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凉介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自以为已经说服了凉介先生的拓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话题Pass掉后,高桥凉介很自然地就刚才的比赛,又跟拓海聊了起来。
对于对数据一窍不通,全靠野兽般的强大天赋开车的高桥启介,很快就痛苦地意识到……就算两人似乎是为了照顾他,一直用些比较浅显易懂的名词,一旦数据串联起来,他还是听不懂。
但让他扭头走开,他又实在不甘心,于是板着脸装作能听明白的样子,一直强撑着。
然而他那个看似斯文稳重,其实冷清的大哥,这次跟这个披着数据流皮的天然呆,简直聊得比上次的兴致更浓。
不知不觉地,就在餐厅里坐了两个多小时。
中途发呆的启介都有些饿了,干脆木着脸叫了份咖喱饭。
等拓海偶然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
他实在不想在困得要命的情况下去送货,于是只好依依不舍地跟高桥兄弟告别,赶紧开着86回家。
只是在拉开驾驶室一侧的车门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助手席上。
凉介先生送给他的那束大得有些夸张的玫瑰花,由于被他固定得很好,就算经历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比赛,也没有散架。
除了花瓣和枝叶被强猛的横向G力甩掉了一点,总体看着有些歪……
但稍微整理一下,就又是很精致好看的样子了。
拓海坐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后,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转过头,情不自禁地盯着它发了会儿呆。
说不清楚原因,他忽然飞快地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人后,飞快伸出手来,小心地捏了下那红红的花瓣。
看起来冰凉冷清、很不好亲近,但真正碰触到就会知道,其实是很温和柔软的。
拓海脑海中冒出这个奇异的想法后,收回了手,重新握上了方向盘。
也算他运气好。
当他刚回到家,做贼一样将玫瑰花藏在身后,用螃蟹般的步伐走到玄关时,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老爸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居然比他回来得还晚。
但这次藤原拓海却没有抱怨贪喝酒的老爸,反而有些高兴。
太好了。
不用被老爸看到这束玫瑰花,然后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拓海把花带回了自己房间,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花瓶。
对这个结果,他是毫不意外的:在只有藤原父子居住的豆腐店里,既不可能花钱去买没用又很贵的花,也没有送花的情调,更不可能有人瞎了眼,送一个穷得要死的高中生和豆腐店的老头子花。
虽说在出车祸前,他参加过很多比赛,在后期一些比较大型的赛事里得到冠军时,出现过很多热情粉丝给他献花……
但不管是重来前还是重来后,他18岁时收到的第一束花,都是凉介先生送的。
拓海最后只找到一个捏起来质量比较好的饮料瓶子,拿美工刀切掉上半部分后,在下半瓶身里压了一些小石头,勉强充当临时的花瓶了。
不可思议的是,就算是在这么寒酸的花瓶里,这束一看就很贵的玫瑰花也还是显得很好看。
或许是它象征的意义,与众不同吧。
拓海心情很好地托着腮,盯着它看了好几分钟,才走开去洗澡了。
第二天是周日,上午不用六点多起来准备上学,只要八点多起来,九点前赶到加油站就行了。
或许是因为在昨晚的比赛后,放松地跟凉介先生在餐厅里聊了很久,又定下了配合对方论文采集数据的新‘短期工作’的缘故……
拓海晚上睡得尤其安稳。
被定好时间的闹钟吵起来后,他除了刚起床时打了两个哈欠外,并不怎么感到疲惫。
倒是等他来到加油站,决心上好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班时,意外地看到跟他同样被分到早班的阿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拓海你这小子!”武内树见到他后,一个疾跑就扑了上来,作势要掐他脖子:“昨晚我们要给你庆祝,结果你居然敢跟高桥凉介跑了!”
“呃,放开我阿树!”拿着扫帚的藤原拓海没能及时躲开,被武内树捏着脖子晃了晃,挣扎着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应付那种麻烦的场合,不想去。”
“算了算了,那些都无所谓。”
对拓海内向又节俭的性格很了解的武内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态度一下大变,鬼鬼祟祟地贴到动作躲躲闪闪的拓海耳边:“快告诉我,昨晚你跟高桥凉介走了之后,到底做什么去了?啊我知道了!难道是他不服输,要约你去赤城再比一场一雪前耻?”
拓海实在受不了好友那一惊一乍的动作,还有震得自己耳膜发疼的大嗓门。
他赶紧退开几步,有些不悦地说:“怎么可能。凉介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昨晚如果不是在秋名的话,我是有可能输的。”
他的这番自我评价,并不是盲目谦虚,而是从一个客观的角度评判的。
毕竟这时的86还是初始的4AG引擎,再能靠技术弥补,也是有极限的。
还很嫩的启介先生和中里毅他们就算了,凉介先生的话……至少86和FC间的性能差距,是绝对大于他跟凉介先生的技术差距的。
等86换上新引擎,他倒是不太认为自己可能会输。
当然他的这些话,只被还沉浸在昨晚的胜利里的武内树选择性地听了:“那你们去做什么了啊?我昨晚还特意去你家找你了,结果你不在,大叔也不在。啊对哦!差点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认识高桥凉介的啊?他居然送你玫瑰花!”
