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木家两兄弟的换饭活动能够开展得如火如荼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这支由郭英统领的部队正在此驻扎,以等候下一步命令,大部分兵士都比较空闲。
这也是常规的修整时间。不过,攻下芒布路的整个过程除了渡河之时有些辛苦外,基本没遇到强力的反抗,因此部队也没什么折损,自然也免去了修整的需要。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完全可以放松,除了对本地部落的收拢和整编,指挥官也要继续进行情报搜集和地形勘察。
只不过这部分工作和大部分兵士都没有关系,所以在完成了基本的训练和备战工作后,这些兵哥们就开展了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蹴鞠、捶丸、马球乃至于最普通的射箭角抵,多姿多彩的新鲜活动看得两小孩兴奋极了,都是男娃,两小孩很快就融入到了兵哥们的闹腾中。小豆丁木文还被几个曾经带过弟弟的兵哥“圈养”了,得到了骑脖子看比赛的特殊待遇。
在发现这有两个小娃都是完全不懂规则的新手后,闲着不能上场的几个兵哥就抱着虐菜之心,带着两个孩子学习了下新技能。
不过男人嘛,在他们心里,和小孩玩基本就等于是玩小孩,更何况大部分兵哥都是农家娃,他们小时候就是在稻田泥团里一路摔打着长大的,下手自然也就更没轻重。
他们奉行的是用身体记住规则的教条来着。
好在木白木文都皮实,玩起来完全不介意摔摔打打,两小孩身体素质又都不错,学习能力也强,没过一会在帮忙将球踢回的时候已经玩得有模有样了,很快就承担起了“小球童”的工作。
玩疯了的结果就是一天结束后,两孩子也完全变成了泥猴,出了汗沾了土,那是拍都拍不干净。
这脏兮兮的模样在老爷们身上无所谓,把人小孩搞成这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几个兵哥又勾肩搭背地特地给他们舀了些热水擦身,又给准备了换洗,好一番折腾之后第二天,两个小孩就被剥夺了下地扑腾的机会。
养过儿子的兵哥狠狠批评了这些愣头青带着小孩玩高体力消耗活动的行为,这天气出一身汗冷风一吹本就容易着凉,还大晚上地给人擦澡,万一病了谁负责?
于是木白和木文兄弟就只能坐在场边当个最佳热场观众,木白还好,观察也是学习的一种,木文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对这种自己不能参与进去的游戏失去了兴趣,迈着小短腿去和阿花玩耍了。
于是,等木白一脸意犹未尽地跟随者散场人群退场想要去接弟弟的时候,他便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家小崽子四肢并用地挂在了人家小腿上的一幕。
多了个腿部挂件的青年显然功力深厚,尽管多了个负担走路依然稳当。
而比起木小文更醒目的是那人手上提着的孔雀。
是的,提。
阿花的两个翅膀被人单手捏住固定,被这个姿势控制住的阿花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所有的骄傲和颜值都化为了乌有,长长的尾屏没精神得耷拉在地上,一路走一路清扫道路,看起来和扫把也没差多少。
就算是滇南的圣鸟,这种狼狈的姿态下和老母鸡也没什么区别,阿花蹬腿的劲还不如老母鸡呢。
在晃来晃去的鸟羽毛遮掩下,青年顺着木文手指的方向直直走了过来。
木白:“……”
弟弟,我们就分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啊!你怎么又多赖上了一个饭票?当哥哥的我亏待你了吗?
