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七海建人的神情有些复杂，“恐怕连之前所发生的全部也一并忘记了吧，就像白纸，幸运的是似乎也没有被任何一位术师所杀，那就是自我了断……吗……”
他的声音渐渐沉下去，近乎叹息。最终，七海建人甩脱这些消沉的思绪，再次指明那个方向。
“现在，快飞，在其他术师还没有找到你之前。”
咒灵顺着他的话飞起来一点，还是有些犹豫。
“快飞！”
被骤然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咒灵直接飞上了半空。他向下看看，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站在白色圆桌旁边的金发男人似乎露出了一点微笑。
“快飞吧。”
男人摘下了眼镜，轻声说道。
“……飞到云天上去。”
* * *
向着被指出的方向，咒灵加速飞行，怀里还抱着一袋面包。飞越酒店大楼的时候，他骤然急停，面前的空中，折射着细碎光芒密布钢针的球体正缓缓转动。
一名黑发少年正从栏杆上跳下来，披在外面的老式校服外套飘扬，显得气势惊人。
“……哇哦。”
黑发少年露出稍显锋利的笑。
“看我拦截了什么？”
咒灵表情紧绷，他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尖刺球体，本能的知道其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没有释放出来，如果有需要，将会增加数量。这样一来，天空就不方便走了，想要快速离开的话，最好击败眼前这个人。
但是他之前没有主动攻击过人类，一时之间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对方的行动远比他做好心理建设要快，咒灵只觉得劲风扑面，银光闪闪的浮萍拐已经逼近他眼前！
——小鸟。
一只黄绒绒的小鸟，轻轻飞落到浮萍拐上，就好像利器上开出了一朵柔软的花。
那个看起来冷傲的少年面无表情，保持着抬起浮萍拐的姿势，却在武器上给他变了只小鸟出来。
“不是提醒过你吗？为什么又是这幅样子。”
云雀恭弥的脸色并不好看。
眼前的源夕雾的状态，云雀恭弥无比熟悉，他在十年后已经见过了。只是那时候的源夕雾已经度过了彷徨，虽然依旧是好像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对整个世界倒是很适应了，也懂得自己是强大的，才会成为咒术界头疼不已的存在。
而现在……
“不要变成这样。”他低声说道，“不是说过，不会走这样的一条路吗？”
可即使他这样询问了，眼前的人却已经不会回答他了。
咒灵小心地看着他，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却知道眼前这个人并没有攻击他，反而变了只可爱的小鸟出来。天空中的巨大球体也缓缓下落，落地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刺猬，背着一身小钢针跌跌撞撞跑到源夕雾脚边，尖刺微微颤动，眼睛看着咒灵。
咒灵看起来十分心动，他偷偷观察云雀恭弥的表情。
“……可以摸，小心刺。”云雀恭弥垂眸看着落到地上摸刺猬的咒灵，眉心微微皱起来，“你现在不能说话吗？”
他记得十年后咒灵形态的源夕雾是会说话的，对米鲁菲欧雷说过“不要毁掉梅花”，现在却连面包都抱在怀里没吃，实在有些奇怪。云雀恭弥跟源夕雾青梅竹马，以他对源夕雾的了解，就算失忆了，面包也要先吃。
咒灵茫然的抬头看他，低头咳了两声，却咳不出声音，仅仅能发出一些气音。
电光火石之间，云雀恭弥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用极快的速度，在咒灵后背处轻轻一拍。咒灵顿时咳了起来，却咳不出声，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咳嗽，他的狩衣和长发开始渐渐淡去，胸前的贯穿伤重新一点点显露出来。
没有完全吞下去！
【不动无常】在喉咙里卡住了！
第117章 浮世
像是从深水中浮起, 源夕雾从窒息之中睁开眼。眼前先是模糊的，接着是靠近胸口处那个贯穿伤的疼痛，友人正死死按着他的伤口为他止血, 源夕雾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医疗队马上上来了，失血量确实不小, 已经临时调了备用血过来。”
这个音色稚气却老气横秋的声音, 源夕雾有些熟悉。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大量失血，这样下去再过上几分钟, 他恐怕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想要立刻对自己使用反转术式, 但是……但是……
前额上贴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源夕雾感到自己的脸颊慢慢烫了起来，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终于无法忍耐地小声说道。
“那、那个……恭弥……”
“太近了……”
还以为他要不行了的云雀恭弥：“……”
* * *
