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郡守的行为除了往北境王殿下头上甩锅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的确啊,诸侯王没有下令,他当然不能随意出兵,万一出兵之后别人误会北境国要造反怎么办?
在霍光的劝说下,刘谈没杀雁门郡的郡守但也不肯让他继续担任郡守了。
现在这个郡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剩下的他也打算慢慢换。
刘谈把信写完之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跟霍光通个气,万一长安那边真的派人过来,霍光一直不知情也不是那么回事。
霍光在得知刘谈这个打算之后不由得诧异:“殿下不用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
坐在刘谈身后的严兴生偷偷将耳朵竖了起来。
如今朱山拊已经外放,据说将县令做得有模有样,看样子就等着积累一些经验将来直接让他升任郡守了。
原本严兴生和萧呈两个人觉得自己的路线跟朱山拊应该也差不多,但是如果长安派人来空降的话就不好说了啊。
刘谈沉着脸说道:“等不了了,明年才会再次开科取士,如果遇上有天赋的可能来个四五年就行,但是如果没有,那就不定要多少年,我真是……忍受不了那些王八蛋了。”
霍光听后沉默了半晌,这件事情他也没办法说,现在整个北境国的割裂感特别严重。
以朔方城为首的西半部分效率特别高,以前还只是敦煌郡郡守特别有干劲,但是自从关市开了之后,武威郡、酒泉郡、张掖郡这几个地方都开始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原本得过且过的郡守们仿佛也找到了人生目标一样,开始向敦煌郡郡守看齐。
但是东边那几个郡就明显落后很多。
霍光倒也不是让所有郡都保持步调一致,这是不现实的,一个地方总有发展快的和发展慢的,他不怕发展慢,但这些郡的郡守做事情就真的是不催不赶就不干,别说刘谈受不了他们,就连霍光都有点受不了他们了。
但他还是说道:“不要一口气换太多。”
刘谈点头:“我知道,而且长安也没有那么多有心气儿的官宦子弟啊。”
霍光听着觉得味道有些不对:“等会,殿下为什么要官宦子弟?”
刘谈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管你什么出身,只要你有能力那就来。
现在怎么还盯上官宦人家的子弟了?
刘谈也不避讳他,直接将刘屈牦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十分感慨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屈牦这么锲而不舍的对付我,我远在北境国,总是鞭长莫及,父皇和太子也要保证一定的公证,这次若不是有大司农在,要不是我们打车师国打的很顺利,说不定还真让他得逞了。”
要知道这货最恶心的就是打着为北境国担心为大汉担心的幌子带节奏。
霍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谈:“殿下只要不做那么多出格的事情就没问题。”
刘谈立刻不乐意了:“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他刘屈牦就一直在盯着我们,就算我们再小心说不定他也能找到把柄,你信不信下次我再接驾,他就要说我耗费国帑,巧言令色?”
霍光一时语塞,这个还真有可能,北境国从上到下都知道,北境王每次接驾弄东西都是花自己的钱,不仅没动过国库的钱,甚至还要交税€€€€建工程首先就要买地,当然这个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除了这个还会购买其他东西,甚至能够带动北境国的经济。
但是长安那边可未必知道,在大家的印象之中诸侯国的税收都是诸侯王的钱,诸侯王恨不得一分不给百姓花,怎么会有人主动给国库交税?
不过刘谈这么说,霍光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说白了就是想要压几个人质在北境国,关键时刻这帮人应该会站出来拉偏架。
霍光问道:“殿下确定会有人来?北境国可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刘谈轻笑:“如今北境国的税收虽然算不上全国翘楚,但也追得上平均线,也不是那么差嘛,而且有一些人现在是不上不下,外放吧,做县令委屈,但是做郡守又不够格。这些到了北境国就都不是问题,北境国完全可以破格提拔啊。”
霍光看了他一眼:“此事殿下决定就好。”
刘谈说道:“那你有没有推荐的人?我给父皇写的信还没写完,你觉得可以的我就直接写上去,成不成先问问看嘛。”
霍光到底是在长安长大的,接触到的世家子弟也不少,若是被他认为还不错的就值得拐来。
霍光沉吟半晌说道:“有倒是有,但未必符合殿下的要求。”
刘谈有些奇怪:“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会不符合我的要求?”
