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面对的毕竟是滑瓢。
滑瓢是谁啊, 素来都是以吃霸王餐和跑路而闻名遐迩的滑头鬼,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拐角。
如果说之前还稍微的抱有着那么一点点想法, 试图粉饰一下的话,那么在如今被彻底的揭穿的现在,他也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的撤下这一副维持起来有些费力的外表,继续面不改色的同利姆露交谈。
可是这个对于利姆露来说就不是非常的友好了……请体谅一下眼睁睁的看着 昔日的故友像是一瞬间被人操纵了生死,时间在身上飞快的流过所带来的那一种惊悚感吧。
尤其是看着原本富有生机与活力的皮肤像是脱去了水分一样的瞬间萎缩,不过是眨眼便已经成为了如同干枯的树皮那样的东西;挺拔的身姿也矮了半截,活像是被砍了腿。
当然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应该还是……
利姆露张着嘴,看滑瓢那光秃秃的、长长的后脑勺,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
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滑瓢,你这是什么回事?啊啊为什么连头发也没有了?”
这个未免也有些太恐怖了吧喂!
明明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利姆露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到了一阵的后怕和某种真情实感的担忧。
他的动作丝毫不加掩饰,引起了奴良滑瓢的注意力。基本上不存在什么“羞耻心”的大妖怪根本就没有把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失误放在心上,甚至还能够反过来对利姆露做出调笑。
“怎么,利姆露,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你露出这种表情来?”
利姆露:“……不要把秃了这种事情说的那么轻飘飘的啊!”
哎,不过,利姆露转念又想了想,他好像也不必如此担忧……?
毕竟史莱姆原本就没有头发的!
用魔力拟态变换出来的人体,总不可能还会掉头发……吧?
哈哈哈!想什么呢!那种恐怖事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利姆露这样同自己达成了和解。
而见他这么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奴良滑瓢便也道:“一直站在门口,可不像个样子。进来吧。”
“我们的确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值得为此畅饮一番!”
至于剩下的一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利姆露与奴良滑瓢交换了一个眼神,内里隐藏的含义不言而喻。
无论是对于羽衣狐的探讨,还是对于羽衣狐肚子里面正在孕育的那么个玩意儿……都有很多的话要说。
而且,更进一步,利姆露是怀疑自己之前遇到的高龍神身上的诅咒,同八岐大蛇有所关联——不然的话,也实在是很难去想出来,还有谁能够拥有这样的大手笔和大能力,将一位高位的正神污染和影响。
他跟着奴良滑瓢的脚步,走进了那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当中。
朱色的大门在身后缓缓的合拢,发出了十分响亮的,“吱呀”的声响,将外界的一切全部都隔绝。一时之间有些不好判断,究竟是将危险阻隔在外,还是心有不轨的恶兽心满意足的合上了巨口。
就如同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的那样,宅院里面的确是种了一片的樱林。
现在分明还不是樱花绽放的时节,但是这宅院里面的樱花却是郁郁葱葱的开的十分的繁茂,放眼望去是根本看不到尽头的一片樱粉色的海。
“好美!”
利姆露低声的赞叹着。
奴良滑瓢“呵呵”的笑:“你知道为什么这些樱花开的这么好吗?”
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借着这个机会吓唬利姆露那么一下:“是因为……樱花树下面,可是都埋着尸体的哦。”
利姆露:“……这样的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吓我了吧,滑瓢?”
少年人忍不住吐槽:“难道你是真情实感的觉得这种东西可以吓到我吗……”
滑瓢哈哈大笑,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事情有多么尴尬:“开个玩笑而已!”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穿过了中堂,来到了后院。青砖石的地板上早就已经备好了盛宴,从菜肴到美酒,全部都是只消得看上一眼便能够预知到优良品质的上等货。
利姆露与滑瓢在长桌上相对着坐下,奴良陆生在一旁犹犹豫豫,想要留下,但是又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顾虑,身体上摆出来的是一副想走的姿态,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
不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但是这纠结的,旁观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胃疼。
滑瓢当然了解自己的孙子都在想些什么,他抬高了声音:“如果想要留下来的话,大可不必这般作态,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我才没有!”
奴良陆生红着脸反驳。
天已经彻底的暗了下去,圆月踏着云层攀上了天空,视奏的光线都黯淡了,四周惶惶的烛火破开了阴霾。
奴良陆生的全部动作——无论是语言也好,还是行动也好,全部都顿住了。
利姆露眨了眨眼睛。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当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在奴良陆生的身上,有某种气息一并传了出来。
如果说原先还只是一个人类的话,那么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个奴良家的孩子身上,似乎也有着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唔……原来如此。”利姆露点了点头,“是会在夜晚的时候,身上属于妖怪的那一部分血脉变的更加浓郁吗?——这样的话,这孩子是会日后作为你的继承人而存在吧?”
他很贴心的没有去询问,关于“滑瓢你孙子在这里那么你的儿子呢”这种低情商的问题。
“这就要看陆生自己的选择了。”
奴良滑瓢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望向利姆露。
“那么现在,也可以说了吧?你自久远的尘世回归之后,第一时间是来见我,而不是回去你的黄金之国……”
滑瓢屈起手指来,指关节在桌面上不紧不慢的敲击着。
“是已经盖棺定论了么?”
