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历史]衣被天下 第41章

  ↑以上都是一伙人前往糖果铺子时锦衣卫们你一言我一语给木白做的科普。

  别看这些人穿上制服拿起武器后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在私底下其实也爱听八卦,小故事一个赛一个的多。

  木白一抬头,远远就看见了那所谓的“标志性建筑”。

  恩,是挺标志的。也不知是哪一代的掌柜突发奇想,令人做了一个巨大的纸扎糖果放在屋顶。想也知道,这个巨大的纸扎会是当地多少小朋友的梦中情扎哦。

  “所以你们也是来买糖的?”木白看了看跟在他富贵哥背后一遛快二十个兵哥,那圆眼睛中的【至于那么多人一起出来摸鱼吗?要吃糖找个人代购一下不就得了】不要太明显,从空气中都能读信息的兵哥们对这么明显的质疑只能视而不见。

  他们也不想啊!

  一群大老爷们跑去买糖,多娘们气啊,但是他们的保护对象硬是要去,他们能怎么滴?当然只能跟着啦。

  嘿呀,太子也是,这家糖果铺放在河南是挺有名,但到底是民间小吃,还能好吃得过御膳房?

  再说,实在要吃让下属出来采买就得了,何必亲自过来,想想等会要面对那一屋子女眷小孩的场景,兵哥们都要感到窒息了。

  还没走到那有个巨大纸扎的店铺,木文就已经坐不住了。用木白的话来说,他家弟弟就是个小狗崽,那嗅觉真的很绝。

  这一点可能是在秀芒村的时候练出来的。当初他们还没有跟着村长家吃饭的时候,可怜的木小文被逼着只能忍受他的手艺,小孩没法子,实在嘴馋,就经常在饭点时候溜达出去,嗅着别人家饭菜的香味下饭。

  久而久之,木文的鼻子就练出了一门绝活——他非但能闻出谁家的饭菜香烧了什么,还能闻出用了什么香料,烧得好不好吃。

  所以,木家兄弟出门时候,如果寻饭铺小吃摊都是开门放弟弟,跟着木文走,绝对不会踩雷。

  而从现在木小文激动的小模样来看,那家糖果铺的糖稀熬得应是很不错。

  木白稳稳搂住已经在怀中迫不及待想要蹦跶起来的弟弟,表情非常淡定。

  但在外人看来,这对兄弟的模样着实有些惊悚。

  大的那个也就过腰高,这个年龄的孩子手臂力气都不大,他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看上去已经相当勉强,那小孩还在他怀里耸动。经过的路人完全可以想象出下一刻小哥两齐齐摔倒的模样了。

  小孩子亲亲密密那是他们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吗?要是孩子摔了怎么办?这么多人走在道上,万一谁一个没注意踩了一脚又要怎么办?

  正义路人的眼神立刻刺到了紧跟两个小孩的青年身上,其中浓浓的谴责意味让太子不由摸了摸鼻子,他干咳一声,顶着群众热烈的眼神凑了过去,“阿白,要不让我抱抱阿文?”

  木白抬头有些不解,他抱得挺好的啊,干嘛要麻烦别人?这真不是木小白对周围人的眼光不敏感,只是从小到大用这眼神看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

  现在他长高了还算好一点,刚到云南的时候木白才多大一点,他抱着木文的模样在外人看来要多勉强有多勉强,要多危险有多危险,当时有无数热心人看不过去,想要帮他扛弟弟。

  但彼时的木小文可没现在那么好说话,谁也别想把这个缺少安全感的小孩从他阿兄身上撕下来。

  木白的当地口语之所以进展迅速,起初全靠帮拉起警报哭嚎的弟弟给人道歉,以及解释自己真的背得动弟弟。

  到后来,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来这么几回,久而久之,木白早就习惯了外人的眼光。

  其实,在他稍稍抽条之后,兄弟两人的身高比拉长后会这么看他的人就少了很多,加上后来木文也会自己跑跳了,精力充沛,一般也不需要兄长抱着走。

  今日是因为人多怕走散,所以木白才抱着的。

  看了眼明明很无辜,却被周围人强烈谴责的新朋友,又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木白犹豫了下,还是将孩子递了出去:“那个,麻烦你了富贵哥,文儿他有点沉……”

  “无妨。”青年将木小文稳稳抱在怀中,动作熟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这个姿势对于抱人的那个来说要比让孩子趴在肩膀上累得多,但是对小孩而言他却可以清楚看到前面的人,安全感十足。

  能够清晰看到阿兄的木文小朋友对此点了一个赞。

  木白收回手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兵哥有些扭曲的表情,这个神色他已经很熟悉了,每次他叫新朋友“富贵哥”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就……他也挺能体会这些兵哥心情的。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年轻人,在听到这位新朋友的名字那刻,木白的表情也和他们一样的僵硬扭曲。

  他当时还以为是各地文化差异,待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对方家里是汉人后,木白更是怀疑了下自己脑子里的传统思维模式是不是有问题。说好的汉人矜持、夷人直接呢?