霍光说道:“因为他们的父亲被诬陷而亡,并不能起到在朝中帮殿下说话的作用。”
刘谈一噎:“我就是那么一说,就算人家真的把儿子送过来也未必会真的帮我说话啊,你先说说是谁吧。”
霍光略一犹豫说道:“臣还是要说一句,这两个人或许并不合适,当然成与不成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刘谈挑眉:“难得你这么婆婆妈妈,快说。”
霍光说道:“有两个人都还算可以,并且这两人是兄弟,兄长做郡守合适,弟弟也能做得县令,他们便是张贺与张安世。”
刘谈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总觉得特别耳熟,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吃惊问道:“竟然是他们?”
第469章 [二更]469
听到这两个名字,刘谈就知道霍光为什么说他们可能不合适了。
因为张贺跟张安世他们两个是张汤的儿子,而张汤是被御史中丞李文和丞相长史朱买臣诬陷自杀。
张汤这个人的确是个酷吏,但同时他又是个清廉的官,这两种属性矛盾地融合在了一个人身上,唯一能解释的也只能是他做事情不择手段。
刘谈对张贺和张安世都是有印象的,张汤这两个儿子也都不简单,张贺被巫蛊之祸牵连,遭受腐刑,但是他尽心尽力的照顾过汉宣帝。
张安世就更不用说了,汉宣帝时期他被任命为大司马、卫将军、录尚书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也是一个生性谨慎的人。
不得不说,霍光的眼光的确不错,这两个人推荐的都还行,哪怕张贺名声不显有那样的父亲和弟弟,他也差不到哪儿去,最主要的是霍光觉得他有这个能力,那就应该还行。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杀父仇人之子特么也在北境国啊€€€€朱山拊是朱买臣的儿子,并且眼看就是将来的西安阳郡郡守啊!
刘谈十分蛋疼地说道:“你可真会推荐人。”
霍光轻笑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在意,就算有仇又如何?只要不耽误事情,殿下就不要管他们。”
刘谈抬头有些吃惊地看着霍光,霍光淡定说道:“朝上多少人彼此之间都有血海深仇,也没耽误他们入仕当官,陛下难道还要一个个查明他们跟谁有仇然后避开吗?有仇是他们的事情,殿下只要用人公正就好。”
刘谈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在朝堂之上有仇的多了去了,就算要避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事情。
而且这两个人也未必真能过来,他最多也就是能跟刘彻提一嘴,于是刘谈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这两个人名给写上去了。
刘谈将信发出去之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想了半天最后才想明白他这几次给刘彻写信都没给刘彻带好吃的好玩的啊!
他一时之间有些纠结,只怕刘彻不满。
然而事实上刘彻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儿子有事情解决不了找亲爹帮忙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刘谈给他好吃的好玩的刘彻固然开心,不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刘谈如果每次让刘彻帮忙都要给点东西,反而会让刘彻觉得这像是一笔交易,哪怕不会觉得别扭也少了一点人情味。
之前刘彻总觉得是因为刘谈自小养在外面,在面对他的时候太过谨小慎微,做出类似交易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当初是他亲手将儿子送出去的,也没有理由责怪刘谈。
如今刘谈学会了理直气壮地找他要人,他反而觉得欣喜。
唯一不满的大概就是他儿子每次提要求都是为了国事,很少为自己的事情开口,不过现在也算是有进步了。
一旁的卜凡听着皇帝陛下的评语微微一笑,一个字都没敢多说,心想这也就是北境王,换一个人试试?
如果换成齐王或者昌邑王,皇帝怕是反而会生气。
刘彻在看到刘谈提到了张汤的两个儿子之后,一时之间颇有些唏嘘。
当初张汤自杀刘彻多少也有些内疚,毕竟张汤是被陷害而死,而他没有察觉。
但他的愧疚也就持续那么一段时间而已,事后他将那些诬陷他的人也都给逼死处死,自觉帮张汤洗刷了冤屈,自然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张汤的儿子他也没过多关注。
如今刘谈提起来,他才下意识的问道:“张汤之子张贺跟张张安世两个人如今是何官职?”
