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宏盛扫视一圈,沉声道:“此人便是……宁国府威烈将军,一等御前侍卫贾玩,贾逸之!”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里闪过同样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他,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他?
太上皇的,忠顺亲王的,皇长子的……现在连个刺客都怀疑到他头上。
好一阵才有人开口,还是刚才那位老将军,嘲讽道:“天底下的人,身高体型相近的何止千万,凭这个也能定罪?亏得你不是刑部的官儿,否则不知道闹出多少冤案来。”
卫宏盛道:“体态相近的人是多,但体态相近又武功高强……”
老将打断道:“武功高怎么了?武功高还成了错了?武功高就是他做的,这是什么逻辑?
“你有子孙根,我是不是可以说城东那寡妇怀的是你的孩子?”
他说话难听,卫宏盛却不恼,淡淡道:“若全天下就下官一个男人,那寡妇怀的,自然就只能是下官的孩子。”
老将噎了一噎,天底下有子孙根的男人到处都是,可如贾玩一般武功的少年,他还真不知道第二个,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不代表就没有……我看你就是抓不到刺客,随意找个人来顶罪。”
那小家伙在太和殿上将匈奴蛮子打的屁滚尿流,他可是喜欢的很,很不高兴有人朝他头上泼脏水。
卫宏盛依旧不卑不亢道:“下官的确孤陋寡闻,但既然知道一个,就该查清楚一个。”
老将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直坐在一旁默然不语,仿佛殿内的一切和自己无关的赵轶忽然冷冷开口,道:“卫大人是不是忘了,我的腿是谁荐的人治好的。”
“下官自然知道,只是……”卫宏盛拱手道:“殿下请恕臣直言,只怕贾逸之将张友士荐给殿下,未必存了什么好心。”
赵轶冷笑。
卫宏盛道:“当初陛下让贾逸之推荐江南名医为殿下医治腿疾,可他荐的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那张友士不过是个落魄文人,在神武将军冯家坐过馆,和卫家、贾家也有来往,却不曾听闻他在医术上有何建树,贾逸之知道他,怕是因为他给前威烈将军贾珍的儿媳秦氏诊过脉,原说无碍,结果没几日秦氏就病逝了……
“贾逸之将这等人荐给殿下,有何诚意可言?可见只是敷衍差事,只是没想到张友士在这上面确有长材,竟真的治好了殿下罢了。”
这话说的竟让人反驳不能,赵轶淡淡道:“不过是疑人偷斧,小人之心罢了。”
又道:“让尹成泽进来!”
赵轶遇袭,乾帝特许他在宫中也带护卫防身,只是没资格入殿罢了,赵轶越过乾帝直接叫人进来,原是僭越之举,但现在这般情形,谁也不会同他较真。
片刻后,尹成泽进门,赵轶冷冷道:“是你告诉他们,刺客是贾逸之的?”
尹成泽微愣,忙道:“绝无此事。”
又道:“那刺客虽身形与贾大人颇为相似,但武功路数全然不同。刺客剑法快捷凌厉,令人目不暇接,但正因为太快,威力上便略有欠缺,而贾大人的武功,却干净利落,一招一式直指要害,一出手非死即伤……他们绝非是同一人。”
卫宏盛道:“那尹护卫觉得,贾大人和那刺客,谁的武功更高?”
尹成泽沉吟片刻,苦笑道:“这两人武功都在下官之上,且下官并未同贾大人交过手……不过,应是贾大人武功更高才对。”
卫宏盛道:“这就对了,武功低微的,伪装成武功高的自然不行,但武功高的想要伪装成武功低的,想必不难。”
见尹成泽还要辩解,又道:“尹护卫你也说自己武功远不及他,就算伪装了你也未必看得出来吧?”
尹成泽无言以对。
老将军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骂道:“那他是吃饱了撑得,假装武功低微跑去刺杀?”
卫宏盛何尝不知道自己难以自圆其说,但现在他唯一能抓住的,也就这一根稻草了……
刑部尚书上前一步,道:“陛下,多辩无益,臣以为,既然贾大人有嫌疑,那就不妨查上一查,早些洗清嫌疑,也免得放走真正的凶手。”
“臣附议。”
“臣……”
乾帝抬手打断底下大臣的表态,对卫宏盛道:“朕曾下旨令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配合行事,你既然有所怀疑,便没有去问问?”
卫宏盛道:“臣自然问了,正因为问了,所以才更加怀疑。”
他道:“臣先前去了宁国府,没见到贾逸之,据下人们说,贾逸之从昨夜起,就一直酣睡不醒,直到黄昏时分才起床出府,说是约了永安侯世子去看花灯。
“臣找到他们说的茶馆,伙计说贾逸之正在包厢,臣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店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臣让人在附近搜寻,也全无踪迹……臣担心他此刻,只怕已乔装改扮出城去了。”
老将军小声嘀咕道:“我看只怕又是一个张涵才是。”
当初张涵的事便是如此,所有人被忠顺亲王误导,去城外追了半个多月,结果人早就死在了湖里。
卫宏盛不理他,跪伏道:“贾逸之白日卧床不起已是可疑,在茶馆忽然消失更不同寻常,臣请陛下下旨,全力搜寻贾逸之的下落。”
刘总管插嘴道:“卫大人怕是误会了,贾侍卫嗜睡,那是打小的毛病,这宫里上上下下,包括皇上都知道……他白天睡觉最正常不过。
“且全力去找贾侍卫,放跑了真正的刺客又当如何?”
