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你娘亲呢——”鳌拜感觉到背后一轻,显然是胤祉体内的蛊种操控着胤祉,将生魂又勾走了,不禁怒道,“上!五队前冲,变队为虎翼阵!”
胤祉在此之前,早就凭借着死脑筋,硬是将阵法给鳌拜讲通了。
他当时那一刻的没头脑,此时却变成了先见之明,即便没有胤祉的指引,鳌拜也知道该如何行兵布阵。
“他娘的,老夫是不想救玄烨那小崽子的儿子,但你这蛮族,竟敢从老夫手里偷人……”鳌拜恶狠狠盯上那蛊师,手中纸刀化为的大弯刀闪起凶恶的红光,又缓缓专为更加内敛、却更加慑人的青色,“变阵!”
鬼分数级,最凶便是摄青鬼,甚至于法宝都难伤其身。
青阳养鳌拜,是真心将鳌拜往货真价实的阴将上养的,好方便他以后更高效的超度各方游魂。今日鳌拜自尊受到白袍僧挑衅,终于由量变产生了质变,此时即便是曹十等阴将在此,鳌拜也不会落下风。
阴兵在鳌拜的调遣之下,极为巧妙地将本就没什么排布的千人队伍分割成数个部分,每个部分皆有小兵阵。有人想攻,那兵阵立即化为守,有人想越阵与同伴汇合,那兵阵立即化为攻,将人逼回原阵中去。
这阵由阴兵来使,不仅困住了活人,也困住了魂魄,直接削弱、分化了敌人的力量。
“师兄们上啊!”青阳一看第一步计划达成,赶紧狂捅赵师兄牌位,“吹一口气!”
“啥玩意儿……”赵公明捂着腰眼子从牌子里不堪其扰地飞出来,大感掉价,与其余四位同僚一道踏空为阶,升上阵法上空。
因为青阳那句“吹口气”,五人愣是没吹气,转而齐齐抬起宽袖,很有逼格地自袖中刮出狂风阵阵,卷席向下方人鬼,但凡有蛊,尽数化虚:“这招袖里乾——”
蛊没了,能打了!青阳哪还管赵公明炫耀招式名,激动地一下从草里蹿出来:“师兄们袖气了得!到我了!人头给我!”
“……”赵公明气了个仰倒,幸好刚刚他们没吹气,不然这会小金贵是不是要夸他们口气了得。
“等等。”张元伯飞身降下,拦住青阳,“他们身上不仅有蛊,还有佛种。”
“……”青阳刚支棱起来的三清铃霎时又萎了。
佛种,原为能生佛果的种子。但张元伯所说这个“佛种”,却是和蛊种差不多的邪门玩意儿,扎根在人鬼魂魄深处。凭此,便能操纵人鬼,若是强来,佛种催发,人鬼当场爆体而亡,而佛种所汲取的力量,则会回归到播种人手中。
而与此同时,那些僧众更加丧心病狂,竟是直接操纵生人体内佛种,让他们去骚扰各处阵眼的道士。
“呸!秃驴不要脸,让人趟雷,还好意思叫人家姐妹!”陈圆圆伶牙俐齿,一边帮身边张双迎和高道长抵挡扑来的人群,一边大骂,“别喊兄弟,你跟他们不是一个性别!”
白袍僧听得脸色铁青,这跟直骂他不是男人有什么区别,他一个旋身,放下背后佛龛:“诸位长老,为我护法!”
胆敢这样冒犯他,他当场炼就鬼王!
“开什么门,人家说要出柜了吗——”白袍僧手刚搭到佛龛门上,身后就有一股巨力将他掀开,青阳将白袍僧摔开的同时,狠狠劈向佛龛。
佛龛中定是鬼王,遇到鬼王,杀!
然而他的手掌并未触及到佛龛的木门,反是推到人的皮肉,一位长老猛地冲上来,竟直接挡在佛龛面前,随着千钧之力,佛龛碎了,那长老也跌入佛龛中黑魆魆的怪物怀中:“休想……伤我……佛!”
“你疯了,你佛去非洲晒太阳了黑成煤炭?!”青阳还想把人往外拽,那长老却是毅然斩断自己的手臂,直接将自己送进鬼王口中,“你——眼瞎不能耳也聋啊!你们老大都说了这是鬼王!”
“这是未来……佛陀……这是弥勒……”长老挣扎着说完,整个人便陷入黑泥之中。
白袍僧挣扎着起身,看神龛被打碎,不禁目眦欲裂,暴喝一声。
那神龛之于鬼王,就如同牌位之于神明,栖身之所被打碎,鬼王力量自然被削弱。
白袍僧摇晃着站起身,脸颊处浮现点点黑斑,和佛龛中溢出的鬼王一般颜色:“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哄——”一尊极为诡异、身分两半的黑色佛身拔地而起,左半边一脸开怀大笑,肚儿浑圆,正像是弥勒佛,右半边面容肃苦,眼神毒辣,却是白莲教所尊崇的无生老母。
白袍僧请佛上身,加持之下佛身具象竟与十丈法阵同高。本身这伏击点便在山路之上,白袍僧这一加持,单是抬脚都差点踏碎半座山脊。
白袍僧:“你去死啊!!!”
