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菲斯托斯在阿佛洛狄忒耳边低声说道:“殿下,普罗米修斯他在想什么啊?”
阿佛洛狄忒低下头思索道:“人类无论如何,都能给他他所想要的。人类若是好,那他作为新人类的创造者,凭借着信仰之力可以一跃成为一等神,对他来说的确没有坏处。但人类若是不好,他又能得到什么想要的呢……”
赫菲斯托斯点点头,脸上也有一丝困惑不解。
阿佛洛狄忒想到了伊阿珀托斯,他想,是因为他交代的那件事情吗?普罗米修斯不同于赫利俄斯,他创造新人类,是有功之神,如果他因为新人类而被宙斯责罚,那些叛神之女大概会对宙斯彻底失望,然后……反叛?
阿佛洛狄忒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这些想法只在他的脑海中转了一圈,但他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他对赫菲斯托斯说道:“谁知道呢,不管他了,我们继续去制作泥塑吧。这次我想造一个女性,一个……超越了人间美丽,足以与神明相媲美的美丽女性。”
赫菲斯托斯眼神微微闪烁,他轻抿了下唇,说道:“没问题的,您进步很快。”
丘比特好奇问道:“父神,你不继续接着捏我了吗?”
阿佛洛狄忒捏了捏他洁白的羽翼,轻叹道:“你的翅膀捏起来太麻烦了。”
丘比特笑嘻嘻着躲开,眼睛一转,又说道:“对了父神,阿尔忒弥斯姐姐她之前说要带我去人间的森林中打猎呢,您要与我一起吗?”
阿佛洛狄忒问道:“什么时候,有哪些什么神明?”
丘比特抓抓头发,傻乎乎地笑道:“我也不知道……”
阿佛洛狄忒与赫菲斯托斯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他们在赫菲斯托斯的神殿坐下,阿佛洛狄忒这一次打算认真动手制作泥偶,在动手之前先构思出了那位美丽女性的外貌,而赫菲斯托斯帮忙挑选泥土、蜂蜜、片膜等。
在两人准备动手之前,雅典娜也来了赫菲斯托斯的神殿一次,她借口是来取智慧神车,但是却在进入神殿后要求赫菲斯托斯带他去见阿佛洛狄忒一面。
赫菲斯托斯有些不耐烦雅典娜多事,但还是带着她去找阿佛洛狄忒了。
他们进来时,阿佛洛狄忒正在捏造人偶的头部,为人偶勾勒着细致却生动的眉眼。
见到雅典娜进来他也没有停下来,仍专注地为泥偶缓慢细致的描着眉。
雅典娜在他对面坐下,轻唤道:“阿佛洛狄忒殿下。”
阿佛洛狄忒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嗯?”
“您……”
阿佛洛狄忒放下手中的刻刀,拿手帕边擦着手指边看她,疑惑问道:“雅典娜殿下,您来赫菲斯托斯的神殿是找赫菲斯托斯有什么事情吗?”
雅典娜微抿着唇,神情冷肃,有种莫名郑重的意味:“我是来找您的。”
阿佛洛狄忒不语,似乎在等待她将话说完。
雅典娜轻声道:“普罗米修斯回到大地上后,我去找过他,他和我说了您的事情,您对新人类似乎心怀仁慈。”
阿佛洛狄忒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偶尔喜欢多管闲事而已。”
灰银色发的女神一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过一会儿后,她假装没有听到阿佛洛狄忒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麻烦您。但是这批新人类大概保不住了,所以我只能厚颜无耻地来请求您……”
阿佛洛狄忒抬起眸,定定道:“你将话说的清楚一点,新人类为何保不住了,前因、后果?”
雅典娜沉声道:“在神王议会召开过后,普罗米修斯带着众神的意志回到人类中,并转告人类。人类并不傻,他们拥有智慧,认为众神是在逼迫他们去死,他们不愿意去建立神庙,也不愿意为众神祭祀。”
阿佛洛狄忒冷淡道:“他们拥有智慧,于是他们知道众神在压迫他们,并对众神生出不满。可也正因为他们拥有智慧,更该知晓众神有多强大,懂的敬畏,知道无畏的反抗除了牺牲一无所用……”
雅典娜闷不吭声,等阿佛洛狄忒说完了以后她才说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可和我没有关系,也不是我给他们出主意的。”
“那就是普罗米修斯的主意了?”阿佛洛狄忒挑眉,不置可否,淡淡道:“说说看呢,普罗米修斯给新人类提了什么样的好建议?”
