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背上有伤,少年半趴着蜷成一团,睡得有些委屈。
想起昨夜少年浑身是血,持刀守在他身前的模样,乾帝心中一痛——不过是个孩子。
没爹没娘的孩子。
别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要独当一面,出生入死。
在床边安静坐了一阵,乾帝起身:“朕该去早朝了。”
赵轶点头道:“我这就送他出宫。”
昨夜情况特殊,且乾帝自己就在玉辰宫,贾玩在这里住一晚还勉强说得过去,如今乾帝去早朝,贾玩再没有留在后宫的道理。
乾帝点头。
看着赵轶熟练的拿披风将贾玩一裹,背在背上,期间贾玩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赵轶答了一句“没事,回家了”,就没了动静。
他这边没了动静,小的动静就大了,先是手舞足蹈,脑袋到处乱拱,然后在赵轶背着贾玩出门的一瞬间,终于裂开嘴,开始嚎啕大哭……好消息是比起昨儿,中气又足了许多。
乾帝追到门外,见赵轶对哭声充耳不闻,甚至越走越快,忙道:“赵轶,回来!”
赵轶头也不回,道:“父皇,您应该叫奶娘。”
乾帝道:“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奶娘有用,还要贾玩干嘛?
见赵轶还杵着不动,怒道:“赵轶!你给朕滚回来!”
赵轶无法,只能将人又背回去。
贾玩进门,小家伙哭声小了两度,却依旧嚎个不停,贾玩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伸出一根手指,凶道:“不许哭!”
小家伙抓住他的手指头,瞬间安静。
贾玩一头栽在床上,继续睡。
乾帝赵轶面面相觑。
乾帝有些头大,当初这小东西境况堪忧,他想着贾玩身边似乎生气比别处充足,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将人交给贾玩,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或许是……”赵轶道:“阿玩身上有伤,他喜欢血腥味儿?父皇不如让人备点儿鸡……”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乾帝怒道:“这是你弟弟!”
赵轶嘲讽道:“儿臣的弟弟多了去了。”
乾帝气的说不出话来。
赵轶停了下,道:“儿臣听阿玩说起过,他的真气源自胎里带来的那口先天之气,孩子亲近他,或许与此有关。”
现在怎么办吧?
让贾玩待在后宫显然不合适,但贾玩走了,这小东西怎么办?少了先天之气滋养不说,体质这么弱,这么个哭法,估计没多久就没了。
……
贾玩一睁开眼,就被身边的小东西吓了一跳:这小鬼怎么还在这儿?
不对?他现在在哪儿?感觉好像有点眼熟?什么地方?
他的衣服呢?鞋呢?
贾玩揉着眼睛,迷迷瞪瞪转出屏风,打开门,就看见一群熟人,正在外面边走边聊:乾帝、赵轶、左相、右相、大将军……还有一群侍卫和太监。
贾玩眨眨眼,终于认出来这里是勤政殿的侧殿,但问题是,勤政殿侧殿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床?
还有,他怎么睡在这儿?
比起他,显然左相他们受的惊吓更大:“你……贾……”
他们就去勤政殿议个事,怎么会撞上这种事?现在假装没看见还来不来得及?
乾帝很淡定:“睡醒了?”
贾玩:“啊。”
醒了,但还懵着。
“哄啊哄啊哄啊……”嘹亮的哭声及时在屏风内响起。
贾玩站在门里,扭头看看屏风,再看看站在外面的人。
乾帝干咳一声,提醒道:“孩子哭了。”
贾玩眨眨眼:“哦。”
孩子哭了,所以呢?
“去看看。”
“哦。”
贾玩转身进去。
左相干咳一声,道:“那我们……”
话未说完,就见贾玩捂着鼻子,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拉、拉了,拉了……奶娘!奶娘奶娘!”
几个奶娘和宫女从耳房迅速钻出来,进去收拾残局,贾玩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赤脚,也跟着进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好一阵后,老将军一拍大腿道:“老臣知道了!原来贾大人是女扮男装,连孩子都有了……皇上您这就不对了,金屋藏娇也不能藏在勤政殿啊……”
话没说完,贾玩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怒道:“老头你瞎啊!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女人!”
