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太宰君究竟会不会沿着他所规划的道路走下去。
森鸥外对港口Mafia，怀着连放弃自己都能轻易做到的决心。而他终究是人类，人类就有穷尽之时，就会衰弱，就会钝化。中也君对港口Mafia忠心耿耿，会是令行禁止的优秀下属，却不适合成为首领；太宰君曾是森鸥外的最佳选择，圣杯战争却暴露出其布局能力已经超出森鸥外可以限制的阈值，由他当首领，很可能会跟森鸥外规划好的路线背道而驰。
那么只剩下了……
森鸥外十指交叉，缓缓抬头。
“夕雾君，能稍微留一下吗？”
源夕雾看了Q一眼，Q微微鼓起脸颊表示不满，最终还是离开了。他比划一个“等你哦”的手势，小孩子式的天真活泼让源夕雾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不过随着他回头，直视森鸥外，这点笑意便不着痕迹的隐去了。
“……您的意思是，减少偶像活动吗？”
源夕雾重复了一遍，他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他作为偶像的活动频率本身已经低到离谱，再减少下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不仅如此。”森鸥外的语气十分和煦，“其他过分暴露在外界的任务，今后也不会再分派给你。”
源夕雾的眼睛慢慢睁大。
“你懂得我的意思吧，夕雾君？”
源夕雾自然是懂的，深居简出本就是对首领的要求，森鸥外却开始如此要求他。情报不足，源夕雾不知道森先生问什么突然动了让他来当首领的心思，他只知道这意味着今后自己将被盯得更紧。
“可、可是……”
“夕雾君，这是港口Mafia首领的【决定】。”
“不是的，森先生。”源夕雾单膝跪地，措辞恭敬，“我不会对您的决定产生半点异议，可是这次圣杯战争所欠下的人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进行偿还。”
“特别是……咒术师方面的，请动其进行援助的时候，就已经几乎敲定好了交换条件。这部分报告应该是太宰先生在梳理，本来会在今天早上送到您的办公桌上。”
不过太宰治的报告书一向会拖延，就变成如今的情况了。
“我会考虑到这一点的，夕雾君。”
“万分感谢。”
离开首领办公室，源夕雾不像平常那样松一口气，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双手接了一下向他扑过来的梦野久作，摸摸对方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头，决定今天下午先带这孩子去熟悉一下基础工作。
至于刚才的插曲，那是源夕雾已经料想过的情况。圣杯战争，完全没有眼线的三到四天的时间，足够做许多事。源夕雾准备的后手本来就是为了为之后争取一点自由活动和调查的时间，唯一一点没想到的，大概就是森先生突然改变的意向了。
在此之前，源夕雾一直以为太宰先生是森先生内定的首领人选，突然换成他，让他稍微有些措手不及。
后续的计划还要再调整一下。
他牵着梦野久作的手离开了，而在他离开后，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拨通了一个电话。
“哈哈哈，交换条件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吧？”银发的咒术师仰躺在椅子里，长腿则架在桌上，一晃一晃的，“出动七海也许还能用金钱衡量，我的话……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是另外的价格哟~”
“不过嘛，我也没想着占用夕雾多长时间。下月中旬，北野天满宫的咒物封印仪式，无论如何都需要持【不动无常】的夕雾到场。”
“就这么说定了哦，拜拜~”
“咔哒”，电话被挂断，森鸥外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面无表情。
这自说自话的狂妄咒术师……偏偏是天花板级别的战力，他还有意让中也君和太宰君低调发展两年，真正达到“双黑”的全盛再大肆扩张，眼下也只有稍作忍耐了。
森鸥外数了数如果源夕雾在位的齐全的五大干部，顿时心平气和。
只要夕雾君还在他掌心，他就不会生气。
* * *
源夕雾带梦野久作基本上了解了一下Mafia的日常工作，他会把这些种类众多的工作进行切分，一点点教给Q，就像曾经中也前辈教他一样。
他做这些的时候还不忘自己的小伙伴，眼看太宰先生就要出差，芥川龙之介整个人都打蔫了。
熟悉的小食店里，源夕雾面前摆着炸串，一边拍拍拿果汁买醉的芥川龙之介的肩膀算作安慰，Q在他旁边猛吃。
“没事，太宰先生很快就会回来了，森先生不会放他在外面太久。”
“在下……在下只是……”
太宰治由于性格和定位的特殊，森鸥外几乎不怎么把他放出去，这还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遇上太宰治出差的情况。他郁郁不乐了一会儿，见源夕雾推了一个刚刚蒸出来的红豆沙馒头过来，一边直起身咳嗽，一边把馒头拿起来，总算开始吃东西了。
“这样不就对了吗，与其悲叹，不如借这段时间熟悉工作，等太宰先生回来……”
芥川龙之介的眼睛“咻”的亮了，喃喃道。
“等太宰先生回来……”
源夕雾立刻接上去。
“一定会对龙之介刮目相看的！”
“！！！”
芥川龙之介，顿时获得了治愈和打鸡血的效果。
“干杯！”
吃完这顿，明天加班！
* * *
