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雾气与黑暗难舍难分,就像是这里时间和空间一样。
间隙的尽头,有一道白色的光线宛如天堑从天而降,看着极远,但在某几个眨眼里,九十九朝就感觉这道光线就竖在自己的不远处。
他沉思了一会,向前走过去。
八岐大蛇说过,阴阳间隙顾名思义是阴世和阳世的交界线产生的空间,不会有任何生命存在。
不过这句话在九十九朝这里是很有歧义的,八岐大蛇本身和他手里的蛇包括他自己难道就不是生命了吗,只是以邪神的习性是不会给他解释这么挑刺的问题,所以他没问。
九十九朝更关心的,是八岐大蛇为什么会在这个阴阳间隙里。
神话有言,八岐大蛇所诞生的时代是远比咒术鼎盛的平安时代更之前的上古,别名八侯远吕智,是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妖怪了。
天原古事里记载了他在出云一带作恶,后被素戋明尊也就是须佐之男设计斩杀,抽没抽筋剥没剥皮不知道,就是尾巴内藏着的天丛云剑被拿了。
当时是个神明遍地走的年代,所以八岐大蛇既是公认的恶兽,也是一个邪神。
远古神明的事情九十九朝只能随便猜,也不会咬死神话传说会和事实相符,只是一切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
因而他推测后来八岐大蛇可能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让自己死后没有下地狱而是徘徊在阴阳间隙里,成了一个养蛇的死宅。
那么问题又来了,八岐大蛇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式神?
从他进进出出间隙都习以为常的状态和之前对方的态度来看,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浅。
会威胁他用蛇吓他的关系也是一种不浅。
虽然记忆不明晰,但不代表九十九朝不懂得推测,其他式神与自己的结缘都能想象,最基础的原因就是,其他式神不是山精地怪就是下凡神明,都是同一片土地上的存在。唯独八岐大蛇是在一个非常自闭的环境里,他们之间到底是为什么有联系的,让九十九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八岐大蛇还是个谜语人。
九十九朝总结了一下之前的有短短几句话的交往经历,得知这位邪神和神话记载一样,仍需要祭品。
是因为吃下祭品之后就有力量离开这里了吗?
——九十九朝先这么猜着,谁叫这阴阳间隙里什么都没有,可能自闭久了的邪神想出门看看。
唔,不过八岐大蛇也叮嘱过他不要随随便便就召唤他,明明可以召唤他的自己才是最好利用的门锁,邪神却又摆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真可疑啊。九十九朝平静地感叹了一下,他已经对八岐大蛇佛了。
他没走多远,四周的黑暗依旧空空荡荡。
等接近了那一道仿佛贯穿天地的白线后,九十九朝发现这是一条缝隙。
缝隙狭窄,有光从另一头打进来,少年伸手摸了摸,是最多只能伸进手指的宽度。
光线在充满黑暗混沌的空间里显得很醒目,可并不刺眼,像是淡白优雅的月光,让人不禁想门后是不是一个月色宜人,夜花纷飞的世界。
九十九朝眼馋地试着扒拉了一下这道缝,缝隙纹丝不动,很不给面子。
“嘁。”
……
秋风萧瑟……其实倒也没有那么萧瑟。
京都是座古拙而又隐隐透着大气的城市,屋宇青砖古瓦,黄叶红枫和长青绿树并进,雅致而烈艳。
在叮叮当当的藏在不知道哪条小街中短的电车伴着警示声离去后,三个男子高专生坐进了一个寿喜锅店里。
五条悟脸色发沉。
夏油杰脸色也沉。
九十九朝更是黑着一张脸。
在寿喜锅起沸的那一刹那,三个人就起手拼杀了起来。
战况激烈,血肉腾飞,幼稚至极。
优等生起手很沉稳,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就抢到了九十九朝看好的食物。九十九朝夹了个空,面露悚然,没想到夏油杰那么不讲武德,转头就从五条悟到碟里夹了个可以甜死人的年糕给对方碗里扔过去。
五条悟:???