金屋藏娇,藏你大头鬼!他堂堂大内第一高手……
几个人一起看他。
肌肤通透无暇,如雪似玉,眉眼漂亮的难描难画,头发散着,瀑布似的垂到腰上,小腰细细的,不堪盈握……一身明显大了N个号的亵衣,挽起的宽大裤腿和袖口里,露出晶莹纤细的脚踝和手腕……
怀里挂着个小不点,正抓着他的衣领,奋力的朝他胸口拱……
看着几人的脸色,贾玩的脸一点点黑下去,道:“皇上!”
赵轶道:“这是数日前昌嫔娘娘产下的孩子,因体质过于孱弱,钦天监说,要八字极正的纯阳之体来镇邪驱秽,方保平安,所以委屈贾大人几日。”
左相等人:“哦。”
贾玩:“哦……”
乾帝:“……”
乾帝带着左相等人去勤政殿,赵轶进门,道:“伤势怎么样了?这几天你睡着,也不敢打开看,来,过来我给你重新包扎下。”
赵轶不说还好,一说贾玩就觉得背上一阵阵发痒,道:“不用……我的衣服呢?我回去洗个澡……好奇怪,竟然不饿。”
按照他的经验,受了伤吃了药,肯定不会睡一个晚上就醒,照说现在该饥肠辘辘才对,怎么竟然感觉不到饿?难不成饿过头了?
宫女端着脏衣服出去,奶娘将孩子从贾玩怀里接过,笑道:“大人虽然睡着,但殿下每日三顿的给您喂粥和参汤,怎么会饿呢!”
难怪嘴里感觉怪怪的……贾玩奇道:“小东西今天竟然不哭……咦,好像比之前好看了一点点。”
奶娘走到屏风内喂奶,笑道:“只要在贾大人旁边,怎么都不哭的……小殿下可乖了。”
又道:“小孩子落地,见风就长,小殿下五官生的好,长大以后保准和大人您一样,是个美男子呢!”
贾玩一头黑线:美男子就美男子,拿他比什么?
道:“对了,我衣服呢?”
那天晚上王公公就说派人去给他取衣服了,怎么几天都没取回来?
奶娘道:“那边耳房备好了热水,大人的衣服也备好了,直接过去沐浴就好。”
在勤政殿沐浴?
贾玩看向赵轶,赵轶点头,道:“父皇的意思,你先在这里委屈几日,等……六弟身体稍稍强壮些,再回去。”
贾玩不想说话了,转身朝耳房走。
奶娘忙整理衣襟,将孩子裹好跟上,贾玩回身:“我洗澡你跟着干什么?”
奶娘道:“小殿下他……大人您洗您的,奴婢就在屏风外面,不进去。”
贾玩盯着她,不说话。
赵轶接过孩子,道:“我来吧!”
贾玩一把将小家伙夺过去,道:“我和他一起洗!”
走了两步,又回身对奶娘道:“你待会找王公公帮着传句话,告诉周凯,得空来找我一下,我有事请他帮忙。”
奶娘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贾玩继续朝耳房进发:几天没洗澡,身上难受死了,尤其是背上的伤口,又疼又痒,简直让人发狂。
赵轶紧跟在他后面,道:“你找周凯帮什么忙?”
贾玩道:“也不是找他,他有个表弟,叫罗鑫的,在前锋营,我找的是他。”
赵轶道:“前锋营我也有人……罗鑫也是我表弟。”
贾玩“哦”了一声,脚步不停。
赵轶又道:“找前锋营什么事?”
“小事。”
“什么小事?”
既然当着他的面吩咐,显然并不是需要瞒着他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他,反而绕个弯子找周凯?
贾玩终于停步,道:“我记得前锋营有时候也负责抄家抓人的差事,对吧?”
赵轶点头:“父皇亲自下旨要拿的人,多是前锋营出手,怎么了?”
贾玩左右看了眼,道:“这些日子,想必前锋营动静不小,我有个族兄……”
赵轶安静听完,道:“的确是小事,我来安排好了……正好这些日子你不在家,反而省事。”
贾玩道:“记得挑个家中人口繁盛的,最好姐妹众多的。”
赵轶点头,道:“放心。”
又皱眉道:“荣国府的衰败已是定局,你总不能操他们一辈子的心,贾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贾玩耸耸肩,道:“就是不想操他们一辈子的心,才安排这个……最后一次了,若再不开窍,我也就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