青阳举着三清铃护住山脉,咆哮得比白袍僧还厉害:“有脚气啊!!!”
也就是此时,半空中竟传来梵音阵阵,一朵金莲自西北飞身而来,其上端坐着一个老和尚,面容苍老慈祥,身披红袈裟,头戴毗卢冠,手中拈一串佛珠,随着拨动,念出句句经文。
青阳和五灵公几乎同时开口:
“好像老唐僧!”
“这和尚只差一相成佛!”
老和尚还蛮平易近人,遥遥对着青阳的方向说了句:“高估了,高估了,还差两相。”
声音虽远,犹在耳边。
也就是在这说话间,老和尚已坐莲落地,口中持咒,念了句无常偈:“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金莲顿开,持托着老和尚飞身而起,于半空中呈现观音千手千眼的金色法相,其中几臂拽住那黑拼接佛的手臂,一下将白袍僧的黑色法相抛上天空。
白袍僧怒喝着反拽住老和尚的金色法相,一黑一金二法相在空中打得你来我往,将将相持。
青阳呆呆地看着天上的金法相:“……”
五灵公一时间危机感油然而生:“小金贵啊,这有啥好看的,你要是请神也不比那老和尚差。要不是佛种着实和我们道门不对路子,这白秃驴早没了。”
青阳留下了垂涎的口水:“你们看见没有,是千臂耶……”
确认过眼神,是我想要的和尚。
战场瞬息万变,青阳只说了一句,就折身继续拈起三清铃,化音波为刀刃,向已经从佛龛中爬出的鬼王砍去。
也就是在这时,最让青阳难以接受的场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长老,分明并未受佛种控制,却接二连三地扑向鬼王,喃喃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将自己的肉身和生魂献祭给鬼王。
还在和白袍僧激战的老和尚当即厉声唱了句:“唵摩愉啰讫兰帝娑嚩诃!”
此为孔雀明王咒,佛咒刚落,自天空便俯冲来一只庞然孔雀的金身法相,孔雀张开巨口,穿过无数人鬼,在法阵尽头一个仰身飞冲,喙再一张,数千黑色的佛种悬于双喙之间,在所有人鬼的注目下,被吞噬殆尽。
也是因为抽神请了孔雀明王法身,老和尚不慎被白袍僧的黑拼接像击中,法相顿时有些溃散。那拼接佛还尚觉不足,竟反身一低头,将地上鬼王吞之入腹,法相更加凝视诡谲。
但此时,佛种皆除,胤祉从操控中恢复神智,第一时间大喊:“就是现在!”
攻击张双迎和高法师的人一停下,陈圆圆就欢呼着伸长白纱,卷起那十箱财宝:“撒钱喽——”
被控制的人鬼大多数只是普通苦命人/鬼,没有胤祉反应那么快,只是听到“钱”这个关键字,本能地齐刷刷地抬起头,还没搞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为白莲教的兄弟姐妹们拼命,漫天的金元宝、纸钱、碎银、铜板就撒了下来。
胤禟视人心如视己心。这钱撒下去,原本浩浩荡荡的白莲教大军,顿时变成捡钱大军,长老们又以身饲鬼王,鬼王又被黑拼接佛吞噬了,整个庞大的教团单单只剩下白袍僧一人。
都城隍庙的道士们将法阵合拢,把这非凡人能对抗的战斗隔绝在法阵之外,天空中,金色的千臂菩萨法相被又强大几分的黑拼接佛捶打出几条裂缝。
青阳凌空踩着法阵,上前几步,手持三清指,念咒请师祖上身。
两尊十丈高的法相之间,一尊几乎顶天立地,以至于甚至看不清其容貌的法相擎天而起,单是手掌便有那黑拼接佛两倍高。
高道长在底下持阵,牙齿都开始打架了:“这这这这——”
张双迎趁机洗脑:“所以说嘛,平时青阳道友来打秋风,打打就是了,咱们不亏。”
青阳请了师祖上身,身体就任师祖操控了,弯腰去弹那黑拼接怪的时候,青阳还咂咂嘴,感觉嘴里酸酸甜甜的。
唔?请神上身还能尝出刚刚神明吃了什么供奉?这不青梅糖水么。
神明之高,肉眼瞧不清,即便弯下腰,高道长也只能瞧见一条手臂从云层中伸下来,并指成刀,极为霸道、毫不给反抗机会的将那黑色拼接佛劈做两半。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恐怕也正是此意。
高道长马上转头对旁边阵眼上的知客说:“我觉得,反正咱们都城隍庙家大业大,薅薅就薅薅。”
知客:“……”
说话间,天空中的三具神明法相都已渐渐消失,青阳看到老和尚力竭坠落,本还想跑过去接一下,哪晓得他的身体竟还不受自己控制,反倒是反方向一飞,落到那生长着野芙蕖的潭水边。
方才法阵起,不少莲花被灵炁折伤,几朵掉落在潭边草地上。
青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莲花边转了几圈,半天挑出一朵开得貌似最好看的,对着潭水,往发髻边一簪。
青阳:“……”
师祖的得意尚能传达到青阳心间:你给我做糖水,我给你簪花。
青阳:“…………”
谢谢,但是这种答谢不需要……
老和尚这都没摔死,坚强抬起手竖拇指:“好看。”
青阳:“……”
白莲教众或被剿灭,或被俘虏,被都城隍庙的道士们嫌弃地排挤在外的侍兵们总算能进阵了,九皇子和已经归魂的三皇子带着自己的侍卫们羁押妖僧,还在战场中搜到一本名册,上面记录着白莲教在秦淮潜伏二十年,如何一点点和官吏们搭讪关系,最后勾连上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胤祉翻看着名册,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泽,“这样一来——我就有更多时间去找先生长聊了!”
