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叹息一声,“伽叶,这段时间历练,心境越发从容了。”
伽叶心中苦笑一声:哪里是从容,不过是他看开了,放弃了罢了。
只是口中却未曾多言,只做出倾听的样子来。
果然佛祖便说了许多往事,慢慢又提起之前的去东土布道之事。
伽叶见如来愁眉不展,不好再做锯嘴的葫芦,只得出声道,“我佛,佛子金蝉已经将经书送至东土,并留下了传人,想那东土如今已经开始永沐佛音,不知我佛为何还如此烦忧?”
如来沉沉地叹息一声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金蝉带去的经书,当年那东土帝王不知为何,竟暗地里下令要焚毁,已经被金刚力士带回来了,如今留在当地的,乃是金蝉默背下来的经文。”
“百年时间过去,虫蛀尘染,受潮风化,又几经抄写,已经错漏百出了。”
伽叶不知怎地,就觉得有点不大妙,小心翼翼地道,“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如来用殷切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伽叶,很是信重地道,“尊者可愿为灵山,走这一趟凡尘东土?”
啥?
伽叶一脸愣怔,属实没想到如来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呆愣了好半晌才道,“这是不是不大好?那东土乃是金蝉的福地,我怎好代他去传道呢?”
“我佛与金蝉说过这事么?”
如来眉头皱成个深深的川纹,“唉,金蝉自回了灵山后,说是心境不稳,一直在闭关修行,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劳动你下山。”
伽叶听了心中就是一哂,何来舍不得这一说呢。
只是话说到这里,伽叶也就明白了如来的意思。
这是叫他效法金蝉,转世投胎下界,去弘扬佛法呢。
只不过这回他可能会比金蝉好过些,不用来来回回的折腾、多番转世,也不用走那么多路。
佛祖是容不得他拒绝的,伽叶心里也清楚,只好合十一礼道,“不知弟子要如何下界,何时出发?”说是出发,实为圆寂罢了啊!
如来叹息一声道,“我原本想着,叫你也似金蝉那般,直接转世投胎,以凡人之躯投生东土,长大成人后皈依佛门,弘扬佛法。”
“毕竟如今天道钟爱凡人,凡人得三界气运,以凡人之躯行走凡尘,不会被天道排斥,有着诸多便利。”
“只是金蝉下界一回,中间横生许多波折,凡人这个身份虽有好处,却也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毕竟经历六道轮回,消弭了前世记忆,不明前因后果,也有可能误入歧途。”
“虽说以真身下界,会受到天道限制,但是有法力助阵,在危难关头,也可略略回避一二。”
伽叶一脸茫然,“那我佛的意思,是叫我直接就这么去东土?”
如来道,“我正有此意,不过你也不急着走,先准备一番,练习一下化身之术,敛息之法,学一学如何藏匿修为,伪做凡人……”
哦。
伽叶呆呆地道,“谨遵我佛法旨。”
如来叹一声道,“老僧也只是暂且打这个主意罢了,行与不行,我还要去天庭,与玉帝回禀一声,毕竟他是三界共主,凡人那里如何,玉帝是很看重的。”
“再者还有太乙玄门,那南瞻部洲是他们的道场,若是转世投胎便也罢了,只如雨滴入海,叫人无法察觉,但是若以真身前去,那便犹如挑灯夜行,很是显眼了。”
“因此也要提前与他们商量一下。”
“行与不行的,你先暂且按我说的练习,耐心等我回来便是!”
伽叶轻声应了句是,慢慢地退出了大雄宝殿。
阿难见这人出来,形色不同以往,刚才的笑模样也没了,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心里很是疑惑,但也没上前询问,只快步走了进去,服侍佛祖。
哪怕好奇,也不急于一时,哪有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打探的呢。
阿难一副毫不好奇的模样,如来却没与他多说什么,只道,“我去天庭走一遭,你在家中,好生照看,金蝉那里若是有什么需求,一应供给不得怠慢。”
阿难连忙应是。
如来想想又交代一句,“若是降龙罗汉今日要查阅经书,也只随他去。”
阿难大为惊讶,但是还没来得及发问,如来就乘着莲台,出了大雄宝殿,一路往南天门去了。
好巧不巧的,今日正是哪吒值守南天门出入。
如来也是讨嫌,见了哪吒,笑呵呵做出慈祥之态来,与哪吒寒暄道,“多日未曾见你父亲,不知天王可好?”
哪吒还能被他给恶心住?也笑眯了眼睛道,“多劳佛祖惦记,我父一切都好,母亲前几日身怀有孕,我父亲欣喜若狂,正在家中陪我母亲安胎,想来也是因此才未曾出门,等下次我见着他,一定转达佛祖挂牵!”
啥玩意儿?
身怀有孕?陪妻安胎?欣喜若狂?
乍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如来脸都绿了,那虚假客套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心里又气又恼,强忍着翻涌的情绪,镇定地与哪吒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直奔灵霄宝殿,找玉帝去了。
他向前便与李靖传信,叫他安排撺掇些星宿下凡,去西牛贺洲化身妖王,拦截取经人西去。
半个都没有也就罢了,之后取经人回了灵山,灵山大宴三界,也给李靖发了请柬。
按理说得来捧场吧?
没有,李靖没去!?
却原来,却原来是躲在天王府生孩子?
难不成,这是生了异心,不再顾忌身处灵山的金吒,和远在南海紫竹林的木吒了?
如来心中愤愤,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哪吒却看得一清二楚的,见他离去,不由得呵呵一笑,抱拳道,“佛祖慢走!”