雅典娜为普罗米修斯解释道:“也不怪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只是尽他所能满足人类的愿望罢了。”
她开始述说起来:“总之,人类对众神的意志很不满,不想费力去建神庙、不想将食物作为祭品献给众神,也不想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还要强打起精神向众神祷告。但他们又不敢明面上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于是,他们准备‘欺骗’。”
“普罗米修斯太纵容他们了,要我说,在人类第一次提出这个主意时,他就应该狠狠呵斥那个心术不正的人类一顿,可是他没有。不但没有,他还和那群人类商量起了如何欺骗众神……”
“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神王和众神都不是傻子,不会任由人类哄骗他们的。普罗米修斯和新人类势必要为他们的决定付出代价,但众神依旧需要人类的信仰,这批人类死绝了,还要再创造新的人类。但只有经灵魂之子普罗米修斯之手塑造出的泥偶才能化成人类,我们不能坐视这批人类死绝。”
阿佛洛狄忒看着自己手中正在逐渐成型的泥偶,笑笑却不说话。
雅典娜说道:“这是您的机会,不是吗?”
“如果您能在这批人类中救下了一批人类的话,您便是他们的救世主,人类会奉您为至高神。虽然这对您而言意义不大,但聊胜于无,不是吗?”
阿佛洛狄忒点点说道:“不仅我是他们的救世主,也因为这批人类的降生有您的帮助,无论他们经历了什么,您都是他们的创造者,他们永远不敢背弃您、不敬您的原因在吧?”
阿佛洛狄忒微笑着看着她:“如果这批新人类彻底灭绝,下一批人类的创造您可就不一定能插上手了。”
女神露出笑容,她坦然道:“对,我就是这个想法。殿下,您最初是爱欲之神,您不停的掠夺着力量增强自己,应该也能理解我不停的增强自己的原因吧。”
“事实上,我更想亲自救下这批人类,成为他们的救世主。可是我不敢。”雅典娜神情阴郁,她咬着牙说道:“我的主神之位被宙斯掌控,我没有反抗他的资本,也经不起任何一次意外,我只能在他面前保持乖顺。”
阿佛洛狄忒点点头道:“好吧,你放下,我会给新人类留下希望的。我这么做并不是在帮你,如你所说,这件事对我来说只有好处,随手的事情,我何乐而不为呢?”
阿佛洛狄忒笑眯眯地看着雅典娜,嘴上的话说的轻松又宽容,可是他的视线却给雅典娜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提醒着她,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雅典娜明白,自己也是从中获利的。倘若她不找到阿佛洛狄忒主动提也就算了,但她主动请求阿佛洛狄忒了,就必须付出酬劳。
不过没关系,她付得起这个代价,她有好几个秘密关乎着阿佛洛狄忒,尤其是那件事……如果阿佛洛狄忒知道了秘密内容的话,一定会失态的。
因为那是被他‘忽略’、‘无法记起’的内容。
但那个秘密太重要了,只是新人类而已,并不值得她将那个秘密告知给阿佛洛狄忒。
雅典娜脑中飞快闪过好几个思绪,最后说道:“殿下,在地母盖亚的预言中,在我之后,我有一个弟弟,他便是克洛诺斯诅咒中那个会推翻神王统治的孩子。”
阿佛洛狄忒挑眉,诧异道:“你是墨提斯在被宙斯吞噬之前就怀上的,所以还能继续降生。但你弟弟应该已经随着墨提斯的陨落后而彻底消失了吧?”
雅典娜摇摇头:“他没有消失,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有一天他会以另一个神明的身份重新降世、又或者他已经转生,只是我们并不知道那就是他。”
“他的来历去处并不重要,我要告诉您的是,他是掌管机遇与造物的神明,或许您会对他流失的神格感兴趣。”
阿佛洛狄忒面露诧异:“你连他的神格都知道,那你为何不自己去收取他的神格呢?”
雅典娜露出无语的表情,过一会儿才说道:“我也想,但是他贪求智识、并且总在图谋美的和好的东西。比起我,拥有聪明与美好的您更吸引他。”
阿佛洛狄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想了想后问道:“他与你是不是如同哈迪斯与赫拉那样,刚出生就被父亲吞入腹中。虽然你们被困在宙斯的身体里,但是却能够交流,并且拥有智慧?”
雅典娜怔怔但:“或许吧,但我们都拥有肉体,而我的弟弟却不同,波洛斯还未诞生便已死去,他是无形态的。但他也曾存在过,所以法则会记录下他的踪迹。”波洛斯便是那位未出生便已死去的机遇之神的名字。
阿佛洛狄忒追问道:“我该如何吸引出他的神格?”
雅典娜无言的看着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只知他的喜好,倘若我能直接将他的神格引出,那我早就将神格占为己有了,并不会告诉您。”
看来要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没关系,比起这象征机遇与创造的神奇神格,寻找神格的困难又算的什么呢?
更别说,他可以询问法则啊。
雅典娜暗暗看了阿佛洛狄忒一眼,见他明显对波洛斯的神格动了心后,心中微松,随后升起了一丝期待来。
如果阿佛洛狄忒真的得到了波洛斯的神格的话,他会不会在波洛斯的影响下,对自己生出亲近和友好呢?