胤祉也没说哪位先生,青阳都没想到胤祉打算找的就是容儿:“这些教众里有很多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日子太苦,人也愚昧,才受到蛊惑。圣上会怎么处理他们呢?”
胤禟撇撇嘴道:“当今圣上一向是以仁治政,这次受牵涉的百姓太多,全部斩首怕是不妥,我估计,皇阿玛最多会打发这些百姓流放,或是做苦力吧。总之肯定是以教化为主。”
“没错,这上头的才是重头戏。”胤祉掸了掸名册,仰头看天,“还有,活人我们能管,这些阴魂要怎么办?”
“自然是超度他们了。”一道慈祥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刚刚还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和尚,居然没事人似的合掌过来搭讪了,“这位小友,老衲的佛珠是不是在你手中啊?”
“嗯?”青阳一惊,“你就是那个,给圆圆念珠、一心想要度她的唐僧?”
老和尚:“……?”
老和尚抠抠光头,纳闷:“老衲法名绝明……”
正说着,陈圆圆恰好满脸痛快地拖着空箱子回来:“东家,洒别人的钱真是——卧槽,老和尚!”
绝明眼神一亮,立马就冲着陈圆圆过去了:“施主别来无恙,且听老衲一言……”
陈圆圆花容失色:“啊——你不要过来啊——我是不会放弃我的银子的!!”
陈圆圆抛开空箱转身就逃,绝明立马跟了上去,显然在场的所有人加一块都抵不上一个陈圆圆的重要性。
“那唐……绝明,不会是觊觎我员工的美色吧?!”青阳怀疑地想要跟上去。
“那倒不是。你可听过八相成道?”张元伯说,“佛门有不少法子能成佛,其中释迦牟尼走的路子便称为‘八相成道’,这和尚卡在第七相,也就是说法度生,哪晓得选上了陈圆圆,这怕是有的度。”
“……”青阳已经开始为绝明老和尚默哀了,就陈圆圆这种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也愣是要住免费墙头、蹭鳌拜香火的,让陈圆圆放下对银子的执念,恐怕难……
刘元达毕恭毕敬地代为捧着小泥像,思忖了一下:“这和尚可能是上个月没找到陈圆圆,结果却意外发现了白莲教,所以今天才会出现的吧,明明现在不是十五。”
“嗨,管他的呢。”青阳确定自己的墙角非常牢固,不可能被挖,便豪爽地一甩手,“先让我薅……不是,帮地府度化些阴魂。”
青阳念动咒语,想招来三尸神书写功德册,然后再将这些阴魂送下去,连念了三遍:“……”
“不是吧!”青阳震惊了,翻翻双手,“难道是我刚刚请师祖上身,消耗了太多法力吗?可是我没感觉啊!”
鳌拜嘿嘿嘲笑着飘过来:“也有别的可能呢,比如你的名声已经深入三尸神心,大家宁死不从………且让老夫想想啊,上次你还去了趟京都,不知道三尸神之间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或许世上所有三尸神,都知道有你青阳道长的存在了吧!”
那怎么行,这么多阴魂还等着轮回呢,而且他还有羊毛要薅,青阳扶扶髻边白莲花,惨烈地往刘元达身上一扑,对着刘元达手中小泥像:“师祖——三尸神嫌弃我——”
全场寂静须臾,下一刻,上万三尸神如下饺子般骤然自虚空中掉落下来,像是被谁强抓来的,哭嚎得非常惨烈:“不要啊——”
然而青阳已经看向下一个薅羊毛对象了:“二位皇子,今日我出手之事,希望不要和其他人提及,有人要问,只说是都城隍庙的道士帮的忙就好了……唉。”
说着说着,青阳不禁叹了口气。
他讲是这么讲啊,只希望康师傅家的家务事能够远离他,可是越来越多的葫芦娃跑到他的道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