当木白抬头看到那新被赖上的小哥的脸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漂亮!”木文脆生生地冲着他阿兄如此说道。
是的,被木文扒拉住的青年有着一张俊美到令人印象深刻的脸,而木文他……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
木白有时候都怀疑,木文当时乖乖跟着他,并且能够长期保持自己乖巧可爱的弟弟人设不崩究竟是因为自己是这崽子的血脉兄长,还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好。
“呀!”仿佛知道兄长在腹诽他,木小文嘴巴一咧,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可爱笑容。
托弟弟的福在大明这个有招兵年龄的正规军军伍中,除了木白木文这两个比较扎眼的未成年外,木白又找到了一个童工——就是被木文抱住了大腿的这个青年。
说来也巧,这位小哥也是那位在巡逻时发现他的变声期兵哥。
木白被逮住的时候对方戴着头盔,他当时并未记住对方的模样,但却记住了他的声音,因此当对方开口询问自己情况时候一下子将人认了出来。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木白一边将弟弟从人身上撕下来,一边重新和对方认识了下。
大明如今的兵团基本还是建国时候的那一批人,在建国十四年后,国家局势基本从动荡转为平稳,对职业军人的需求也渐渐降低。
虽然为了防备北元的反扑,洪武帝并未大规模削减军队,但也没有再招收新兵,所以,除了少部分军武家庭的孩子来参军外,如今的明军正规部队内基本都是年长者。
换句话来说,这年头在军队里能看到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军二代乃至于军三代,是趁着长辈的荫庇和关系网还在,抓紧时间来锻炼与捞战功的。
此人名为沐春,据说他今年才十四岁,小小年纪就被自家当兵的老父亲丢到了战场上。
更过分的是,沐老爹他并没有把儿子带在身边照顾,而是随意扔进了同僚的军队,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小兵。
在寻常的战斗中,小兵几乎就等同于炮灰,这得有多粗神经加上多相信自家娃啊。将心比心,如果是木小文的话……唔,木白肯定是不敢直接放养他的,起码也会把他放在身边照顾。
不过,沐春对如今的状况却非常满意,他年纪虽小身板却已经和成人差不离,日常的训练巡逻更是跟兵哥们保持一致,没有因为军中有熟人就有特殊待遇,吃穿用的自然也是最寻常的饭食。
唯一要说特殊的就是他的武器虽也是制式兵器,制作工艺却明显比普通兵哥手上统一配发的要好得多,引得木白频频侧目,就很想摸一把。
沐春小哥看着冷冰冰的,但性格却意外的不错,见木文含着两泡泪对他露出依依不舍的姿态,便主动提出教两个小孩学汉学,作为交换,他也想向两孩子学习本地土语。
垂涎沐春腰上那把三尺青锋的木白咽着口水答应了这场交易,除了因为被迫坐回桌案,所以以抱头睡觉作为抗议的木小文外,另外两人都对这场交易颇为满意。
“你现在多学些。”沐春一边用木白制作的狼毫笔在纸上默写教科书一边说,“待到云南平复,陛下定会在云南放些恩贡名额,云南此地修习儒学者寡,竞争必不激烈。你现在多学些,到时候抓住机会,说不定能考到京城去。”
木白眼珠子转了转,晃了晃小腿,状似无意道:“进京就能做官吗?”
“不是,生员入京要先到国子监念书,到时候陛下会在其中择优录用。”沐春默完一小章递给了木白,一双乌黑的眸子真诚无比,“你本身基础就很是不错,应是有位良师。只是他所教授的和现在京中教授的稍有不同,我给你提一些知识点你背一下,另外几册书你想法子寻来,背熟后应该就够了。”
他这一列就是列了十好几本,木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倒吸一口气后闷闷道:“大明……还能让和尚做官呐?”
“……你是僧人?”沐春动作一滞,狐疑的眼神看了眼木白那已经有寸长的头顶。
“我这不是在监狱时间久了没剃头嘛。”木白有些别扭地摸了下脑袋。接着他又回答了沐春一系列诸如「那你怎么吃肉?怎么没穿僧衣?那么小就能出家」等一系列问题,最后,他得出结论,完了,他做和尚的路子可能真的行不通了。
汉人的和尚是真不吃肉的,木白心中最后一丝名为“是不是先生闹着我玩”的火苗被熄灭了,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沐春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虽然他也的确觉得这小孩的头发太短了些,但考虑到此地是云南,可能有特殊的规矩也没多想,而且木白言谈举止之间都没有僧人的那股子气,加上又学习了儒家典籍,自然就误会了。
“咳,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陛下对僧人的管理颇为严格。”沐春迟疑了下,还是劝道,“以你的年岁和情况,未来恐怕无法取得度牒。”
木白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可我也不想做官呐。”
沐春有些讶异:“为什么?做官不好吗?”
木白于是将自己的人生理想分享给了新认识的小伙伴,当听到他说想要出海航行看看外面的世界时,沐春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见他这样,木白也觉得有些不好,“怎,怎么了?”
“因海寇祸乱,十年前陛下就下令片板不许入海,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以重法审之。”沐春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表情天崩地裂的木白,“此令已下,如今便是连渔民都不可出海,有下海资格的唯有朝贡队伍、外来番商,和官船,凡是大明国籍的平民皆不可出。”
“所以……如果你想出海看看,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做官,然后以使者的名义出海。”
作者有话要说:
木白:系统,系统你出来,你看看你安排的什么垃圾世界!
系统:……
木白:要啥没啥也就算了,还要搞事!
系统:…………
木白:这世界也太不友好了!和尚不能吃肉我也就忍了,为什么都不能出海?
系统:………………
木白:你说说你要我怎么做任务啊摔!我做个推广衣服的任务,要先把人家打下来也就算了,那你也要给我机会打啊!现在这个要怎么搞?我是不是要先去造个反才比较有前途?那这个任务线也太长了吧吧吧!!!
