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对方正稍稍的侧了脑袋,显而易见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是。”
凤圣悟最后笑了起来。
“我在……向您求救。”
那是连凤圣悟本人都没有发现过的、一直一直,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哭求。
救救我。
无论是谁都好。
将我从这样的境地当中拉出来吧。
那是一滩没有底的、黑暗的深水,而凤圣悟自觉在其中不断的下堕。四周的水压全部都涌了上来,将他密密的挤压包裹、随后一路朝着不见天日的暗渊沉沦。
“唔姆,是这样么,我明白了。”
少年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继而不知是念起了什么,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啊呀。”他说,“别哭啊,这种事情不需要哭的吧?”
有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碰上了自己的脸颊,从他的眼下擦拭掉了什么。凤圣悟低下头去,圆睁着双眼,看见利姆露的手指上面沾染的那些水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怎样丢人的举动。
这这……姑且都不说他是堂堂的第六王权者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年男性,这无疑也是很丢人的行为了!
大街上!
众目睽睽之下!
凤圣悟开始飞速的思考自己之后一定要去找个什么理由,把周围的监控摄像全部都删掉才好。
但是他转念一想,也无所谓啊,若是往后这个世界上面再也没有“凤圣悟”,存在于此的是磐舟天鸦的话,那你凤圣悟丢的脸又关我磐舟天鸦什么事儿?!
这么一开解自己,凤圣悟顿时觉得他又可以挺胸抬头的做人了。
一只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凤圣悟有些迷惑的顺着那只手看了上去,同利姆露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来,而只是像个傻瓜一样的,无措的“啊”了一声。
“唔,不是你说要成为我的氏族的吗?”
利姆露将自己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那么——”
他笑了起来。
“握住我的手呀。”
“……”
幸福突如其来简直就像是龙卷风,以至于凤圣悟都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本能的抓紧时机,一把伸出手去,快准狠的握住了利姆露递过来的手。
另外的、与凤圣悟自身原本所执有的完全不同的力量从皮肤相接触的地方流入了他的身体,在流转了一圈之后,最终落在锁骨处,缓缓的打下了标记。
翠色的山百合在衣领遮掩下的肌肤上郁郁葱葱的绽放,凤圣悟抬起手指来,无意识的摩挲那一小块肌肤,像是非要这样一遍一遍的确认它在那里,然后才能够安心一样。
凤圣悟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一个一直都在他的心头不上不下的吊着的噩梦,如今终于落了下来,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成为干扰和影响他的病症。
“就这样轻易的接纳了我么?……明明之前并不愿意的。”
“唔姆。”
但是对于利姆露来说,这个问题却并不怎么难回答。
“因为你在我向我求救啊。”
少年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有谁攫取了天上最亮的两颗星辰,盛装在了他的眼底。
“我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居然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么?”凤圣悟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你会很吃亏的啊。”
“但是,总会有人是真的需要来自于我的帮助吧?——就像是你这样。”
利姆露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而这些人当中,哪怕我只帮助到了其中一位,对于那个被帮助了的人来说,也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利姆露笑了起来:“就算只是为了这一个的可能性,我也会继续保持这样的习惯的。”
凤圣悟闭了闭自己的眼睛。
这个孩子……他想。
是天生的神明。
***
太宰治最近这些日子里面,不是多么的称心如意。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这种人居然也会真情实感的,去为另外一个人的离去感到担忧——他本以为在织田作死去之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然后,就像是上天偶尔的为这个年轻人降下了一次垂怜那样,太宰治听见利姆露的声音:“我回来了——”
他一跃而起,冲到门口,然而看见的除了利姆露之外……还有对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影。
太宰治:……
啊。
他想。
更让人觉得不快的东西,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治:这种伴手礼都可以扔掉!扔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方战火升级
实际上, 利姆露并不懂,这段时间来对于太宰治来说,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充满了纠结的过程。
要让太宰治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的交付出信任,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利姆露在得到了这一份信任之后,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居然转手人就没了。
