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天使怔怔地与他对望许久，不再前行但也没有后退。
路西菲尔想，他可能是后悔了。虽然想按照神的命令前往地狱，可他最想要的却还是和梅塔特隆一样留在天堂。
可神并不会出言挽留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酸楚弥漫上心头，路西菲尔终于不再发呆，转过身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放下吧，只要彻底做下决定，就不会再后悔迟疑了。
因为一切都成定局。
黑暗的最深处，将所有的光源都彻底阻拦在外。
圣光天使圣剑插进地里，单膝跪在地上，勉强支撑维持住仪态。
他皱着眉，忍受着黑暗力量的腐蚀和侵略。
他是圣光天使，天生与黑暗不容，若想吸收黑暗的力量，必须先经历力量的逆转和改造才行。
路西菲尔不必阿佛洛狄忒经验丰富，且是被迫接受改造，这样的过程对他而言是非常痛苦的。
但身体上的痛苦远远比不上来自心灵的打击，在路西菲尔接受黑暗力量侵蚀的过程中，卡俄斯的意志也顺着那缕薄弱的联系进入了路西菲尔的意识之中，化出身形与他对视着。
意识海中的路西菲尔与现实中保持着差不多的姿态，轻蹙着眉，忍耐着痛苦，维持着体面。
黑发神明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半边羽翼都被黑色覆盖的天使，想到他之前用剑指着自己的那一幕，露出恶劣的笑容，他上前推了路西菲尔一下，抢过他用来支撑自己身体的圣剑。
路西菲尔被他这么一推，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来，他蹙着眉心睁开眼睛，眼前先是朦胧，好一会儿后才恢复了视野。
看着那个冷笑的黑发神明，路西菲尔轻轻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他才轻喘着说道：“你是神的那个宠物……”
卡俄斯脸色一黑，瞬间维持不住自己的邪恶表情了，抓住路西菲尔的头发迫使他昂起头，凶狠地问道：“我才不是宠物谁和你这么乱说的！”
“是不是阿佛洛狄忒在你面前说的？”
路西菲尔微抿着唇，天青色的眼眸中在黑暗的浸染下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他冷幽幽地瞪着面前这个黑发神明，眼中满是冷漠。
卡俄斯最近以来的遭遇非常不顺，尤其是被阿佛洛狄忒种下标记后，心情更是史无前例的跌落惨淡，眼看着一个普通的天使也敢这样反抗自己，心中骤然浮起怒火，一瞬间就把所有顾忌都抛在了脑后，一手掐住路西菲尔的脖颈，五爪用力捏紧，只是一下，几乎让路西菲尔窒息而死。
当然，路西菲尔作为最强大的天使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死去的，但也不代表他很好受，他漂亮的眼睛睁大，瞳孔扩散，浅粉的唇微启，发出濒死的哀鸣。
他想反抗，但眼前这个黑发神明出乎意料的强大，死死的压制着他，路西菲尔在他面前来聚集力量都做不到。
卡俄斯目光微闪，眼睛眯起一点，甚至想把阿佛洛狄忒这个还挺喜欢的天使直接杀死算了，当做他对阿佛洛狄忒近日以来种种举动的反抗和不满。
卡俄斯不怀好意地说道：“再不回答我，就算你是阿佛洛狄忒最喜爱的造物也没用了哦，我会真的杀死你的。”
路西菲尔慢慢闭上了眼睛，卡俄斯见状不由皱眉，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松开了衔锢着路西菲尔的手。
路西菲尔摔倒在地上，捂着脖颈不停地呛咳着，因为咳的太用力了，眼泪都呛了出来，眼尾被染的殷红。
路西菲尔忍耐着痛苦嘶哑着声音说道：“你这样做，神不会放过你的。”
卡俄斯愈发暴躁，心里害怕，却还是强撑着冷笑道：“放过我？他的造物在外堕我的声名，我还没有找他算账，让他给我个交代呢！”
路西菲尔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忌惮。
他刚才想要反抗卡俄斯，力量却被他死死的压制住，米迦勒他到底是谁，他知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小宠物到底有多强大厉害……
路西菲尔下意识想到，但阿佛洛狄忒正关注着他这边的动静，听到路西菲尔念着米迦勒的名字后，就觉得有些不对。
