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
是大哥喝的吗。
这个念头刚掠过脑海，迟一步转身的他，就看到了坐在驾驶室上、正故作若无其事、却将脸很奇怪地微微偏向另一侧的藤原拓海——
那种带着淡淡水泽、明显比平时更红的唇色。
高桥启介像眼睛被烫到了一样，火速转过身。
他一脸麻木地想：除非是瞎子，否则就连贤太那个蠢蛋，都能一眼看出D计划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刚刚到底在车里做了什么吧。
第148章 【二更】
时间来到9:40。
在高桥凉介的授意下,史浩走到人数看起来居然比昨晚还多的东堂塾那边，礼貌地询问东堂社长：“打扰了。请问你们决定，是先比上坡还是下坡了吗？”
“咦？居然连这点也轮得到我们决定吗。”
东堂社长微感诧异地以指夹着烟,从口中拿开了：“我们是主场作战,已经占了最大的优势,其他人随你们便才对吧。”
“虽然很感谢社长的好意,但这是我们领队从建队以来就定下的规则。”史浩笑着说：“不管是起跑方式和位置，还是上下坡的比赛顺序,都一概由对手选择。”
“噢噢。”
东堂社长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真是充满自信的慷慨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悠悠然地继续说着：“我倒也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的车队里有那么一位拥有作弊般超强天赋的车手,我或许会表现得更狂妄肆意吧。”
刚从休息室里换上赛车服出来的馆智幸,正巧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面上掠过一抹诧异的神色,看了眼笑意不减的D计划车队联络人，又不动声色地朝D计划的其他队员所在的方向看去。
这次要出赛的那台AE86——听起来就像是开玩笑般的对手——里空无一人，车手想必是去其他地方休息了。
但馆智幸还是只凭一眼，就莫名地认出了对手。
要是他的直觉没错的话，让东堂社长说出刚才那样夸张的褒奖的人,就是那个年轻得过分、神色间还有些羞涩的家伙。
“那我们就先比上坡赛吧。起步的话……先行后追，可以吗？”
东堂社长只考虑了几秒,就微笑给出了答复。
“当然没问题。”
史浩一口答应,立刻回去汇报给凉介了。
“大辉啊,你去准备吧。”
东堂社长漫不经心地说着：“趁这段时间，熟悉一下塾里的样板车吧。你应该只在试车时开过两次吧，智。”
“嗯。”
馆智幸淡淡地应着，视线却还没有从那个浅褐色头发的青年身上移开：“社长，请问我今晚的对手的名字是什么？”
“藤原拓海。”
东堂社长爽快地回答,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人：“可不要轻敌啊，否则会被狠狠地吓一跳的。”
“已经感觉到了。”
馆智幸飞快地说。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在残酷的职业赛车界摸爬打滚了好几年后，他每当遇到水准远远高于自己的存在时，不管对方的长相、年龄、资历是什么样的……都能给他带来这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对于在车队里实力算是顶尖，但车队本身只是中流的馆智幸而言，能接触到这种超级别强手的机会并不多。
只是在年初参加的那两场重量级锦标赛里，遇到过一位——对方也的确成为了最后的冠军。
为什么在被职业赛车手轻视的公路赛事中，会出现令他生出颤栗感的顶级车手？
“不管怎样，”馆智幸缓慢地说：“只要换上了这身衣服，我就会全力以赴。”
东堂塾那边不住投来的灼灼目光，起初还会让D计划的队员们感到有些不适应。
但在发现被聚焦的藤原拓海，都还跟往常一样淡定，他们很快也就学会忽视那些打量的视线了。
即使这样，当看到对面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一位穿着职业赛车服的人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震惊。
“可恶，他们实在太无耻了！”中村贤太愤愤不平地说：“竟然派职业车手上场？！这根本不符合规定啊！”
“只能说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高桥启介倒是出奇的淡定：“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赢吧。”
“怎么办啊，凉介。”史浩不安地看向冷静如常的领队：“他们的做法未免也太难看了吧！难怪昨晚会主动提出那么宽裕的让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要我去跟他们抗议吗？”
对面居然派职业车手出战山路赛，不管怎么看都太乱来了！
同样是职业车手——虽然是因伤病被迫退役的前车手——的藤原拓海，听到这些义愤填膺的谴责后，面色虽然装得很平静，却不禁有些心虚。
高桥凉介淡淡地笑了笑，温柔地看向藤原拓海：“拓海的想法呢？”
藤原拓海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的。”
又很快补充了句：“能和职业车手对决，我很高兴。”
对十年前的他而言，虽然从跟馆智幸的那场对决里学到了很多，但更多还是一场令他耿耿于怀、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感的牵强胜利。
真要说年龄的话，被迫退役前的他比现在的馆智幸还要小两岁，条件其实是相对公平的。
他期待着这场比赛。
