还笑着说着让她忍不住心生希望的好听话语,就像是动漫里拯救人理的主角一样,是那样炽热的……
神明。
今日一见,果然一如女儿话语中叙述的那般。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美貌的神明,对方的身体明明都淡地快要看不见了,却还是对他这样的普通人笑的极为灿烂,要比这漫天的阳光更加耀眼。
他跟着对方走在通往Dark Reunion会议室的路上,中年男人终究还是没忍住:“我想问一句冒昧的话……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在一个月前,曾经救过一个叫桃井和奏的女孩子?”
“记得啊!”
海藤瞬回忆了一下:“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有难得一见的澄澈灵魂。”只可惜被恐惧与憎恨所污染,但他还是希望那孩子能够回到原来笑着的模样。
“对了,您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我没告诉别人啊。”海藤瞬疑惑地问道。
中年男人几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在回答。
“因为,我是那孩子的父亲。”
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就好像是凡人看见了本不该出现的神迹一般:“那孩子一直说救她的是神明大人……我们都以为是她当时出现了幻觉,没想到……”
他只是没想到,这份重逢会来的如此之快。
“嗨呀,举手之劳罢了。”
海藤瞬被对方这样敬重的语气夸地有些不好意思,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前面木质的台阶,绘着各色鏝绘的房间就像是往常一样安静,只余秋风穿过铃铛的声音,还有里面淡淡传来的人声。
“有事吗?直接进来吧。”夏油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门口的小咒灵睁着大大的无辜眼睛,看着面前的特级咒灵大老哥,深藏功与名。
海藤瞬转过身,对中年男人笑道:“进去吧?放心,先首领人很好的,之前还是我拜托他报的警呢,也是他替我去做的笔录。”
中年男人一愣。
尚且不知道神明大人所说的“先首领”的他,在缓缓拉开面前拉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因为是太过明显的特征了。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警察署的警察在跟他描述那位来做笔录的少年的模样……正如面前被他缓缓跪拜的对象,那副难出其右的好气质,在见到的第一眼就不会认错。
“有什么事吗?”
黑色长发的教主以手撑头,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目足以蛊惑人心,脸上挂着的是如神佛般高深莫测的微笑。长长的袈裟铺在身后,名家所作的书法卷轴在他身后滚落,似乎他就是端坐在神台的神明。
“但说无妨。”夏油杰笑着说。
中年男人再次跪拜,重重的磕头声中透露了他的决心:“我想请您,诅咒一个人。”
诅咒?
夏油杰只见过要除咒的,这次是第一次见到要他诅咒别人的。特级诅咒师不动声色,他继续沉静地问道:“先说说是谁吧。”
“柳井阳斗。”
中年男人缓缓说道:“只要能让他不得好死,我——”
还不等他说完,他的话竟被正前方的夏油杰给打断了。
“可以。”
夏油杰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救人,还被五条悟在警察局捉弄,可犯案的傻逼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他的拳头就硬了!
那感觉,简直就是梦回一年前的盘星教。
他与五条悟发誓要保护的少女,就这么在他们面前被当场射杀,像失去了方向的流星,在天空中落下,愤怒如潮水波涛般涌来,就算这人没来,他也要出手把那家伙给除掉!
挨过了五条悟的打还没死,既然命这么硬,他就要那小子好好看看什么叫命硬!