而卡俄斯是与路西菲尔在意识海中交流，且有大量黑暗遮挡，真身光明正大的装睡，阿佛洛狄忒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发现他在路西菲尔的意识海中。
阿佛洛狄忒疑惑着为什么改造的关头路西菲尔会想到米迦勒，皱眉想了想，将时间倒流两秒，抓住路西菲尔念诵米迦勒的那一瞬间，借以名字在路西菲尔的意识海中凝聚成型。
因为阿佛洛狄忒想搞清楚路西菲尔呼唤米迦勒名字的原因，弄清他的想法，所以他凝聚出的身形自然也是米迦勒的外貌。
可真正出现在路西菲尔的意识海中后，阿佛洛狄忒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物。
再看一眼他脚旁捂着脖颈、依稀可见青紫印记、半跪着的黑翼天使后，阿佛洛狄忒蹙起了眉。
他站在卡俄斯的背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地上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抬起头，看到米迦勒后也不由一怔。
卡俄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忽然的俊美天使，他神情冷漠的打量着他，视线晦暗难明。
卡俄斯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后退一步，轻轻踢了一脚路西菲尔，小声问道：“喂，他是谁？”
路西菲尔慢慢地垂下眸，轻声道：“他是米迦勒，是他和我说你是宠物的。”
卡俄斯面色顿时一滞，阿佛洛狄忒冷冷扫了他一眼，走到路西菲尔身旁将他搀扶起，路西菲尔无力的依偎进他的怀里，眼眸倦怠的垂下。
阿佛洛狄忒极力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卡俄斯冕下，您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您的意志会出现在路西的意识海中，并且路西为什么会那么狼狈吗？”
卡俄斯直勾勾地看着他，谨慎地后退一步：“不对，你不是天使，你也是创世神，你是谁，是哪个世界的主宰？！”
路西菲尔闻言，也不由抬眸看米迦勒。
阿佛洛狄忒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
第121章 黑心老板哪家强
路西菲尔仰头凝望着米迦勒的面庞，眼中透露着探究，但是却不让人反感，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好奇心过于旺盛。
阿佛洛狄忒察觉到路西菲尔的视线，面颊微绷，脸庞的弧度有点紧，也格外清晰立体。
阿佛洛狄忒是有些恼怒的，当然，这股恼怒并不针对路西菲尔，而是针对卡俄斯。
因为他此刻真有一种卡俄斯在愚弄他的滑稽感。
阿佛洛狄忒并不介意路西菲尔知道米迦勒的真实身份，本身他在路西菲尔面前的表现也不隐秘。
但就算路西菲尔得知米迦勒与他之间的真实联系，也应该是在他的一步步掌控和引导下，最后慢慢揭开这层密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卡俄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明明已经把自己的真正身份掀了个一干二净，面上还装疯卖傻。
对，阿佛洛狄忒觉得卡俄斯就是在装疯卖傻。
明明都发现米迦勒也是创世神，还故意紧张的问米迦勒的身份究竟是谁。
阿佛洛狄忒真的要被他逗笑了，目前除了卡俄斯自己，就只有阿佛洛狄忒是创世神，卡俄斯动动他的脚指头想想，也不该问出这种傻叉问题。
所以他不是在装疯卖傻，是什么呢？
估计是搞小动作被自己发现了，所以想出来的对抗之法吧。
阿佛洛狄忒冷笑了一声，眼中透露的神色让卡俄斯难受极了。
卡俄斯心虚的移开视线，恶声道：“喂，我问你话呢，你赶快回答我，不要只顾着笑！”
阿佛洛狄忒冷声道：“你的脑子里塞得都是稻草吗，你觉得我是谁？”
卡俄斯微微抿了抿唇，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犹疑，对方熟悉的态度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猜想……然而就如阿佛洛狄忒所想的那样，偷偷踢别人家的小宠物被抓了个现形，卡俄斯开始心虚了。
一开始是真没想到，现在是想到了不敢认了。
卡俄斯犟着嘴说道：“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问你吗？”
