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文车妖妃唇角含笑。
“无论这东西原本的价值是什么、又象征或者代表什么……”
她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慎重的同利姆露强调。
“——它都只不过是被送到你手中的一份礼物罢了。”
“而且你日后，也必然会收到更多的、这样的礼物。”
文车妖妃开始反过来催促利姆露：“你还在犹豫些什么呢？收下吧, 就当是来自于我的谢礼。”
鬼妃的面上，那像是鲜血凝成的、泪滴形状的鬼纹像是在暗暗的闪烁着光泽：“你值得这样的礼物。”
她见利姆露还是拿着那一枚鬼丹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是否当真要手下这只是看上去便价值连城、并且握在手中也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的利姆露，索性劈手将其夺过, 随后将那一枚鬼丹抛向了利姆露的影子。
“……你就这么给、丢进去我的影子里面了吗？”
利姆露惊的瞠目结舌。
然而文车妖妃看上去却是非常满意的样子。
她细细的欣赏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上面涂抹着与鲜血拥有同样色泽的蔻丹, 漫不经心的回答利姆露：“好啦。”
“那么从此之后，本宫便将自己交到你的手中了。”
“不、等等？”
利姆露挪了挪自己的面具，将其彻底的扣到脑袋的一侧去不要遮挡自己的视野，随后望向了文车妖妃。
“什么叫……交给我了啊？”
文车妖妃于是笑了起来，连带着那原本趴在她的腿上的鬼婴也“咯咯咯”的笑出声，并且从文车妖妃的手下离开，飞到了利姆露的面前。
在对他稍作打量之后，鬼婴像是确定了什么，落在了利姆露的肩膀上，仿佛是一个生在那里的挂件。
利姆露：“……喂喂？”
文车妖妃却是掩嘴而笑：“他看上去很喜欢你呢……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随后正了正脸色，收敛起那些笑意，换上了一副肃穆而又端庄的表情，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对着利姆露道：“本宫作为人类的时候的名字，已经不必再被知晓；如今行走于此世之人，名唤文车。”
“阴域之主，文车妖妃。”
“啊，当然，这是过去的称呼了。”文车妖妃似是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毕竟从此以后，这阴域之主，便是你了。”
她的双瞳闪烁着妖冶的红光：“那么，未来的阴域之主啊，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利姆露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利姆露.特恩佩斯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利姆露听到了某个声音。
如同歌谣但又并非歌声，像是泣音但又不含悲戚，是有如无人的旷野之上刮过的未知的栖风，在他的耳边低声侧吟诵着俳句与和歌。
漆黑的门扉从空中一点一点的浮现，最后彻底的屹立于此。利姆露像是被什么人蛊惑了一样的上前去，伸出手来，按在了这看似沉重的门上。
“嗡——”
那厚重的门却并不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便被推开了。
文车妖妃在他的身后携起火焰，驾驭着白骨的车辇行驶而来，在路过利姆露的时候伸手将他一带，随后那骨车便逐渐的隐没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的从门后消失，原本噤声的站在原地看着一切的阴阳师才觉得自己周身仿佛有什么一直存在的禁锢被松解，得以自由的动作和呼吸。
安倍晴明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半晌轻笑了一声：“原来那位文车妃，居然是阴域之主么？”
阴阳师行走于阴阳两道之间，阳道泛指人间，而阴道泛指鬼域，是大部分的鬼物，以及小部分的妖怪生活的地方，与人间有部分的接壤，彼此之间相通的道路往往只会在夜晚显现。
鬼域同样分为阴阳两域，其下又有数片小区的划分。如今的阳域之主是那一位鼎鼎有名的酒吞童子，整个阳域的入口都潜藏在对方常年身处的大江山之下。
只是阴域之主是谁，一直以来都不为人所知。好在无论是妖怪还是恶鬼，也都不是什么需要人来领导的团体，所以即便当任的阴域之主身份成谜、少有现身，但是也并无大碍。
“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贺茂保宪道，“文车妖妃毕竟也曾经孕育过村上天皇的子嗣，因为母亲与幼子之间的联系得以分享神光；加上死前怨愤滔天，两相加持之下，实力强盛到足以问鼎阴主之位，似乎也不足为奇。”
安倍晴明将自己手中的折扇转了几下，打开来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狭长的、像是狐狸一样的眼眸在外面，望着神宫寺家主的目光带了些诡谲。
“神宫寺大人、还有神宫寺家下属的阴阳师，说不得日后在阴域行走的时候，都需要倍加小心了呢。”
毕竟神宫寺家主之前的行为，可谓是将文车妖妃给得罪的死死的。
——也是他们疏忽，能够从奈良时代开始，一直驻扎在皇宫当中，不曾被驱逐、封印乃至于是除掉的鬼怪，怎么可能当真是那般轻易的就可以对付的。
于是可不是在阴沟里面给翻了船。
神宫寺家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很是难看：“……这就不捞贺茂家费心了。”
他冷笑着反击：“贺茂大人不妨还是想想，之后要怎么样同陛下以及藤原公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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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外界这些纷争，到底也同利姆露无关了。