“我想是的。”利姆露给出了回答,“在羽衣狐的腹中,用人类的生肝去养育的,并非是安倍晴明,而是八岐大蛇。”
“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滑瓢。”
“如果知道了我的存在,八岐大蛇虽不说会溃逃,也一定会采取一些更加过激的手段。”
“所以在那之前,由你的奴良组将祂引出来。”
“而我。”少年轻声道,“会去将这一切终结。”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是我的勇气
奴良滑瓢并没有立刻就给出回应。
这毕竟并非是奴良滑瓢一个人的事情, 而是关乎到了整个奴良组的未来的大事,就算是奴良滑瓢也不可能轻易的就做出定论。
更何况,利姆露邀请的, 可不是“大家一起去喝下午茶”这样简单的事情,而是要货真价实的去同一位在上古时期便已经拥有了极为恐怖的力量与名声的魔神站在对立面上。
这种情况的话, 不管怎么样也都应该好好的去考虑和谋划一番才是。
虽然滑瓢久久的没有给出回应, 但是利姆露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斟酒, 随后眼前一亮。
好酒!
当然是好酒。
那毕竟是真真正正的经历了千年的时光发酵而成的酒液, 又并非是人类拙劣的技巧, 而是妖怪取了山珍海味,混杂着妖力一点一点的酿制而出的,哪怕是再挑剔的舌头也没有办法对其作出任何不好的评价来。
利姆露开始吨吨吨。
好耶!夏尔暂时没有办法管到他了!
这一次可以好好的喝酒, 不会被抽走酒精了。
酒精才是喝酒的意义、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利姆露手中抱着酒瓶,颇有些感慨的想。
而这些时间里面,也足够滑瓢做出决定了——因为这原本也不是一个过于难回答的问题, 千年之前,他就曾经应下来了玉藻前的话, 站在了八岐大蛇的对立面上;那么千年之后, 这一项选择也并不会更改。
更何况……
奴良组与羽衣狐之间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局,绵延了千年的仇怨。双方无论是哪一边都绝技不可能是轻轻松松的、说放下就可以放下。
那么, 在这样的基础上,如果能够再获得利姆露的帮助的话,是否有机会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结在这个时代?
奴良滑瓢的内心开始不可避免的为此而激动了起来。
而这一种激动,其实原本也是一种内心偏向的表现了。
于是奴良滑瓢便不再犹豫, 点了点头,应下来了利姆露的这一个提议:“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们隔着酒桌, 相视而笑,接着互相朝对方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约定。
明明一直都在旁边围观到了一切,但是却硬是没有get到这当中任何的隐藏含义的奴良陆生:???
瞧瞧,瞧瞧,小少年将牙磨了又磨,但是最后碍于利姆露还在这里的,这样的原因,终究还是没有如同以往那样朝着自己的爷爷做出询问。
奴良陆生觉得,自己这一波啊,简直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合格的背景板。
“那么,关于具体的……”
利姆露猛的打断:“这种事情,交给我的氏族来谈吧!”
利姆露一直以来,都对于自己十分的拥有自知之明——又或者,应该说,利姆露总是习惯性的将自己的存在要放的更低一些,是在外人的眼中看起来,他本不应该如此“小心到甚至是有些自薄”的那一种程度。
然而这实际上却是利姆露无比清醒的证明。
无论手中拥有着怎么样强大的力量,无论坐拥着何等的势力,除非当真是用了极其不齿的手段逼怒了这一位平日里面总是脾气好到过分了的王者,否则的话,利姆露的表现,可委实看不出来是一位天灾级别的魔王。
利姆露十分清楚明白,虽然在他们的世界里面,许多时候似乎都是由他出面去制定了魔物之国-鸠拉.特恩佩斯特的发展战略,以及同这一片大陆上面其他的一些国家之间的国际关系,但那并非是因为他当真拥有着这一方面的才能,而仅仅只是因为,呃,大家普遍比较,民风淳朴?
至少利姆露自认,无论是同藏马相比,还是同太宰治相比,他都必然会是十成十的“愚人”,并不具备任何的核心竞争力。
甚至仅仅只是同那样的智者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都会让利姆露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非要用更加详细和准确的词语去描述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网上常有的那一种,[我时常因为自己的智商不够高而感到与你们格格不入.jpg]
所以眼下,滑瓢一说“我们需要详细的好好谈谈”的时候,利姆露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头疼了起来。
“啊这,啊这。”利姆露觉得嘴里面喝的酒顿时都有些不香了,“一般这种事情呢……不怎么由我负责哦。”
他这么一说,滑瓢也想起来了:“是了,以前的话,我记得黄金之国这一方面的相关事宜全部都是藏马负责的。”
说到这个,奴良滑瓢便忍不住的询问:“你难道打算现在去找那只妖狐?”
利姆露:“这个怎么想也来不及吧……我也还是会有别的军师的啦!”
奴良滑瓢闻言,高高的挑起来了一边的眉毛:“你这是什么运气……”
即便是心态好如滑瓢,在听到利姆露这样说的时候,其实也忍不住有点崩。
获得力量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而想要站到最顶尖那个傲视群雄的位置,则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