就如同墨提斯母亲对宙斯那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样。
雅典娜也不确定,但她却希望如此。
随后她便告别了阿佛洛狄忒与赫菲斯托斯,带着神车离去。
阿佛洛狄忒看着面前才完成了一点点的泥偶,无奈地对赫菲斯托斯笑道:“看来我们的速度要更快点了,最好赶在祭祀前将这个美丽女性给创造出来。”
赫菲斯托斯在他身旁坐下,询问道:“我来为您捏四肢吧。”
阿佛洛狄忒埋头认真地雕刻着泥偶的面颊,随口应道:“好啊。”
丘比特飞过来,在阿佛洛狄忒面前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阿佛洛狄忒余光瞥见他动来动去的身影,好奇问道:“丘比特,你在乱转什么?”
丘比特期待的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父神,我想去冒险,寻找失落的机遇神格!”
阿佛洛狄忒与他闲聊道:“你想去哪里寻找他?”
丘比特认真道:“既然是机遇,想必是我该遇到的时候就遇到了吧。”
阿佛洛狄忒瞥了他一眼,竟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是……
“过段时间,等新人类的事情落幕了再说。”
丘比特又乖乖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惆怅地说道:“那好吧……”
显然捏泥偶那枯燥的过程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但阿佛洛狄忒明显乐在其中。
半年的时间对于神明来说并不长,尤其是专心致志沉浸在爱好中的神明。
当宙斯召集众神前往人类世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阿佛洛狄忒正在给泥偶画着指甲。因为声音的突然出现,使他的指甲画的很不完美,他脸色阴阴的给泥偶换了一根手指后,才擦着手手工。
阿佛洛狄忒利用巡视神职将神山打量了一眼,对赫菲斯托斯说道:“宙斯命我们一起去人类世界接受祭祀。”
赫菲斯托斯觉得有点没意思,抱怨道:“一场双方各怀鬼胎的毫无意义的祭祀,真不知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阿佛洛狄忒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认真道:“总得走个过场。”
丘比特却欢呼极了:“终于可以出去玩啦!”
阿佛洛狄忒微微一笑,纵容疼宠的看着他上下乱飞的模样,直到来到众神之中,脸色才逐渐冷淡下来,变成了矜持高冷的模样。
宙斯目光从他们身上划过一圈,高举着雷霆权杖对众神说道:“大家都到齐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去给那群新人类彰显一下我们的神迹吧!”
众神纷纷露出笑容来,但也有不少神明的笑容很敷衍,显然对于这趟人类世界之行并不感兴趣,其中主神们就占了一大半。
众神跟随着宙斯一起驾着白云,呼啦啦的从那位于云端之上的神山上飞下去,来到人类大地上。
他们停在人类驻地的上空,打量着人类这半年的成果,所谓‘神庙’——即一堆胡乱堆砌的乱石,祭坛——两块大石头,还有祭品——一堆丰盛的,用牛皮、牛肚子遮盖起来的肉、内脏和脂肪,和另一堆看着丰盛实则只是牛油包裹的牛骨头。
人类只供奉了神王宙斯,且祈求宙斯,让他怜悯人类,在这两份祭品中选出一份。
众神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人类在祭品上所动的手脚,宙斯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阴冷冷的目光从那两份祭品身上划过,默不作声、手指牛骨头那一堆的祭品。
负责祭祀的人类高兴极了,将那堆骨头送给宙斯。普罗米修斯却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如果宙斯选择丰盛的祭品,那代表着他接受了这次祭祀,但他选择的却是贫瘠的那一堆祭品。人类以为他们伪装过的祭品欺骗到了神明,事实上却是——
宙斯接过那几块牛骨头,手一摸上,立刻就把牛骨头给扔了出去,大怒道:“你们这群混账,我让你们用公牛祭祀我,你们却拿骨头来糊弄我,人类,你们以为诸神是傻瓜吗?!”
人类忐忑不安地跪下来,宙斯命令赫菲斯托斯道:“人类不敬众神,用劣质的祭品欺瞒众神,他们当为自己的狂妄行为付出代价。赫菲斯托斯,收走人类的火种,我要让他们再也不能用火烧烤食物,他们以后的猎物都只能茹毛饮血、生吞活吃!且寒冬降临时,也不允许利用火种取暖,忍受肌肤刺骨之痛!”
赫菲斯托斯看了这群人类一眼,依言收走了人类的火种。
不过众神之前对人类是什么样的想法,此刻却都愤怒了。
人类哪怕什么都不做,在众神眼中当一群懒鬼,也好过用这样的神庙和祭品来敷衍他们。
他们简直是将众神当成白痴在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