脏话!
小泉家的事情已经过了几天,小林凉子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上一个任务甫一结束就听到辅助监督推着眼镜说有情况紧急的新任务时九十九朝心里一麻,社畜暴怒之心蠢蠢欲动。
后来才知道这个任务紧急的地方不是需要他马上要赶去什么地方进行什么祓除。
而是对于整个咒术界来说,京都要变天了。
短短几天内,咒术会名下的咒术师都在往京都赶,同样可以推测其他势力的术师以及诅咒师,也会在短时间内进入京都。
五条悟和夏油杰突然跑来找九十九朝也和这个任务有点关系,除了学校有安排之外,夏油杰知道了之前在镜子里的鏖地藏提到的螺旋结界是什么了。
“京都曾经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布下的四方结界,结界的力量弱化后,就有另一个阴阳师世家按照京都八个古所设置了一个螺旋结界,防止妖怪作乱。”
夏油杰拿起酱油罐给味碟调味,很平淡地解释道:“不过这两个结界和天元大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阴阳师那一边同样有守护京都的责任,和咒术师们不冲突。”
九十九朝点点头,京都是古都,没有复数的结界他都觉得不正常,只是没想到最大的那个结界就这么简单直白地叫做螺旋结界。
螺旋结界的效用显而易见是防止妖怪作乱的,无论是大妖怪还是小妖怪,咒灵也算在内,只要爆发的力量到达一定的阈值,结界就会产生一个压制作用,也会响起会招来阴阳师的警报。
这也是他杀那个相当于特级咒灵的精蝼蛄为什么那么轻松,而且对方要偷偷摸摸地抓人的原因。
迄今为止,咒术会的咒灵登记上有十六个特级咒灵,出于友好关系,奴良滑瓢并不在其内。九十九朝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咒术师里没有人见过奴良滑瓢出手所以滑头鬼才没有评级的,但每一个特级咒灵都是会令咒术会头疼的存在。
近年来咒灵逐渐增多,等级也只高不低,他当然听说过有人将这种现象归咎于五条悟到出世,就像是世界纪录每一次被刷新,体育健将里的怪物就越来越多一个道理。
因为咒术界的天花板变高了。
任务中提到的准备令京都变天的咒灵,是一个名为羽衣狐的妖怪。
鏖地藏、精蝼蛄都提到过羽衣狐,夏油杰把镜子里看到的事情告诉给五条悟之后,五条悟就去找了奴良陆生。
九十九朝用筷子夹着一团魔芋放进锅里,奇怪地问:“……你们的关系那么好了吗?”
五条悟悠然回答:“因为老子很强!”
强到同样会让妖怪组织与之结交到地步。
从奴良组那边提供的情报得知,羽衣狐是一个千年大妖,会不断转世成为位高权重的女性祸乱国家,可惜已经两度被奴良家的滑头鬼斩杀,妖力大减,可喜可贺。
由此可得,羽衣狐和奴良组是世仇,这次羽衣狐的转世出现,肯定不会放过奴良组的滑头鬼。
并且从最近京都频繁出现妖怪和咒灵,以及人口失踪事件来看,羽衣狐这次依然是选择京都作为盘踞地,只是不知道躲藏在了哪里。
咒术会向所有咒术师下达的任务就是,回返京都,保护民众。
“仅仅是保护民众?”九十九朝给五条悟的不要脸放了一勺辣椒过去,在对方的炸毛声里理所应当地说道:“是想让奴良组去解决羽衣狐吧。”
显而易见,妖怪和妖怪的斗争,资本家咒术会表示不想参与,他们负责保护咒力微小的普通人就好。千年大妖怪的级别基本就是和两面宿傩差不多,是个大灾害,咒术会即使知道滑头鬼手上有着克制羽衣狐的利器,也不放心,才有了这样顺带能隔山观虎斗的措施。
如果滑头鬼无法解决羽衣狐,咒术师们才会出手。
“你觉得谁会赢?”夏油杰问九十九朝。
九十九朝诚实地摇头:“我不清楚羽衣狐的实力,但现在的滑头鬼大将身上有伤,让他过分苍老,实力也肯定不如以前,一切都不好说。”
五条悟把装了辣椒的汤全部倒了,又重新给自己烫起东西,作为出身御三家的大少爷,五条悟烫起寿喜锅来手法熟练至极,一看就是经常出门下过不少馆子。
他边烫边说:“不过那只虫子嘀嘀咕咕说的黑暗之主又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中二,是和什么志怪有关吗?”
