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也读过三国,听完后,便笑了:“我猜,加亮先生是让我……”
两人异口同声:“以利诱之!”
然后,一个晚上过去了,林稚水始终没动。
阮小七:“不是要以利诱之吗?诱呢?”
吴用高深莫测:“还不是时候,七郎,你心急了。”
阮小七嗤之以鼻:“军师,你们这些动脑子的就喜欢神神叨叨,不说人话。咱们在这个世界里,还能被人听见吗?”直接问林稚水:“不行,林兄弟,你快给我说说,我这个人不清楚情况,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
吴用无可奈何道一句:“七郎性快。”
林稚水正要说,忽然抬眼望天:“等一下,他们换班了!”摸出来郭靖的同人,“郭大侠,您的白雕借我们使使!”
这是此前说好的,郭靖毫不犹豫点头:“好。”
阮小七:“这白雕能做什么?”
林稚水弯了弯嘴角:“做个印泥。”
遂往地上一趴,假装死尸。袖口小小露出纸页一角,一双极俊的白雕自纸中飞出,愈往高处去,体型愈涨,直至恢复寻常大小。
林稚水注意着不抬头,只从披散下来的头发间看着白雕影子先是拉得长长,随后,极速缩短,直至成为黑豆大小,如同被光线吸吮。
这一雄一雌两雕同一窝生,自幼就跟了人,极通人性,此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与兄弟姐妹在空中打闹玩耍,倏地冲线云霄,倏地俯冲而下,迅乎电驰,又翻转着,移上移下,似乎要争个高低。
负责这一块的金雕听到单调的翅羽震动声,过来看一眼后,就懒懒地别开脑袋,放任了。
那对白雕打着闹着,飞到金雕附近,雕唳声声,不知它们吵了什么,其中一只白雕竟猛然冲向金雕,金雕一时不察,真让它啄下一根羽毛。
金雕一怒,爪子狠狠给了白雕一下,自翅根撕到胸膛,雕的哀声惊散了行云。
另一只白雕冲金雕叫,似在哀求,金雕身负斥候使命,懒得与没开灵智的兽类计较,只拿翅膀一拍,见白雕伤口裂开,方满意地继续巡逻。
白雕如星流坠落,另一只白雕冲去负起它,摇摇晃晃掠到斜坡上空,从阴面低落下去。
早等待在那儿的郭靖冲了过去,抱住白雕,又是心疼又是自豪,白雕温顺地蹭了蹭他,从喙中吐出一根金雕羽。
林稚水认真记住雕身上的伤口痕迹,才调动灵气,给此刻属于文字造物的雕疗伤,“好雕儿,改天给你们写几条大鱼,慰劳慰劳。”
许是听懂了“好”字,白雕高兴地仰起脑袋,轻鸣了一声,胸膛上的羽毛抖动着,快要支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郭靖的白雕:射雕里是一个窝里出来的,神雕里一个死了一个殉情,兄弟姐妹间感情过于好了,殉情也不是不能解释——主要是,我不清楚,鸟类玩不玩骨科。
第45章 天命在我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了。”林稚水低声。
吴用:“这话是哪来的典故,我怎么没听过?”
林稚水懵了懵,细想之后, “一位字为贯中的罗姓学子写的,他的文章如今找不到了, 我只隐约记得里面一些句子。”
吴用点了点头。他没看过《三国演义》, 自然也没办法从这句话里联想到“火烧连船”,得到解答后,再无追问的心思。
林稚水继续趴着装死尸——趁着换班会出现的一盏茶空置时间,林稚水给身体补充过水分, 也胡乱吃了点东西,此时不至于饿得没力气。
到了晚上, 林稚水从地上爬起来,坦然走进那只会抓老鼠的枭鸟的巡逻范围, 尽管身上还滴着脏水, 月光中, 稍显稚气的面容一览无遗。
郭靖仍在劝他:“林兄弟, 我来做诱饵吧, 你没打熬过筋骨, 也没练过外功, 万一出了事……”
林稚水手上拎着树藤, 藤下是捆作一堆的老鼠,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仿佛是普通的捕鼠人,不小心在哪条沟里摔了,满身狼藉不说,还伤了腿。
“不行, 郭大侠,想要诱之以利,人肉是利,鼠肉是利,我这张年轻,容易让人和妖升起轻视之心的脸,是‘诱’,更何况,看我背对的方向,有七八分能肯定是从始皇陵那道来的。枭鸟轻视我年纪,才会过来捕我,想要从我嘴里撬出一些消息,贪下这份功劳。”
功劳,是陷阱里最大的“诱”。
阮小七笑得直打跌:“混小子是嫌弃你我老呢!”
林稚水开玩笑:“胡说,肉嫩有嫩的妙处,肉老,吃起来也颇有嚼劲,哪里嫌弃了。”
少年才走小半里路,便被夜视力极强的枭鸟发现了。它脑袋转过270度,眼朝后,身朝前,黑夜里莹着绿光的眸子幽幽盯着人族少年,视线在他脸蛋和手里提的老鼠上各停了两三个呼吸。
林稚水恍若未觉,抖了抖手里吱吱叫的老鼠,自言自语:“别闹,小东西们,我家县令腹中积水,大夫说了,要肥鼠做药材,剥皮细切,煮粥喝下去就可以治。你们可值十两赏银呢。”
老鼠依然吱吱吱叫唤,仿佛遇上了天敌,慌乱无比,好几次爪子都要把少年裤腿撕开,在肉上划出两三道血痕。
腥风扑将过来,林稚水只眼一花,整个人就被扑到地上,枭鸟尖锐的爪子扣着他的肩膀,戳出好几个血洞。
林稚水一敛眉,心说:沾了人血的地方,容易露馅,得把爪子剁了。
表面上,少年却是惊叫:“妖怪!”哆嗦着身子,手脚乱挥,如同被翻过来腹部朝上的乌龟。
这弱态取悦了枭鸟,它桀桀地笑了两声,爪子故意翕张,将爪钩多次刺入拔|出肩膀肉。“小子。”声色如砂割嗓子,“我问,你答,回答得好,我就放了你。”
可看他眼中窥着人肉的垂涎,分明只是骗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您问!”少年两个字里颤了三个音,似乎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你从哪里来?”