听到车手这么平静的答复后，忧心忡忡的其他队员，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安抚。
“既然拓海都这么说了……那好吧。”史浩佩服地感叹着：“我只从昨天的阵仗上看出对面很重视这场比赛，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哼，东堂塾实在是太卑鄙了！”中村贤太依然不爽到了极点，瞪着东堂塾的那边：“为了能赢，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吗？！”
“冷静点，贤太。”
高桥启介平淡地说：“大哥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D计划的原则就是，不管对手派出什么车、什么人、什么赛制……只要是在不一样的场地，就会答应。”
就连做出在路面上泼洒机油的那几个恶棍，也没能让D计划取消比赛，更何况是这里。
“真羡慕你这家伙啊。”高桥启介睨了眼还是一副睡眼惺忪、呆呆模样的藤原拓海，完全不敢回想不久前看到的那半瓶冰水：“能跟那么厉害的对手对决。”
藤原拓海微怔，若有所思地看向高桥启介：“启介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高桥启介无端地感到背上一寒，嘴硬地回复：“……是又怎么样？”
“其实，我也相当厉害的。”
这只天然黑的兔子，张合着虽然没之前那么明显、但还是比平时要红一些的唇，心平气静地说出了让他头皮发麻的话：“启介先生想要和我试试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想了想，藤原拓海又友好地补充了句：“作为训练成效很好的奖励。”
也算是弥补启介先生，在十年前没能跟他进行第三次对决的遗憾吧。
对于启介先生当初回答回旋战队的池田先生时，所说的那句‘飙车就是为了享受被虐的感觉’，他可是记忆犹新呢。
高桥启介：“……”
就算是毫无自尊心的白痴，也不可能想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再次挑战这只随时随地能气死人的小怪兽，被残忍地反复越级吊打吧。
赶在高桥启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爆炸之前，高桥凉介很轻地笑了一声。
墨蓝色的眸底泛着明显的笑意，沉沉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淡威势。
“拓海说得对。”高桥凉介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过现在的话，还是先让启介去准备上坡战吧。”
高桥启介一脸‘得救了’地飞速离开后，在众人又恢复忙碌的情况下，高桥凉介忽然微微俯身，凑到拓海耳边，轻声说：“虽然很感谢你给启介奖励的心意，但‘试试’这种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以只对我说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从容地退开一些，看向耳朵渐渐发红的恋人，彬彬有礼地再次征询着意见：“可以吗？”
藤原拓海：“……可以。”
直到启介先生的比赛开始后，他脑海里还有些晕乎乎的。
势均力敌的上坡赛，是通过无线电的频繁汇报后，能充分体会出的焦灼激烈。
就连最开始没将上坡的FD多放在心上、只为了稳妥起见才派了最强现役学员二宫大辉上场的东堂塾一众，都感到了诧异。
“不是吧，大辉竟然甩不掉那部FD吗？”
“D计划的水准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可能啊，这可是我们的主赛场！”
“大辉恐怕是还在玩吧，等第二场互换位置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靠智这样的职业车手赢了下坡赛，而由现役最强出战的上坡赛却输掉的话……就算传出去了，这种意义的一输一赢，也很不光彩吧。”
并没有在意OB们的窃窃私语，东堂社长悠然地走到沉默地站着的馆智幸身边，问着：“怎么样？公路赛没有你想象的简单吧。除了那部86的车手外，FD的身手也意外地很不错呢，竟然能让大辉陷入苦战。”
“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对手在浪费天赋而已。”馆智幸漠然地评价：“拥有被上帝眷顾的才华，却在山路上空耗时间……太愚蠢了。”
从跑山路的经历得来那些恶习，大多只有华丽的外表、却没有提升速度的意义。
当初不知道花费了他多少时间，才在同行的耻笑声中改掉。
“嘛，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东堂社长笑着提议：“你为什么不趁比赛前，问一下对手的想法呢？”
“友好握手聊天的事，还是留到比赛后再做吧。”
馆智幸缓缓地说：“我现在满脑子装着的，就是等下比赛的事啊。”
从见到藤原拓海的第一眼起，原本处于低潮状态的他，全身的血液就随着那种不受控制的颤栗感，不可思议地徐徐转为沸腾，带着炽热的战意流转全身。
“你真的给我找了个很强大的对手啊，社长。”
馆智幸闭上了眼，克制着轻轻颤抖的手指：“我很感谢你。”
不管对手拥有多强的天赋，连大辉都沉默的高明车技……
为了维护东堂塾和他身为职业车手的尊严，向轻率的对方证明职业界远比山路赛残酷的他，都绝对要赢。
作者有话要说：
‘飙车的意义，就是为了享受被虐的感觉’是高桥启介在漫画里的原话。
顺带一提，藤原拓海的答案是：就跟洗脸刷牙一样的日常生活
而高桥凉介的答案：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