九十九朝想了想:“羽衣狐本来就是个记载稀少的妖怪,子嗣的话……”
九十九朝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摇完头又觉得有点气,作为一个阴阳师却不了解妖怪的情报,实在让他心有不爽。可是狐妖是一个族群,相关传说里就有很多种狐妖,像什么青狐白狐九尾狐……现在出来一个羽衣狐,他的确一头雾水。
没等五条悟嘲笑,九十九朝理不直气也壮地指责他:“明明是你和奴良组打听到的情报不够完善,赶紧再去试探一下吧,五条同学。”
五条悟还是发出嗤笑:“现在老子要是离开京都估计要被夜蛾念死,这要怪你吧,九十九同学。”
“不然我们怎么有时间在这里吃寿喜锅,”九十九朝不假思索,“不客气。”
“要点脸。”
既然是给所有咒术师的保护任务,部分咒术师也有不同的保护对象。就两大高专的学生来说,咒术会下达的任务轻松于一般咒术师,因为学生还是学生,就算是一级咒术师也还是学生,在小泉家门口集合时辅助监督推着眼镜说道:“东京都的家入同学已经受到了严格的保护,五条同学和夏油同学暂时与京都的九十九同学组成团队,你们保护的对象是……
“九十九同学本身。”
三人一愣,九十九朝率先反应过来,觉得有点夸张,结果又听到监督扔下炸弹。
“咒术会发来的消息,在一天前,作为阴阳师世家的御门院一族的人,全部消失了。”
京都有大妖怪藏匿,阴阳师们不可能没有动作,现今两大阴阳师世家一为御门院,二为花开院,虽然与咒术会没有交往,但咒术会都在观察着这两个家族。花开院一族已经召集了所有的族人回到京都本家,御门院家宅邸偏僻,数月来没有人进出,试探后发现巨大的宅邸里空空如也,就连仆人都不知所踪。
唯一剩下在人们视野里的御门院,就剩一个九十九朝。
辅助监督:“不论是作为高专的学生,还是具备阴阳师能力的咒术师,九十九同学都需要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这个理由足够合理,当然也包含了所有人不知道的星浆体的身份在内。
九十九朝离开御门院很久了,对御门院的人去哪了肯定是不清楚的,咒术会也没有特别抓他来问来问去,所以他们成为了这几天里特别清闲的三人小组,在京都下馆子吃寿喜锅。
“不过话说回来,御门院家作为安倍晴明的后裔,不太可能是遭遇了羽衣狐的毒手才失踪的。”
见识过九十九朝的手段,夏油杰觉得御门院的阴阳师应该没有那么菜,所以有些不解。
然后他冷不丁地看向九十九朝,“你真的不清楚这个家族是有什么密谋吗?”
烫熟的竹轮夹到了嘴巴前面,九十九朝拿筷子的手停了停:“……不清楚。”
他吸吸鼻子。
我可怜弱小又能吃,不要问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五条悟眼疾手快地把一团芥末刷到了他的竹轮上,还作势要把挖芥末的勺子给他一起塞进去。
九十九朝立刻,有有有,我说,我说。
慢了一步的夏油杰慢慢放下辣椒罐。
九十九朝:……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第38章 服务员
服务员只是一个在寿喜锅店里打工的很普通的服务员。
因为家里有四个义妹,他很早就出来打工挣钱了。
他一边端着托盘在店里走过来走过去,一边额冒冷汗,本能地觉得有点店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