  直接给孩子取个名字叫“富贵”可还好?

  尤其配上了新朋友的姓,天哪,朱富贵,三个字一听名字就能想到大腹便便的土财主样啊,而且还是那中多半为富不仁的类型。

  这名字和这位锦衣卫的模样可完全不符。

  朱富贵本人高挑,非但没有将军肚,看线条还有腹肌,而且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眉目英俊,未语先笑,看着十分和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蓄须,干干净净的下巴让人看起来更加年轻。

  说起来这点也挺奇怪的,自家先生曾经传授过他基础的相面招数,其中就有一条是看胡子的。

  汉人男子蓄须很有讲究,由于早些时候有人带了个“蓄须寄哀思”的节奏,于是,渐渐地,便有了父母亡则蓄须的传统习俗。

  即父亲去世就要留上唇胡子,母亲去世则留下巴胡须,父母双亡则上下一起留,所以有些时候看胡子的情况就能判断这人的家庭情况,避免一开口就戳人家的伤处。

  但也有意外,为父母留须除了寄托哀思之外,其实也有法,所以很多汉人在进入职场之后都会开始蓄须,以表示自己是成熟可靠的男人,上峰可以放心交给他任务的意思。

  所以,朱富贵明明已经进入了职场却没有蓄须就很奇怪呀。

  “啊,这个啊。”朱富贵本人对此的解释倒是很简单,“我家孩儿不喜欢,嫌扎手,所以我便没有蓄,等他能欣赏美髯之时再蓄也不迟。”

  木白顿时大惊,觉得朱富贵一定是个一级棒的好父亲,不过他希望富贵哥家的小孩不要像他一样完全不能欣赏胡子,那富贵哥就注定要非主流了。

  美髯公可是从春秋时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审美主流,有一把漂亮又精巧的胡子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男人们对打理胡子的热情程度绝对不亚于女人们照顾自己的脸

  木白在昆明时候还遇到过在休沐日特地跑去集市采买染料染胡子的兵哥。不过因为天然染料固色时间短,而且胡子这东西着实不好上色,这些人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由此可见汉人对胡子有多上心。

  顺带一提,木白完全不能接受胡子,他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留胡子。因为在木白还没产生多少灵智的时候就曾经遭遇过小伙伴用它剃胡子这中事。

  事情发生时候他还懵懂,后来想想那真是越想越气。

  我可以接受你用我剖鱼,但绝对不能忍受你用我剃胡子!这是木白作为一个兵器类小妖怪的骄傲!

  虽然现在他也没法找人说理了,但是对胡子的diss心理已经深埋在了木白心中。

  哎,仔细想想,富贵哥真是个好父亲,除了名字有些……木白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吞吞吐吐极为含蓄地问了下富贵哥儿子的名字,引来青年一串笑声。

  “我名字是有些土吧?”朱富贵边给木小文换姿势边说,“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我曾祖是元朝的淘金户……淘金户就是专门负责挖金子的职业,按照北元的规定,无论是否挖到金子,每月都需要给政府交纳一笔税额。”

  “但是家庭传到我祖父那代的时候,当地已经没有了金矿,所以只能变卖家财以缴赋税,最后成了贫农,不得不去带着全家去给地主打工。”说到这段的时候朱富贵面上表情淡淡的。

  木白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捏着拳头骂了两句元政府不干人事。

  朱富贵摇摇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我父亲是家中幺子,自小便跟着给地主放牛,一家人的期待亦是从兴宗旺祖改为了富贵平安。”

  “后恰逢一场大旱,祖父祖母大伯伯娘堂兄相继饿死,唯独留下我父亲和二伯,二伯将家中余粮都给了父亲,自己离了家,再也没有音讯,整个家里就留下了父亲一人。”

  朱富贵拍了拍正专注听他说话的小孩后背,又给他顺了顺小短毛,继续道:“父亲说,祖父临终前嘱咐他,以后有了孙子就叫富贵,父亲应了,所以哪怕他后来念了书,觉得这名儿不好听,也得让我受着。”

  木白张张嘴,表情有几分空白,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安慰这个新认识的朋友。

  哪知道朱富贵忽然一笑,“我父亲在我出生后一度十分艰难,每日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拼命。有一日,他和我说,当初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就是觉得不能让祖父给他孙子取的名字浪费了所以才坚持了下来。后来,他也决议效仿祖父先给大孙子取了名字。”

  木白点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作为一个优秀的聊天者,他顺势问道:“令尊取了个什么名儿?”

