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可我见了她,眼睛虽直了,但汗毛也要跟着竖起来。”陆小凤摸摸胡子,“我自认为自己也是有些直觉的,就是那种高手才有的直觉。”
“你当然有。”
“所以我决定要远离她!”陆小凤又道,“见过她以后,我立马去找了薛冰。”
“她一定也立马就咬了你的耳朵。”
突然有一道又懒又平淡的声音传来,接着又移过来一个人。
人怎么能移过来?
朱停就移过来了。
他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这张椅子带着四个轮子,不用人推,也不用人去转朱停动也不动,就是那么一点点移了过来。
“朱停。”陆小凤笑了,“你还是这么懒,竟然连走路都要椅子替你走。”
“你不懂。”
“我不懂?”
“你不懂,我这样说明我有福气。”朱停看起来肥嘟嘟的,确实很有福气,“我连路都不用走,岂不是说明我很厉害?比你这种整天跑来跑去,忙来忙去的人要厉害多了。”
“这位就是沈大人吧。”朱停又道,“久仰久仰,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和陆小凤这个混蛋做朋友?”
陆小凤的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
“我再怎么混蛋,也要比你好的。”
“为什么?”朱停往后一靠,就靠在又软又舒服的垫子上,眯着眼睛瞅陆小凤,“你有哪里比我强?”
“至少我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客人。”陆小凤拿出银票,“我也不会这样对待银票。”
“你为什么不早说?”朱停的笑也一下子就僵在脸上,不过他马上又笑得比之前更开心,更大声,这次却多少带了点讨好在里面。“我从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可我明明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在乎钱。”陆小凤也笑,“你还说自己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为了钱去工作。”
“我以前确实是这样的。”朱停叹气,“只不过我现在有了一个老婆。”
“有老婆不是好事么?”
“她隔两天就要买一条裙子,隔三天就要买一盒胭脂,我不去赚钱,还能怎么办?”
朱停话音刚落,后院就飞来一个东西,径直去砸他的脑袋。
沈百终反射性地拔出刀来。
陆小凤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飞来的东西是一只绣花鞋,啪的一下就砸在了朱停的后脑勺上。
绣花鞋当是老板娘的。
“你想换一个省钱的老婆,你就去吧!”
老板娘的声音不复开门时的甜美和温柔,简直像是泼妇一般了。
“你看,这就是我的难处。”朱停又叹气,“所以把老婆娶回家来,简直是天大的麻烦,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这个,只可惜也没什么法子退货了。”
又是一只绣花鞋砸在了朱停身上。
陆小凤笑得更开心,“你不仅不能生气,你一会儿还得去把这两只鞋还回去,求她原谅你,否则你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
“没错。”朱停道,“所以你最好快点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要一辆非常坚固耐用的马车,里面要有放食物的抽屉和袋子。”陆小凤道,“我还要两个可以挂在骆驼上的盒子,这两个盒子最好要够小,不仅要小,还要能装很多东西。”
小盒子怎么能装很多东西?
可是朱停却一口答应下来,好像没有半点难处。
“你还要什么?”
“我还要暗器。”陆小凤道,“我不要伤人的暗器,要那种可以使人动弹不得的暗器。”
朱停看一眼沈百终,“你竟还用得上暗器?”
陆小凤苦笑,“这一次也许会有谁也想不到的困难,若是沈百终也栽了跟头怎么办?”
“沈百终也会栽跟头?”朱停瞪大眼睛,“你难道要去天上不成?”
“我要去的地方虽不是天上,却也差不多。”陆小凤道,“我要去沙漠,大自然的威力是谁也想不到的,也许只需要一场沙尘暴,我们就会奄奄一息。”
朱停点头,“我一定给你最好的暗器。”
陆小凤笑了,他们虽总是吵架,但他们的友情却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你还要什么?”