看上去理直气壮地很呢。
阿佛洛狄忒淡淡道：“你放心，就算你是无心之举，我这次也不会请绕过你的。”
卡俄斯瞪圆了眼睛，顿时紧张了起来。
阿佛洛狄忒看了看怀中目不转睛望着他的天使，微微一笑：“路西菲尔，他答不出的问题，你来回答怎么样？如果答对了，我可以给你个小奖励呢。”
漂亮的炽天使长被黑暗腐蚀的过程一直都没有停止，他的发丝根部已经被染成了纯粹的黑色，黑色不断往下蔓延，只还有一半的发丝是浅金色的。
阿佛洛狄忒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发丝上扫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可能是诸神的发丝色彩都太明艳了，在衬托下，黑色的发丝有种格外不同的感觉，衬得人肤色极白，容颜也更逼人。
不过黑发好像十分少见，好像只有塔尔塔罗斯、路西菲尔和卡俄斯了……
阿佛洛狄忒漫不经心地想着，发现怀里的天使好像沉默了太长时间，他微微低头，眉眼轻垂，喉间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嗯？”
他的声音不重，但却格外清晰，路西菲尔忽的回神，立刻清醒了回来。
换作原本的米迦勒这样抱着他时，路西菲尔一定要挣扎着站好，绝不在他面前露出一点软弱，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乖顺的依偎在米迦勒怀里，像是被卡俄斯折磨狠了，没有力气反抗了一样。
直到阿佛洛狄忒轻轻哼一声，他才回过神，微启着唇，想说什么。
但在喉间发出声音的那一霎，他漂亮精致的面孔就难受的蹙在了一起，手捂着被掐的青紫的脖颈轻轻咳嗽着，雪白的肤色在黑发的衬托越白，好似要透明了一般，虚弱又惹人怜惜。
路西菲尔微微抿唇，沉默的看了阿佛洛狄忒一眼，并未流露出柔态，却像个精美的瓷器，一碰就碎，让人无法不去呵护、怜惜。
阿佛洛狄忒见状，指尖轻搭在他的脖颈上，沿着伤痕缓缓划过，为他治愈着伤口，冷飕飕的视线却如利箭一样刷刷刷的扫过了卡俄斯的面庞。
卡俄斯皱眉看着路西菲尔，对他流露的神态和给人的感觉有一种非常微妙的不适和排斥。
在阿佛洛狄忒的手指划过以后，路西菲尔便感觉到脖颈那边几乎要断裂的痛苦消失了，他低下了头，心中有一点点遗憾。
然后又想起了阿佛洛狄忒之前的疑问，路西菲尔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您是谁……”
阿佛洛狄忒轻笑道：“奇怪，今天怎么尽是碰到傻子了。”
卡俄斯闻言立刻拉下了脸，路西菲尔的神情也有一点不自在。
阿佛洛狄忒见这两个当事者都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自然也不会非要把事情扯明白，让自己落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冷冷扫了卡俄斯一眼，压低了声音森冷道：“卡俄斯，现在就离开路西的意识海，回水晶天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偷跑进路西的意识海中……”
他轻哼一声，卡俄斯没应声，转身就钻进了浓雾中消失不见。
意识海中只剩下了路西菲尔和保持着米迦勒外表的阿佛洛狄忒。
阿佛洛狄忒微蹙着眉，看了路西菲尔一眼，偏过头轻轻叹了一声，他说道：“路西，好好吸收黑暗的力量，经过卡俄斯这一事，你应该明白，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永恒的。”
“吾也是为了你好。”
路西菲尔认真听训：“我明白的。”
在刚进入黑暗的时候，路西菲尔还有些后悔，因为他真的不想离开距神最近的地方，在距神最远的最低地底中仰望着他。
可现在……路西菲尔嘴角噙起一缕浅浅的微笑，他想明白了，距离神的远近只在于神自己。
如果神不想见他，就算住在水晶天之下的恒星天，他也见不到他。
如果神想，他可以以任何姿态出现在他的身旁。
神赐予了他区别于所有天使的最强大的力量，这就是神的宠爱。
阿佛洛狄忒惦记着卡俄斯，实在是恼了他了，在叮嘱完路西菲尔继续用功后，准备从意识海中抽离。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与路西菲尔说道：“卡俄斯的事情，吾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