  青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父亲那时候恨不得招进天下英雄,所以想要给我儿取名【英雄】。我母还在闺中时念过些书,便想要阻止他,又不忍在他兴头上泼冷水,于是婉转劝说此名过于直白。”

  “于是……”他看着张着小嘴表情很有些难以言喻的小孩道,“父亲便将二字颠倒,给我长子取名朱雄英。”

第53章

  见识过老朱家那特殊的互相伤害技巧之后,木白对于自己给弟弟取名的善良程度有了新的认识,木文什么的,虽然平凡了点,但起码说出去不会让弟弟尴尬啊!

  没看见后头那几个兵哥都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吗?一看这表情就是被这种乱来的取名方式给囧到了,这样一说我可真是个好哥哥嘿!

  木白忍了忍,没忍住,抬头看向抱着弟弟的新朋友:“那个,你给你孙子想要名字了吗?”

  朱富贵闻言微微一愣,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在身后锦衣卫惊恐的目光下道:“我倒尚未想过这个,不过家父此前给我下一辈为双名,又是文字辈,然后第三个字五行属土,阿白不若想想能用什么名字?”

  木白在取名方法上是真的没什么研究,闻言歪歪头,有些苦恼道,“啊,我不会取名字哦,你就当个参考得了。我觉得吧你名富贵,你儿子是英雄,那你们家到了孙辈应当已经有钱有权了,下一代该搞文化事业啦,不若取个比较有文化的名字……对了你觉得朱文化如何?”

  还没等朱富贵说些什么,木白恍然摆摆手:“不对,化不是土字辈的,那改成华,华夏的【華】,这应该属土吧?文华也挺好听的。”

  但很遗憾,华字五行属水。

  木白莫名其妙得用手指划拉了几下这字,怎么看都找不出它属水的原因,它有个草字头,要说属木也就算了,为什么和水有关?

  正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几人终于走到了糖果铺前。

  作为当地的网红店铺,加上快过年了了,糖宝铺门口全是人,有一说一,木白有些被惊到。

  云南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出了村庄聚居区,骑马走上半个时辰遇不到人都是正常的,除了昆明城人多一点外,就算是芒布路的首府人口也不过是四位数。

  他一路走来见过最多的人是在成都府,但成都是整个四川的治所所在,又是蜀道的起始点人多一点也算正常,可是这儿只是一家糖果铺啊!

  木白抬头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全是人的腰和屁股,完全看不到店铺。

  啊这……

  他颠了下脚丫子,然后悲伤得发现以自己的身高就算垫脚也没用。正在此时,他听到一声呼唤,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小伙伴居然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木白歪了歪脑袋。

  “你坐我肩上吧,这儿人太多了。”青年平静道。

  坐,坐肩膀?可是弟弟他……

  “阿兄,一起呀!”木白一愣,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弟弟居然坐在另一个兵哥肩上,再一看这兵哥不就是之前木文用兔子肉换人点心的那个,什么时候过去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坐肩膀啊……木白犹豫了下,看着新朋友小声道:“我不是小孩,我很重的。”

  “没事,”朱富贵回过头笑笑,眼神柔和极了:“你这年岁,还没一把枪重呢。”

  “那可说不好。”木白闻言也不矫情,他上前两步,开始琢磨该用什么姿势才能一步跨到人肩上,糟糕,他还真没见过寻常小孩是怎么上去的,是从后背还是从前面坐上去的来着?

  从前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好,他毕竟是和人家平辈相交,从头顶上去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最后木小白选择的方法是以手撑背,然后从后背轻巧纵身跳上去的方法。

  这动作难度极高,若不是木白有些身手,一般人还真没法坐得那么稳。青年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伸手扶住木白的两条小细腿,有些哭笑不得得说:“怎么这样上来?”

  木白咂咂嘴,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上肩,只是哼哼唧唧问自己是不是很沉。

  怎么会沉呢?这个重量……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似乎还轻了不少。

  两年啊,这可是两年,他的孩子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在这个孩子抽条生长的时候体重不增反减的?

  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两年前他的孩子不过虚岁七岁,就和他的弟弟被掳到了距离应天府千里之外的地方。

  他不光想办法从贼人身边逃了出来,还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带着他才两岁的弟弟在那儿生活了下来。

  此后更是在阴差阳错间拜师大儒王袆。画了一幅画帮了明军攻滇,因此被关了监狱,却反而得到了傅友德和蓝玉的认可,被其认作养子。

  在谁都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他的长子以孤儿之身参与乡试,文武全中,即将以应试考生的身份前往他的家乡……他的儿子,完全靠着自己走出了那座大山。

  谁都无法想象朱标在得到宋濂来信时说遇到两个皇孙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那一日东宫的烛火亮了一整夜,他的异常甚至惊动了皇宫中的两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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