他被文车妖妃带在自己的骨车上，幽蓝色的血焰照亮了两侧原本漆黑的道路。
“我们要去哪里？”
利姆露问。
文车妖妃的手指擦过了利姆露手腕上那一圈安倍晴明留下的黑色咒纹，轻巧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自然是阴域。”
那里将要迎来它新一任的主人。
第九十五章 麻烦上门
文车妖妃的骨车看似缓慢, 实际上拥有着非常迅疾的速度。当那些幽蓝色的血焰燃烧起来的时候，整个阴域当中还没有谁敢这样不长眼睛的上前来横加阻拦。
妖鬼毕竟是拥有着人类数倍的寿命，所以比起人类不过是短短的几代便会将许多的前尘往事给尽数遗忘个一干二净不同, 妖鬼们更能够将一件事情记得长久，即便是过去百年千年, 也依旧清晰有如昨日, 仿佛刻石那样记录着一切的发生。
所以，尽管文车妖妃自阴域当中已经离去了很多很多年, 但是当着熟悉的火焰再一次的在阴域当中燃烧起来的时候, 却也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上前来挑衅或者是阻拦, 只是目送着那白骨的车辇远去之后，才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只是饶是谁都知道，伴随着久久不曾问世的阴域之主的回归, 有什么东西与格局，必然是在悄然无声当中将要发生改变了。
即便是已经数百年没有回来过阴域，但是文车妖妃的宫殿当中一切陈设依旧如昨, 看不出丝毫经年已久的意思在其中。
“嗯……原来我在阳间浑浑噩噩的，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文车妖妃从骨车上走了下来, 踏入了那一座久违的宫殿当中。
利姆露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看见文车妖妃理了理衣摆，坐在了一旁的高座上, 随后手一点，另外一张看上去同样奢华而又舒适的座椅便出现在了她的手边。
“坐吧。”文车妖妃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利姆露的方向倾了倾身子，“我知道你定然是有着很多的疑问……”
“你想要知道什么？”
“只要是来自于你的疑问, 那么我都一定会尽我所能，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部都毫无保留的告知给你听的。”
利姆露虽然心头有着不少的疑问,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最靠谱的果然还是——
[夏尔。]利姆露问，[我都应该问些什么？]
从智慧之王进化而来、被赋予了“夏尔”这样的名字的神核在稍许的静默之后，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向利姆露做出来最正确的、绝对不会出错的指示。
[阴阳道、鬼域、如今所处的这片地方相关的一切情报……这些全部都可以。]
祂最后还不忘补充道：[以及您的任务，关于【百鬼夜行】。]
[我明白了。]
有夏尔这么一划定范围，对于自己究竟都要问些什么，利姆露的内心也多少有了个章程。
“那么。”他对一直望着自己的文车妖妃道，“请先为我讲一讲和【阴域】相关的这些吧？”
有一件精致华丽的和服轻飘飘的靠拢了过来，一双纤细苍白的手从袖子里面伸出，为利姆露和文车妖妃奉上了花茶，随后离去。
文车妖妃端起杯子来，轻轻的抿了一口，见利姆露的眼神还在追着那小手跑，不免失笑。
“那是【窄袖之手】，是【阴域】当中居住的鬼怪之一。”
她这样解释了一句，继而开始为利姆露讲述那些他之前点名想要知道的东西。
“人类生于阳间，鬼物居于阴间，而妖怪在生存在阴道与阳道中间的狭缝里——从大体的分布角度来说，是这样的。”
“阴道又称鬼域，仿效阴阳道分为了阴阳两域，其下拥有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妖怪和鬼魂生存，并且划分出来了不同的片区。”
文车妖妃放下来了自己手中的杯子，眼神略有放空，像是在回忆着一些什么。
“……几百年前，我以一种极为冤屈的方式惨死，在报复完了祐姬之后不免浑浑噩噩，一路飘荡来到了阴域。”
厉鬼之间是可以相互吞噬的。
吞噬之后，便能够将对方化作自己的养料，继承到对方的能力，不得不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前提是你自己不会成为反被吞噬的那个人。
文车妖妃曾经孕育过天皇的子嗣，而天皇的身上又流淌着高天原之上那一位天照大御神的血脉——因为这样的一层关系，作为孕育了神之血脉的母体，文车妖妃也侥幸分得了那么几丝的神光在自己的身上。
并不多，但是足够她成为别的生存在阴域当中的妖鬼的眼中珍馐——也足够文车妖妃反过来，将那些妄图“吃掉”的厉鬼和妖怪全部反杀。
她的精神一度处于癫狂当中，理智在清醒与浑噩当中不断的切换，几乎只凭借着本能行事。
总之。
等到文车妖妃终于又在某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阴域之主，身上因为吞噬了太多的妖鬼，于是积攒了数量极为庞大的力量。
……这要是给鬼域里面其他为了生存而兢兢业业的妖怪知道了怕不是得给气死，但是没有办法，来自于真正正统的高位神明的力量，就是这样的蛮横而又丝毫不讲基本法，宛如一个绝世的bug一样的存在。
反正发生在文车妖妃身上的事情总结一下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利姆露：“这、这样吗。”
这运气是不是也有点太好了啊？！
利姆露简直想要请文车妖妃之后有可能的话，能不能帮自己买一张彩票试试。
“还有什么要问的？”
文车妖妃看他一眼。
你别说，还真有。
“你知道与【百鬼夜行】相关的事情吗？”利姆露问，“比如，有没有谁要召集百鬼夜行、又或者听没听说过相关的风声……”
文车妖妃正要作答，却是忽的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