莲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来头也没回地飞走了。
哪吒瞧着这大和尚远去的背影,想了想,给兜率宫的师伯祖发了个小纸鹤,将如来去了灵霄宝殿的事儿通秉了一回。
今日随着他值守的几员镇天元帅过来笑着道,“天王对他好生客气,这可真是出乎我等意料了。”竟然还能说说家中之事,真正奇也怪哉。
哪吒笑道,“我与人家无冤无仇的,不客气些,难不成还要冷着脸?那毕竟是佛祖,与我师祖一个辈分,况且我又有两个兄长在西方教门下,于情于理,也不该冷脸待人吧?”
那倒也是!
其中一人叹道,“天王家里,真是人丁兴旺,本就三个兄弟,这回再添一丁,那可真是天庭独一份了!”
哪吒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太上老君在兜率宫接着小侄孙的纸鹤,听了消息,便跟屁股着火了一样,急火火地跳起来,去了静室,给老师发了水镜去,只是半晌没接通
鸿钧道祖正在给悟空几个讲解道法,一把按捺住了空气中的法力波动,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按着先前的节奏,给孩子们讲完一段书,问道,“这处可都听懂了?”
崽崽们齐齐点头,齐道,“听懂啦!”
老道祖便笑着道,“那今日就讲到这里,去玩儿吧!”
小不点儿们欢呼一声,起身全跑了,打头跑最快的,就是七公主。
瞧着孩子们欢快的小背影消失在殿外,鸿钧道祖才松开法力压制,把水镜放出来。
他大徒弟的那张老脸,一瞬间出现在水镜里,焦灼地道,“老师老师,如来找玉帝去了!”
鸿钧道祖一听大徒弟这急三火四的语气,不免皱眉道,“做什么如此慌张,来就来呗!”这怎么跟元始似的,一提灵山都这么沉不住气呢?
老道祖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如来来了的?”
太上老君叫老师给训了一句,略平稳了下心绪,“啊,是哪吒恰好这会儿在南天门值守,遇见了,给我发了个纸鹤送的信。”
太上老君没忍住,又急火火地道,“老师,您之前和小师弟说,那如来可能还要叫人去南瞻部洲,是不是他这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啊?”
鸿钧道祖捋着胡子道,“应该是吧?”
您别吧呀!
太上老君气哼哼地道,“这般不消停,真是烦人,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鸿钧道祖道,“左右着急的也不是咱们,你且淡定些,之前还不好好儿的,做什么现在又这个样子?”
太上老君叹道,“我就是没想到,他能真的这么没完没了的折腾。”
“干脆我把他大雷音寺的道场给搬到南瞻部洲去算了!”
鸿钧道祖叫大徒弟给逗乐了,“那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找个无人的山头,叫他们都搬过去。”
太上老君道,“老师~人家跟您说正事儿呢!”
鸿钧道祖叫大徒弟这一声老师叫的浑身一哆嗦,“好好说话,别学那小儿态!你看看你那胡子头发,比我的都白!撒什么娇!”
太上老君一噘嘴:委屈!
正说着,青童跑进来道,“老爷老爷,灵霄宝殿的值班星君来叫您,说玉帝有请,叫您过去商量事儿!”
嗯?
太上老君不情不愿地起身,实在是不想去见如来,口中问到,“说是什么事情了没有?”
青童摇摇头,“我没问出来,不过值班星君说您慢点儿也行,陛下还叫了别的人,咱们家二老爷,真武大帝等人,要等大家来齐了才能说话。他已经走了,跟您说再过半个时辰下去就该差不多。”
太上老君一听请的这人,便心知这准是要再说灵山再次下界传道之事没跑了。
既然不急,老君便又坐下了,问自家老师道,“老师,咱们就按之前商量的那么办?”
他弟菩提的大脑袋从水镜里探了半颗头出来,“哥,用不用我去帮你?”
可拉倒吧!
太上老君道,“你乖乖在师父那里守着悟空就是了,不要乱跑!”
那好吧。菩提失落地缩了回去。
他弟突然这么乖,太上老君还有点不大适应,跟老师又说了几句,这才迈步出了紫霄宫,纵云去了灵霄宝殿。
在门口恰巧遇着他二弟元始天尊和真武大帝,三人齐齐进入灵霄宝殿,一番行礼见礼之后,才各自坐下说话。
紫霄宫里,菩提支棱着耳朵,努力听着那边的动静儿,一边听还一边抱怨,“老师您这改良版的水镜简直就是个鸡肋,就能听着点儿声音,画面什么都看不见,就这样,还怎么偷听啊!”
鸿钧道祖怜悯地看着小徒弟,拿玉如意敲了敲菩提脑门儿,“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聋了!”
谁,谁聋了啊!
还有这玉如意,“老师,这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我皮糙肉厚的,您再把这玉如意真打我身上,给打折了,要不您还是收起来?”
鸿钧道祖把二徒弟送来的玉如意颠了一颠,心里还挺喜欢的,不过确实打人用这玩意儿不称手,“不如我的鸡毛掸子好用!”
老道祖叹口气,“可惜我的鸡毛掸子叫你二哥拿走了,唉,再用不着了。”
菩提心里嘀咕了一回,鼓起勇气道,“老师,要不然,我去跟凤凰要点儿毛,再给您做一个新的?”徒弟孝敬的,总不能再拿着来打徒弟了吧?
老道祖想了想道,“那还是不用了,到时候你再一脑袋包的哭着回来,我是揍你,还是揍凤凰合适?”
菩提一噎,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