仅此一位的特级诅咒师,忽然笑了。
“你只管放心,我会解决的。”
第60章
诅咒这种事,就像是冰下的怪物一样。
它会在最措不及防的时候到来。
柳井阳斗站在他单人间的洗手池前,他双手撑着水池,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幽深的水池孔洞,黑色的瞳仁都因为恐惧而缩小成了两个小点。
他不知道下一次,洗手池突然冒出又黑又细的触手,将他狠命地朝里面拽过去是什么时候。
但也有可能不会再出现。
他本不应该害怕,在柳井阳斗十七年的优秀人生中,从来没有“恐惧”二字,就连两年前,他因为暂住在自家连锁酒店时,因为发现了镜子后面的孔洞,他便将那个胆敢肆意出入他房间的流浪汉迷晕后,砌死在墙壁里的时候,他就不觉得恐惧。
为了等水泥干透,他耐心地足足等待了二十几天。
但他也没有感觉到恐惧。
你会为了随手碾死一只蚂蚁而感到恐惧吗?即使蚂蚁的尸体就在你旁边?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一如他所料,之后根本就没有人发现镜子里有问题,要不是他那该死的兄长带装神弄鬼的大师去酒店里做法,也不会撞开那个镜柜。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双手。
柳井阳斗已经完全看不见镜子了,只要他走到能够反光的东西面前,他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漆黑的影子,就像那个被他杀死的人一样,从后面佝偻地朝走过来,然后狠狠地去掐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朝他头晕目眩地传来。
【酒店里已经发生6起命案了,每一个人都是在镜子面前憋死。】
他打碎了浴室里的镜子,像发了疯一样又跳又叫,即使他修长优美的双手被尖锐的镜片扎穿他也不管不顾,鲜血落了一地。
随后,他因为破坏公物,以及没有在狱警的允许下就做出这些违规举动,被处以关在禁闭室里三天三夜的惩罚。
日本的禁闭室里没有阳光。
在这样全然漆黑的环境里,时间仿佛在他的大脑里停止了。
但远离镜子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因为他看见房间里遍布如石油状的怪物,它们每一个都像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形,就好像是被囚禁在禁闭室里的自己,当自己做出什么动作的时候,它们也会改变自己的动作,做出那个同样的动作。
霉菌会沿着他的脸颊向上攀爬。
柳井阳斗一次都不敢睡着。他睁大着眼睛,即使清醒地和这些赶不走的怪物共处一室,他也不敢睡着哪怕一次……一旦睡着,他就被梦到自己被这些石油状的漆黑人型怪物侵犯,他甚至感觉得出来,这些怪物实际上有着足够的智慧。
它们会说话,会围着他指指点点的嘲笑,甚至会在梦中殴打他。
正如他对桃井和奏所做的所有事,监禁、凌辱、殴打、辱骂、嘲笑……每天的食物只有一碗米汤,如果错过了如厕的时间,就只能在禁闭室里解决。
怪物甚至会在梦中逼迫他去舔舐自己的排泄物。
正如他强迫那个女孩子所做的一样。
他曾经笑着坐在不良朋友的公寓里,让她每天只喝牛奶,然后再看着她把自己的尿喝下去。
这样的噩梦只经历一次,他就再也不敢再做一次,即使这些怪物现在静止不动地、以他的姿势簇拥在柳井阳斗的身边,他也不敢再睡着一次。
除此之外,诅咒无时无刻地朝他袭来,洗澡时喷出来的黑水;路上有时候会冷不丁伸出的黑色触手,将他狠狠地绊个狗啃屎;餐盘里的食物变成向外爬的虫子……
所有的一切,幻觉在他眼睛里构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见的是真实的,而什么时候又是虚假的。
柳井阳斗抚摸着自己下凹的脸颊,瘦骨嶙峋。
他感觉得到,自己就快要疯了。
柳井阳斗试着在母亲来探监的时候向她哭诉。
母亲却流着眼泪告诉他,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行为后,本来就病重的老爷子被活活气死了,他的兄长柳井空则继承了家业,现在成了会社的社长。
可兄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是笃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经常去参见他们的教主。那是一个叫Dark Reunion的奇怪组织,柳井空宁愿把钱打给那位年仅18岁的教主,也不愿意多出一分钱,分给他们母子。
母亲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井阳斗看着自己的妈妈,忽然注意到探监时的玻璃上的反光——
一个漆黑的人影正朝他慢慢走来,然后用扭曲的手臂,一下子勒紧了他的脖子……他不受控制地怪叫起来,柳井阳斗惊恐到面目扭曲,他一拳拳锤向面前的玻璃,母亲被他这幅样子吓得含泪尖叫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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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跪坐在坐在房间里,低矮的案几前摆着一个厚厚的牛皮档案袋,里面装着那位少女的父亲赠与海藤瞬的一套连地契带房产证的铺面。
而自己对于柳井阳斗的诅咒,他却没有索要一分钱。
“没关系,有困难就应该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