中原中也结束了与下属的聚餐，他有些遗憾这次源夕雾没来，不过考虑到后辈也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他也就欣慰起来。与部下们告别后中原中也跨上机车，霓虹的招牌在头顶闪耀着，他突然想到这附近似乎有源夕雾常常光临的一家烧物店。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源夕雾不一定会选择这里聚会，鬼使神差的，他依旧打算去看看。机车再次停到路旁，他绕过一个街角，就看到源夕雾牵着Q正慢慢走着，明显酒足饭饱的样子。
那个还会因为被离间而抱着他腿哭的孩子，居然也成为了可靠的前辈啊。
中原中也觉得很奇妙，他没有选择打扰，只是静静站在这里观察。灵敏的耳力能捕捉到一些断续的话语，他也无心去偷听，脑海中回忆起的是他一路把源夕雾带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一幕幕。
回忆总是十分温暖，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源夕雾的声音断续传来，慎重的，告诫的，却很温柔的语气。
“Q，若你有一天想要离开，请不要因我为难。”
这话一出，中原中也屏住呼吸，帽檐下的钴蓝眼眸因为诧异而睁大。
“但是……”Q的声音是小孩子式的清亮，“夕雾不会为难吗？”
“……要叫前辈。”
“可是夕雾真的真的不会为难吗？”
“……不会的。”
中原中也听到源夕雾这样说道，声音甚至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的话……”
“怎么能称得上是你的前辈呢。”
第92章 空蝉
对部下说出那样的话, 几乎就是在说“就算跳槽也没什么”，对于港口Mafia这样的组织而言，源夕雾的做法, 无疑是不合规矩的。可中原中也绝不打算去举报，他仅仅是微微皱眉, 突然思考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夕雾在港口Mafia这里, 过得究竟如何？
若是从表面上看，源夕雾积极进取, 颇受重用, 目前已经是准干部。他与组织里的其他人关系也很好, 有干部作为前辈，红叶姐很喜欢他，就算最难搞的太宰治, 也对源夕雾颇为不错。
这些条件放在普通职场上，已经可以说是职场赢家的配置了吧。
但是，中原中也却仍记得夕雾回家那次露出的笑容。
森先生说, 源夕雾只要升任干部，就会如中原中也一般, 除了任务, 也能有自己的时间。所以中原中也一直在多方努力，也不吝啬放权, 他希望源夕雾能爬得更快一点，早日抵达与他并肩的位置，自由自在的工作和回家。
然而此刻，他突然想起, 自己一次也没有跟夕雾讨论过相关的事情。
如果太宰治在这里，大概会立刻开始嘲笑。森鸥外很擅长摆弄人心, 长久以来一直引导着中原中也的思维，不让他向那个方向上细想；源夕雾又足够安静内敛，习惯忍耐……两相结合，这个问题仿佛一度从世界上消失一般。
可现在中原中也想起来了。
他静静看着源夕雾与Q说完话，然后两人慢慢消失在没有灯光的黑暗处。他扶正了帽檐，也走向自己的机车，外披飘扬着，他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铅色的疑云。
* * *
“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港口Mafia大楼的走廊上，在首领办公室门口等待放行的时候，中原中也侧头看着窗外的蓝天日云。天幕之上有鸟在滑翔，是横滨很常见的一种日色海鸟，正乘风要飞往海港去。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中原中也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例行的报告结束，森鸥外下达一连串指示，中原中也一一领受。正当他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森鸥外叫住了。
“中也君。”
在森鸥外的眼神示意下，首领办公室的护卫们依次退出，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原中也与森鸥外两个人。
“首领，这是……”
森鸥外笑了笑。
“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中也君的意见。”
* * *
源夕雾匆匆叩响了中原中也办公室的门，无人应声，他咬牙，直接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晚了一步！
他料到森先生会与前辈谈话，却没想到这么快！昨天才刚刚向源夕雾透露出要提拔他做首领的念头，今天居然就直接通知了中也前辈。源夕雾能猜到森先生会说什么，他如此焦虑，是因为不想让前辈满怀希望之后，再被他的叛逃所打击。
扣紧门框的指尖已经微微泛日，将源夕雾从这种颓丧感中拉出来的，是太宰治的声音。
“冷静点，太难看了。”
源夕雾顿时抬头。
“太宰先生……”
“在这件事情上倒是难得的高效，看来是我在圣杯战争的布局令他感受到威胁了。”太宰治淡淡勾起嘴角，“在这一点上，森先生也是个胆小鬼呢。”
他侧眸，看向源夕雾。
“怎么？你不是已经预料到了吗，更换下一任首领人选的事情，怎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源夕雾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