林稚水随口报了个地名。
“有没有经过骊山?”
林稚水轻轻点头,嗫嗫嚅嚅:“有、有的。”
“骊山有没有异动?”
林稚水半垂眼:“有!”
枭鸟顿时全副心神放在了林稚水身上,连周围都不警戒了,脑袋微微前倾:“什么?”
“我看到了始皇帝……”
枭鸟瞪着大眼睛,爪子都不自觉地舒开,把肩膀伤口撑大。
“在练兵……”
少年的声音不再颤抖,他抬起眼,眼底仿佛亮着常年不息的火光。
“杀妖!”
枭鸟浑身的毛倒竖,如遭雷击,此时此刻,它才意识到不对——深夜,独行人,带着它爱吃的食物,是陷……
身后伸来一双手,疾似闪电,飞快地捏着它的翅膀往后一拉,一折,咔嚓两声,翅膀就软了下来。
其他地方也是一搭一拉,只听得一声声骨脆。
枭鸟浑身软下来,也不过三个呼吸。
爪子离了林稚水的肩膀,林稚水从地上飞快爬起来,“郭大侠,您的分筋错骨手实在令人眼花缭乱。”
郭靖一笑:“随我二师父学的,手熟而已,林兄弟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林稚水讶异:“不需要拜师吗?”
郭靖道:“不碍事,我师父的分筋错骨手是他自行悟出来的,我教你的,是精于此术的名家们总结出来的基础,便是精通穴道,关节,骨骼,手法快捷,便可不伤性命,断人骨骼。”
郭靖当然不清楚枭鸟的关节穴道,可骨头摸出来不难,他们也不打算留这鸟妖一命。
林稚水:“多谢郭大侠,等回去了,我买几十斤羊骨,慢慢练!”
现在,得先处理妖族。
林稚水带着被卸了下巴与全身骨头的枭鸟,去了稍远的地方。
“郭大侠,您还记得白雕身上伤口的形状吗?”
郭靖点了点头。
在林稚水的指挥下,模仿了金雕的爪击,在枭鸟身上划道,却并不致死。
随即,林稚水拎起树枝,手腕一动,刺穿枭鸟喉骨,又用石头砸糊了面貌,割了双足,羽毛下的肉又用石头二次刮伤。
那块沾了血迹的石头留在原地,又留下金雕的羽毛。林稚水又拎着枭鸟尸体,回到他被枭鸟攻击的地方,把它弃尸草丛。
“走!回金光县!”少年哼着小曲,转身就走。
阮小七:“这样就行了?”
“对,这样就行了。”
“不是说不止杀一只妖吗?”阮小七对着枭鸟尸体隔空点了三下,“一!二?三?我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啊!”
哪怕被阮小七开过玩笑,吴用依然改不掉谋士那种不说人话的习惯:“七郎莫急,需知,聪明人反而容易被自身的思维误导,那妖皇,能瞒住自己重伤多年,是个如假包换的聪明人。”
阮小七撇嘴:“军师说的聪明人,也包括自己吗?”
吴用笑了笑,“当然,也包括我。”
阮小七怔了怔,想到征妖军时的损兵折将,军师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兄弟们的接连死亡,最后以上吊自杀收场,便说不出来话,视野里忽然有些模糊,轻别过头去。
林稚水看过这个世界的《水浒传》,因着世界不同,征辽国、征方腊的战役,被作者写成杀妖斩怪。梁山好汉们文中杀妖,出了书籍,现实中也杀妖,当年也是一帮令妖族闻风丧胆的煞星。
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别担心,我多多少少也算半个聪明人,负负得正!”
被林稚水的玩笑话逗到了,吴用捋了捋胡子:“这负负得正,我大致懂你的意思,可又是哪儿看来的?”
他开口后,诡异的气氛便也恢复了正常,林稚水一回生二回熟,此时脸都没多红一寸,道:“一本名为新华字典的奇书。”
“新者,新生也;华者,华夏也。”吴用略一思索,“这奇书,是否出自于华夏新生之时?”
林稚水:“……”
吴用继续自语:“新生……便是此前遭受破灭,国家更替?不,无论何种更替,只要仍是华夏之人所掌,便谈不上‘破灭’。”
林稚水:“……”
等、等等!
吴用:“难道是过去某一段妖族压制了人族的历史?这倒是有可能,我记得……”
林稚水:“咳!”声音之大,引来吴用侧目。
林稚水:“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新,取木也;华,荣也。说不准是编辑的作者于春季,草木欣欣向荣之时写成,就选了这个名字呢?”
吴用若有所思:“倒也不无可能。”
林稚水瞧瞧天色,似乎真的很担忧:“我得走快些,天亮之前离开,光是身上涂腐汁,也不一定能防住妖族——包待制,您发现的小路是这条吗?”
包公看了一眼:“不错。”
吴用便也不去管奇书作者的背景了——主要是,没亲眼见过内容,对此并非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亦专心致志查看周围,以免林稚水跑路时被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