彭格列的医疗队赶到及时，又有反转术式撑着，源夕雾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危险期。他在病床上沉沉睡了一夜, 凌晨时分，才重新恢复意识。
“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感觉如何？”黑西装的小婴儿坐在较远的窗台上, 之所以坐得那么远, 完全是因为源夕雾床边正坐着一个讨厌群聚的人。
“感想还挺多的。”源夕雾淡淡笑了笑，“里包恩先生, 我欠了彭格列好几个人情。”
提到“人情”，源夕雾就会想起中也前辈，他这个欠人情的习惯跟脖子上的choker一样，都是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他的手抬起来, 触碰到脖颈上的那件饰物，想了想, 还是把它摘了下来。
里包恩先生说得没错，死生之间挣扎过来，他确实有意做个决断了。
况且，一切条件都已具备。
里包恩的嘴角上翘，人情堆得高，不怕墙不倒。他无意再多打扰，很绅士的抬了抬头上的礼帽，拉开变色龙列恩变的降落伞，从楼上慢慢飘下去。
房间里只剩了云雀恭弥和源夕雾两个人。
“……你打算回去摊牌了吗？”云雀恭弥突然问道，源夕雾微微一愣，接着笑了。
“果然被恭弥看透了。”他的手慢慢在被子上蜷缩起来，好像一个不安的抓握动作，“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虽然港口Mafia的势力也许会造成一些影响，毕竟脱离组织之后就相当于没有靠山了，但是我想躲藏几年的话，应该也会逐渐淡化的。”
云雀恭弥听着，并没有询问源夕雾为什么不加入彭格列，他赞同源夕雾选择一种更纯粹的自由，这点在小婴儿面前他也不会提的。
“其实如果直接跳槽到彭格列，跟恭弥一起的话，也许不会那么麻烦，但是那样……”
源夕雾低下头。
“抱歉，恭弥，那样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云雀恭弥显得很莫名，他不知道源夕雾的愧疚从哪里来。
“小鸟愿意落在哪里，是小鸟的自由，不用想太多。”他握着源夕雾的手腕，把按在被面上的手翻过来，然后把什么东西放进源夕雾的掌心。
是【不动无常】。
“摊牌不是需要这个？给。”
源夕雾看着掌心的【不动无常】，缓缓抬头。
“恭弥，你就不怕我再吞了它变成咒灵吗？”
居然这么快就还给他了，他还以为要经历好一番拉锯战。这样当然很好，但源夕雾总觉得，是不是恭弥完全不在意他变不变咒灵……
脸颊被捏住了，黑发少年倾身向前，贴住他的额头。
“你可以再吃吃看。”
“看我会不会生气。”
源夕雾：“……”
绝对会生气！！！
【不动无常】在源夕雾心里彻底沦为只能用于威慑的核平武器。
突然，云雀恭弥动了，亮出浮萍拐拦在源夕雾身前。房间敞开的窗上，不知何时蹲了一只小黑猫，薄绿色猫儿眼，嘴里叼着一只大信封。
这么高的楼层，这只猫……
“等等，恭弥，我认得他。”源夕雾拽住竹马的外套，感觉到竹马绷紧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小黑猫全程安静的等待着，等到戒备解除，这才施施然从窗台上跳下来，把信封放在源夕雾面前。
“喵~”
小猫叫了一声，身形便如同幻雾般消失了。
信封上勾勒着大丛夕雾花的纹样，色调浅淡高雅，没有寄信人和地址，只在正面写着一行源夕雾曾见过的字——
【浮世如幻梦。】
源夕雾其实已经预感到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他拆开信封，掉出的居然是两封文件。
【今接纳……】
【今接纳……】
【源夕雾……】
【藤原香子……】
不只是他，就连他没有走完入社流程的母亲也没有漏下，并且为表歉意般，整封入社许可上的签名满满当当。那是浮世画社散落在各地的成员签名，有人带着这两封入社许可，不知花费了几个月，才从犄角旮旯里将这些各有怪癖的社员找出来签字。
——浮世画社向源夕雾张开了怀抱。
第118章 朔风
纵然重伤未愈, 源夕雾依旧在能活动之后，坚持先去做个了断。
“夕雾，你想好没有？”里包恩的表情难得有点严肃, “万一产生冲突，你现在可是连反抗都做不到的。”
源夕雾摇摇头, 他并非是去叛乱或者起义, 如果像他想的那样，甚至根本不会动用武力。反倒是在现在这个时间段里, 森先生还不知道他的动向, 才是最容易成功的。
“那么, 至少让云雀把你送到横滨去。”里包恩退了一步，接着嘴角一勾，“需要彭格列施加压力吗？”
“不必了, 感谢您。”
聪明人对话不需要说太多，里包恩已经大概了解了源夕雾的想法，也就是说这次返回港口Mafia, 只是离职，而不是跳槽……吗……
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所求的是全然的自由啊。
不过……
小婴儿把一点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藏在心底, 前港口Mafia的干部、咒杀师源夕雾恢复自由身，只怕全世界的Mafia势力都会心动不已, 尝试拉拢，那场面应该会相当热闹好看。他并不担心源夕雾会选择别的势力，他敢肯定以源夕雾的性格，近两年内都不会再加入其他势力, 至于两年后嘛……
他缓缓看向云雀恭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