不得不说, 给太宰治幼小(并不是)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如果不是因为存在于王与氏族之间的力量联系并未断裂、一直都能够被清楚的感知到的话, 那么太宰治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仙人跳。
更不要说利姆露还总是往家里面领人的这一种行为……太宰治后来痛苦的发现,他的王可能把端水这一门课已经修到了满分。
他平等的爱着每一个人。或许你以为自己对于王是特殊的, 在他那里拥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待遇, 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意识到, 并非如此,这一切都不过是自作多情,因为利姆露给予每一个人的都是相同的温柔。
然而太宰治偏偏就是一个擅长自作多情的人, 他甚至可以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自己对着自己完成一场脑内攻略,擅自的跨越了世界的、去对一个此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投以关注,也就更不要说是在利姆露这一种已经无比明确的给出了一定的箭头的情况下了……
太宰治可以自主把这个箭头加粗加长到堪比加特林炮。
他长久的注视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王, 以至于有些失礼的堵在了门口,居然并没有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先给李牧理他们让一个位置、大家还是进去房子里面说比较好。
还是察觉到了维鲁德拉气息的迪亚波罗匆匆而来, 在看见了这一幕之后, 伸出手去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示意他把路先给让出来。
“您回来了, 利姆露大人。”
迪亚波罗彬彬有礼的对着利姆露做出庆祝——如果能够忽略掉他的眼睛里面那即便是在竭力隐藏,却依旧是会泄露出来的狂热的情绪的话,那么迪亚波罗看上去,倒是一个比太宰治要来的更加合格的下属和执事。
恶魔的目光完全的忽视了凤圣悟, 在将其略过去之后,落在了一旁的维鲁德拉身上。
“维鲁德拉大人。”
迪亚波罗微微躬身行礼, 态度比起之前来是极为显眼的改变。
对于他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锐的太宰治,顿时就是眉眼一动。
看起来那个穿着打扮无疑不散发出来强烈的中二气息的男人……倒是比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灰之王,要更加的具有威胁性啊。
因为太宰治是知道的,迪亚波罗平日里面看他们几个人的态度,即便对方并未曾特意的想要展示出来,但是那一种因为种族的区别而产生的清晰的剧烈感和上位感却是不容错认。
是长生种和久居于力量的上位者,对于“人类”这样一种弱小的、有如朝露一般短暂的生命的漠视。
你会在意一朵花的衰期吗?
你会在意一只蜉蝣闭上了双眼失去生息吗?
你会在意一株腐草化作了星荧吗?
你不会。
因为祂们相对于人类来说,是多么渺小而又不值得被放在眼中的存在啊。
而想必人类于这些长生种而言,便亦如是吧。即便并非是刻意,但是在动作和语言上的微小细节当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灰泄露出一些来。
这要是放在别的什么人的身上,或许也并不会如何的在意,因为真的就只是很小很小的点罢了;可是偏生因为这个人是太宰治,所以能够将那些细微的点全部都不分好坏的拢了下来,哪怕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有可能对他自己造成伤害的。
正是由于迪亚波罗这一种自己都不一定察觉的、小小的情感上的偏向,所以当他在面对维鲁德拉不可避免的改变的时候,在太宰治的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明示了。
太宰治于是开始在自己的心里面暗自揣测维鲁德拉的身份,并且将对方在心头的小本本上面记了又记。
“利姆露,这是你的旧识吗?”
等到几个人都在屋内沙发上坐好之后,太宰治才缓缓的展开了自己的话术。
利姆露却并没有立刻就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问道:“这个时间……樱是去上学了吧?她最近过的还好?”
不是多么称职的家长有些心虚的回想起来了自己当时好像是在和远坂樱一起去参加小姑娘的修学旅行的路上,于京都给半途丢了人的。
这得给远坂樱留下多么深刻的心理阴影面积,说实话,利姆露实在是有些不敢想。
“嗯?那孩子么?”
只是负责回答利姆露的问题的,却并非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从二楼的天花板飘飘悠悠的晃了过来的涩泽龙彦,通体都是白色,就像是一捧飘过来的点了朱的雪。
“单单只是从日常的表现去看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改变;不过……”
对于这方面向来在意的收藏家声音里面无端的夹杂了些诡谲的成分:“已经因为这件事情的催化,成长为了非常好看的、具有收藏价值的宝石了呢。”
利姆露:“不可以动手哦,涩泽君,不然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对于利姆露这似是警诫又似是劝告的话语,涩泽龙彦回以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
白色长发的灵体已经飘到了利姆露的近前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少年的脸庞,以及他身体里面那浓郁到让人几乎要移不开眼的炫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