系统:……………………
系统很无辜,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剧情会变成这样,系统啥也不能说啥也不能吐槽,都快憋出病来了。
憋出病来的系统表示,自己动力不足,想要一种绿色的液体重启一下,否则他就要把木小白放养啦!
大明的海防从洪武年间就开始了,此后随着情况有若干次调整,不过注意,这并不是闭关锁国,只能算是闭关。
大明并没有禁止外来人口进入中国,只是不允许自己人出去而已,对于新知识的接纳和更新并没有太大影响。一直到隆庆年间(嘉靖的儿子),当时的日本政局平稳,倭寇数量得到控制,加上此前有个戚继光把倭寇打废了,海防安全,于是正式开启海洋贸易,并且允许民间商贸。
因为此举,海外白银大量涌入大明,为白银、铜钱基本用完出现财政危机的大明续了一条命,但地主财阀抱团势力出现, 逐渐开启了世家财阀影响朝政之风,不过他儿子万历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隆庆皇帝真的算是明中后期里面的一股清流,可惜死的早,他儿子长歪了,再多给他点时间带带儿子估计结果就不一样惹。
资本是把双刃剑,海洋贸易利益巨大,很容易就会养出蛀虫和资本家,资本这个东西可真的不算是什么好东西,政权压住它的时候,资本就是摇尾巴的狗,但一旦政策放松了,它立马翻身变狼。
道理大家都懂,政权也知道不能放开资本,但资本狡猾就狡猾在它会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将政权的人腐败同化,古代很多考生都是资本资助上学的(科考非常费钱)这些考上的考生多少得还人情吧,给资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它就能把年轻一代都变成倾向自己的人,到时候随便有个人帮忙撬动一下杠杆影响一下政策,就能把资本给放出去。
清朝也是看到了明朝的结果,所以哪怕他们那时候没有倭寇骚扰,也直接就闭关了,他们还更极端一点,加上了锁国。
其实如果放到前几百年,他们搞闭关锁国问题也不大,偏偏他们遇到了工业革命,偏偏东西方出现了差异,而因为皇帝的短视错过了好几次西方传来的讯息(传教士起初以为东方依旧是大国曾带来蒸汽机武器等被忽视了,直接导致西方知道了大清的真正情况)也算是时也命也。
第21章
这,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这大明的各种规矩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在木白生活的那个时代里,当时的造船工艺普遍不良且浪高水深常有恶风摧毁港口,船舶亦是只能沿着海岸线行驶,小心再小心,船毁人亡者还是达到十之二三。
但即便如此下海者亦是极多,尤其是他的母国,内陆河道常有封冻堵塞,且有匪盗作乱,还容易被有心人士窥探,所以大部分运输反而都是靠着海岸线。
当时他们几个沿海之国就是靠着海运互通有无猥琐发育,才在后来靠着丰富的家底一鸣惊人的。
所以他才更不能理解如今大明之举。
从王先生那儿的书籍来看,如今的海运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不少木白听都没听过的国家货物都能通过海运输入中原,书上还说如今已经能造出一座楼房一样的大船。
在如此发展之下,怎么反而禁了海运?
木白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这海寇……很厉害吗?”
“不,不强。”他这一问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只是海寇多零散作案,与正式军则是触之即退,待到官兵退走,复又骚扰,不胜其烦。”
“大明海岸线漫长,海寇船底浅薄,水性极佳,大部分的沿海地段均可登陆,因此防御压力极大。如今更是有北元虎视眈眈,陛下为海边的民众安全,直接封锁海岸,也是釜底抽薪之计。”
木白点点头,明白了,不是打不过,只是对方搞骚扰,如果全线布防的话损失太大不如釜底抽薪。只是他还是有些迷糊:“海寇所劫掠的是来往商船?”
“是。”
“那……如果有朝贡或者官船、番船进出,他们不是还能劫掠?”
“所以,陛下撤泉州、明州、广州三州市舶司,对外只开放刘家港,使者往来之事,会有海船护航。”
简单的说,这就是将防御面从面改为点,增加了防御的有效性。
好吧,这想法也很有道理。
但是,木白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他晃了晃手中毛笔:“海寇零散作案攻破不易,那为何不向其宗主国发表檄文,令其约束?”
沐春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而……
“海寇多为倭人,然倭国王室如今自顾不暇,难以约束下人。”
然后,木白就听了一个关于隔壁岛国的爱恨情仇的故事。
简单的说就是隔壁的王室遭遇到了和东汉末年差不多的情况,本国的武装势力不满足于王的统治造反了,不过他们的王运气比较好,在亲随的护佑下带着类似于传国玉玺的东西逃到了国家的南边又建立了一个政府。
而北边则是由武装势力扶持起来的一个新王,南北呈现对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