卫宏盛道:“搜寻刺客和找贾逸之之间并不冲突,陛下,刺客身受重伤,找到贾逸之,只需查验他身上有无伤痕就可证清白,绝不会冤枉了他……”
乾帝也不相信贾玩那小子会去刺杀赵轶,但只是查一查伤痕,却也不费什么事,正要开口应允,有內侍进殿禀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何泰清、鸿胪寺卿牛文广有要事禀奏。”
所有人精神一震,道:“可是抓到刺客了?”
又觉得有些不对,抓刺客怎么和鸿胪寺扯上关系了?
内侍道:“应该不是……他们还带着永安侯世子和贾侍卫。”
于是众人茫然了,永安侯世子周凯和贾玩,无论是爵位官职,还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都远在何泰清、牛文广之上,这个“带”字从何说起?
卫宏盛眼中流露失望之色,贾玩竟然此刻进宫,难道真的不是他?
乾帝道:“宣。”
大家的想法和卫宏盛差不多,原本贾玩就不太可能是刺客,只是身形相近加武功太高才平白招了嫌疑,如今主动进宫,就更不会是了,查验的事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求见的是何泰清和牛文广,进来的自然也是他们两个,贾玩周凯还在外面候着,乾帝道:“出了什么事?”
何泰清是武将,说话粗鲁直爽:“禀皇上,贾逸之贾大人,还有周凯周世子,把匈奴使臣打了。”
话一说完,就遭到众人怒目而视:皇子遇刺、险死还生你不知道?
全城都在搜捕刺客你不知道?
比你官大两级的卫大人为此官都要丢了你不知道?
今天是元宵佳节你不知道?
这会儿拿个打架斗殴的小事来殿上说,是不是闲的屁股发痒啊?
何泰清一个激灵,补充道:“那个……打的有点狠。”
乾帝当然知道打的有点狠,打的不狠也不会到这儿来,只是他此刻哪有心情听何泰清卖关子,不悦道:“说!”
何泰清应了一声,比较简洁道:“贾大人和周世子逛街的时候,被匈奴人撞了下,匈奴人被撞疼了,揪着贾大人就要打,于是就打起来了……匈奴人眼看打不过,就动了刀子,差点伤了周世子,贾大人一怒之下夺了刀,将但凡拔了刀的匈奴人的胳膊都给剁了……”
乾帝皱眉:“剁了几个?”
何泰清干咳一声,道:“贾大人剁了一个之后,剩下的二十多个急了眼,全都拔了刀……”
所以剁了二十多个?匈奴一共来了多少人来着?
乾帝都不由头大起来。
何泰清忙道:“不过左贤王没事,当时正好工部员外郎贾政经过,看见贾大人打架,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贾大人赶紧过去查看,臣趁机带人把他们隔开,这才让左贤王逃过一劫,只胸口挨了一脚,臣进宫的时候已经醒了……”
好吧,所有人都在讨论他是不是重伤逃遁的刺客的时候,他跑去跟人打架斗殴去了,砍了二十多个匈奴使者的胳膊,连左贤王都差点没能幸免……
真要谢谢那位员外郎了,这一跤摔的及时啊,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右相皱眉道:“左贤王见过贾侍卫,知道他的身手,怎么会和他冲突起来?”
何泰清呐呐道:“贾大人和周世子换了衣服,带着面具……”
贾大人,世子爷啊,下官真的尽力了,实在是瞒不住啊,你们两个自求多福吧!
君臣一起无语:得,这哪是一言不合动上了手,这是处心积虑给人设套的吧?
卫宏盛却眼睛一亮,道:“来我大乾的匈奴使臣和护卫个个身手不凡,那贾逸之和他们动手,是不是也受了伤?”
故意寻衅,以伤掩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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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用隐带兴奋的语气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在担心某个人的身体状况,在座的都对卫宏盛的执著都无语了,老将军嘲讽道:“我记得那日太和殿设宴,卫大人也在吧,匈奴左贤王的手下武功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你中一箭然后再去砍他们二十条胳膊试试?你以为那是萝卜?”
卫宏盛不理他,直直的看向乾帝:“陛下!”
乾帝吩咐道:“让那两个小混蛋进来!”
乾帝话一出口,卫宏盛就收到好几道同情的目光:就这一句话,乾帝心中谁亲谁疏一目了然,得罪了那两位煞星,你以后日子难过啰!
于是两个小混蛋进殿。
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袄,衣服上到处都是泥水,头发用根布条随意绑了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除了脸特别漂亮外,看着跟街头的小混混没什么区别。
乾帝一想到自己这边焦头烂额,赵轶甚至差点丢了命,这两个小子却还不消停,在外面逍遥快活、惹是生非,还给他捅这么大一篓子就一肚子火,看着他们这副打扮更是来气,拍案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周凯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皇帝舅舅,一见他发怒,下意识就朝贾玩身后缩,却被贾玩悄悄一脚踹了出来,只得狠狠瞪了贾玩一眼,对乾帝嗫嚅道:“皇上,不怪臣,臣说了要先回去换衣服了,何大人和牛大人硬拽着我们不许走……”
乾帝几乎气乐了:他问的是这个吗?
懒得理他,手指点向贾玩:“你,把上衣脱了,给卫大人看看。”
气的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叫。
贾玩“哦”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将短袄脱了,扔给卫宏盛:“诺,拿去吧,也别说什么看不看了,送你了!”
他原本就穿的单薄,短袄一脱里面就剩一层灰色的棉布衫子,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依旧坦荡洒脱,站在哪里都如芝兰玉树一般。
只看姿态,怎么也不像受过伤的模样。
众人憋着笑看向卫宏盛,事到如今卫宏盛已是骑虎难下,忍气道:“烦请贾大人将里面这件也脱了。”
贾玩看着卫宏盛,好一阵才开口:“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