坐在下手的刘据一脸懵逼地抬头说道:“张贺?张贺是儿臣的太子宾客,张安世如今只是个郎官。”
刘彻诧异:“太子宾客?谈儿说此人颇有才干,你看如何?”
刘据认真回想了一番说道:“这个人……在太子宫不算特别突出,但做事情小心谨慎,这么些年从未出错,也是十分难得。”
刘彻点点头:“如此倒也可以。”
这年头想要找一个稳妥的人太难了,能够稳妥不出错,起码说明这个人脑子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才华横溢之人?
刘彻大手一挥:“谈儿想要就让他过去吧。”
刘据顿时哭笑不得,他弟弟一封信就让他少了一个太子宾客。
当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子宾客是到唐代才变成一个官职的,如今若真的严格说起来就是太子的门人,身上或许有荫职,但也没什么重要官员。
刘据手下的太子宾客太多了,多张贺一个不多,少张贺一个不少。
他弟弟既然需要,那就让张贺过去就是。
不过,刘据想了想还是假意写了封信给刘谈“抱怨”,嗯,这位是太闲了,纯属没事儿逗弟弟玩。
刘彻想了想张贺兄弟就算过去,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一个张贺,他又不是刘谈,也不能预知未来,不知道刘谈真正的目的在张安世,想了想觉得寒酸了一些,干脆又找了一个人跟张贺一起过去,让刘谈自己安排。
张贺此时还依靠太子度日,跟他弟弟张安世两个人艰难度日。
张安世如今还没有展露出什么过人的才华,张汤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遗产,他们两个人的俸禄又不多,过的自然也不怎么样。
结果没想到天上掉下了馅饼,因为张贺是太子宾客,刘彻干脆就将事情交给了刘据去办。
刘据回去之后就将张贺喊来说道:“北境国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正缺人才,北境王殿下不知何处听闻你们兄弟二人颇有才干,便跟孤商讨要你和你的弟弟前去北境国效命,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张贺听了之后整个人都傻了,他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是说……北境王殿下开口让我们兄弟过去?”
刘据点头:“正是,据闻是有人向他推荐了你们兄弟,你如何想?”
张贺瞬间十分激动,一时之间颇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他已经蹉跎了许久,一直想要找机会,可他一向不善争抢也没有太大的才华,机会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北境国偏僻怎么了?那边能用的人少啊,而且是北境王亲自开的口,他过去怎么也比现在的官职高啊。
而且他也十分清楚,刘据对这个弟弟十分宠爱,如今虽然说是在跟他商议,实际上若是他不同意,那么……大概也就没有以后了。
张贺连忙点头说道:“殿下放心,臣定会好好辅佐北境王。”
刘据轻笑一声:“阿弟身边能人不少,如今缺乏的只是中层官员,也不需要你如何辅佐,过去之后记住,听他的话就行。”
张贺知道这算是太子在提点自己,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回去之后他跟弟弟张安世说了一句,张安世听后眼睛一亮:“北境国好啊,那边容易建功立业,我们兄弟过去正好大展身手。”
张安世虽然谨慎小心,但骨子里却极富冒险精神,他哥哥那是从里到外都很咸鱼。
张贺将太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张安世说道:“这是自然的,我们过去当然要听北境王殿下的话,哥你也不想想,不听话的都是什么下场。”
张贺为人虽然咸鱼了一点,但他不笨啊,弟弟这么一说他就想明白了€€€€不听北境王话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要被撤职。
死了的就不用说了,而被撤职的眼看着仕途估计也玩完了,就看皇帝跟太子的态度就知道,让北境王忍无可忍的人他们肯定也不会重用。
所以这一去,是幸运也是危机,他们两个可不能跟北境国原本那些官员一样作死。
刘彻回复的信到刘谈手上的时候,三个前往北境国当官的人还在半路上,正缓慢的往北境国前进,没办法,信使为了送信都是换马不换人,这三个人哪怕算不上养尊处优也从来没有跑过这么远,在半路上简直就要坚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