“要厚水袋。”陆小凤道,“非常非常不容易破的厚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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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不容易破的厚水袋。”胡铁花叹气,“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一定要去找这样的水袋。”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水袋?”楚留香笑了。
“号称红阁的朱停一定可以做出这样的水袋。”胡铁花又叹气,“这种水袋就算被暗器击中也绝对不会破,在刀剑上来回滚一圈也不会有半个口子。”
“我们哪里有空去找朱停呢?”楚留香终于也叹气,“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楚留香和胡铁花坐在帐篷前面,他们的面前正烧着一堆火,他们的身上也披着厚厚的毯子。
姬冰雁在帐篷里睡觉。
那个又聋又瞎又哑的石驼和骆驼呆在一起,他好像永远也不需要休息,起码这几十天来,楚留香就从未见过他闭眼。
天上的星星很美,月亮也很美,一望无际的沙丘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胡铁花却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楚留香问。
“要不是我多事,我们的水袋也不会被那几个人用暗器击破!”
“他们装成了垂死挣扎的人,我们怎么能看破呢?”楚留香安慰道,“救人总是没错的,是我们三个一起要救的,你不必自责。”
“可,可我们只有一袋水了!”胡铁花道,他几乎要羞愧的哭出来,“我们有四个人,这一袋水一天就可以喝完!”
“只要找到绿洲,我们就可以活下来。”楚留香笑道,“绿洲并不远,我们难道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可怕,更困难的情况吗?”
胡铁花还是不说话。
楚留香只有苦笑,“不如我们聊聊天,也好过你胡思乱想。”
“好!”胡铁花道,“你告诉我不久前的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案子?”
“就是妙僧无花和南宫灵的案子。”胡铁花道,“他们竟真的是兄弟?”
“真的。”楚留香道,“他们是天枫十四郎的孩子,一个被托付给任慈,一个被托付给天峰大师。”
“天枫十四郎想要这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去篡夺师父和养父的位置。”楚留香接着道,“这样一来,他虽没有正面打败他们,却也赢过了他们。”
“这人简直不是个东西!”胡铁花怒道,“幸好你查出了真相,否则这件事实在是叫人恶心!”
胡铁花一向嫉恶如仇,他也有一个爆的脾气和热心肠,听到这种事,他简直比被害的人还要生气。
“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了沈百终?”
过了一会儿,胡铁花又问。
“是。”
胡铁花的眼睛亮了,“他是不是不爱说话?”
“是。”
“他是不是很冷漠,很冰冷,从来也不肯笑一笑?”
“他不怎么笑,却也不冰冷。”楚留香道。
胡铁花不懂。
一个人既然不爱笑,难道还会让人觉得温暖不成?
“他的武功是不是很高?”胡铁花又问,“我听说他杀人如麻,最喜欢看到自己的绣春刀沾上鲜血。”
楚留香笑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消息的?”
“我不记得了。”胡铁花道,“但天下第一确实该是这样的,更何况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他的武功的确很高很高,可他并不爱杀人。”
“也是。”胡铁花道,“若他真的喜欢杀人,一见到你,就该抽刀砍了你这个到处偷东西的老臭虫才对。”
楚留香苦笑道,“别人也许不清楚,你却是该知道的,我盗来的东西可是已全部给了该给的人。”
“沈百终也会知道你这种小事?”
名满天下的盗帅之事,到了胡铁花嘴里却变成了小事,他确实喜欢经常损一损楚留香。
“他知道。”楚留香道,“我们之所以一起查了案子,是因为天枫十四郎当年也曾找过沈百终的父亲比武。”
“沈老前辈?”
“对。”
“沈老前辈一定没有理他。”
“是。”
“那沈百终是不是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楚留香道,“我们调查清楚这件事后,他就走了,陆小凤还在江南等他,所以无花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去查的。”
“陆小凤的案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胡铁花裹紧毯子,啪的一下倒在沙子上,“你们两个也真是奇怪,一天到晚的惹麻烦,好像全天下的麻烦事都能被你们俩碰上。”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楚留香道,“不过你若是对沈百终很好奇,也是有机会见到他的。”
“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个该死的沙漠走出去!”
“你不用走出去也能见到他。”楚留香笑了,“他也要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