“就是出去了一趟,随便聊了几句比赛的心得。玫瑰花……就是出于礼节吧。”拓海直觉不能告诉阿树,否则多半会被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只含糊地说:“没做什么特别的,你别问了。”
武内树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追问,拓海忽然一扭头,小声喊了句:“有客人来了!”
一辆车子正好在这时驶入了加油站,拓海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一边小跑着去接待对方,一边不给武内树反应时间地催促:“阿树,快来帮忙!”
“知道了,我来了!”
武内树虽然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工作要紧,还是憋回去了。
也是拓海运气好,这上午的加油站是少有的特别忙碌,连立花店长都不得不从休息室里出来帮忙。
按理说下午才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池谷浩一郎这天的班是下午两点才开始的。
看到池谷的S13准时来到加油站,拓海暗暗松了口气。
池谷前辈虽然常常会跟健二前辈聊天,但在忙碌的时候,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起码比阿树要可靠很多……
就在他以为,人手不足上的压力可以得到缓解时,就见到走下车的池谷前辈一脸痴呆,走路同手同脚。
到了休息室里换衣服时,光是两颗简简单单的纽扣,就魂不守舍地扣错了三次。
拓海忍着没问,阿树迟钝地没有发现,还是店长看不下去了,好奇地问:“池谷?池谷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池谷浩一郎被吓得往上一窜,等回过神来后,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陶醉痴迷的诡异表情:“今天我在横川的荻野屋停车场,遇到了天使!”
说着说着,他抑制不住地荡漾起来:“啊!一定是老天看我工作认真,特意派来鼓励我的天使!”
这答案一出,武内树跟立花店长都傻眼了:“你说什么?!天使?!”
只有拓海脸上的神情,在短暂的怔愣后,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池谷前辈跟碓冰山路的SIL80车手,佐藤真子的初遇了。
第32章
池谷浩一郎的这种痴呆状态,就算是到了离职party时候,也没有一点要好转的架势。
虽然这场party的主角是藤原拓海没错,但他自从进了这家量贩KTV后,就明智地选了最不起眼的位置,还故意将话筒给了武内树这个麦霸。
池谷神游天外,健二被迫受武内树魔音穿脑,武内树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唱个不停。
藤原拓海暗松口气,心不在焉地开始啃刚送上来的鱿鱼丝。
他性格一向低调寡言,从来就不喜欢过多的引人注目。
虽说在去英国奋斗、后来又当了讲师后,这种内向倾向被迫有所好转……
但这种朋友之间喝酒聊天的热闹活动,他还是本能地能避则避。
“喂,池谷。”
健二默默地喝了两瓶啤酒后,倒是渐渐习惯了武内树难听的歌声,对池谷的魂不守舍也更无法忍耐了:“你到底是看重兄弟,还是更在乎只见过一次的女人?今天是拓海的送别会,你就这样一直想那个叫真子的女人的事吗?”
听出健二加重的失望语气,池谷浩一郎立马回神。
他是典型的遇到初恋,兴奋又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绝不是不重义气的人。
被好友点出这点后,池谷立马醒悟过来。
“我明白了,健二,你说得很对。”
他用力摇摇头,不再想真子那张向他微笑的漂亮的脸了,坐到了跑去包厢中间唱歌的武内树空出的座位上,歉意地看向拓海:“抱歉,拓海,今晚明明是要给你开的送别会,结果我却一直只顾着想自己的事。”
“没有没有,”藤原拓海赶紧摆了摆手:“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些,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多谢池谷和健二前辈。”
“呜呜呜。”
或许是刚喝了一瓶酒的缘故,池谷浩一郎这时特别多愁善感。
听到拓海这么善解人意的话,又想到昨晚对方挺身而出,帮秋名山车手大大地挣回了面子,他一时间就忍不住对拓海充满感激。
他擦了擦乱流的眼泪,下定决心:“不说那些了。来,拓海你反正已经成年了,别光吃那些零食,也喝些酒吧!今天前辈请客,不用客气!”
话刚说完,不等拓海婉拒,池谷就按键召来了服务生,豪爽地再叫了几瓶酒上来。
藤原拓海实在没办法,只能意思意思地喝了一杯。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到胃里,一下变得火烧一样灼烫。
藤原拓海有些受惊:“呜哇——”
他上一回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
对于他来说,是锦标赛里夺冠的庆功会上。
但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好像还是国一生日那年,因为气老爹在他生日前还老出去乱喝酒,离家出走到阿树家大吃一顿的时候。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意识到自己酒量实在很差,一两杯就差不多醉了。
而且酒品也不太好:话会变得特别多,一直抱怨心里不高兴、却能勉强憋住的那些事。
有了这个认知后,他就很少会去主动碰酒了。
这次不太好意思拒绝前辈,但一想到四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恐怕回去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