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看向九十九朝的目光带着点同情,简单解释了一下咒术会发现的秘密,以想在羽衣狐事件解决之前将他保护起来为由才将他带来这里。
虽然环境待遇有点差,但是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可能满足,是:“哪怕你想叫五条悟和夏油杰过来和你打s5,学校都会给他们放假并且尽力请过来”的那种满足。
九十九朝很沉默,放以往就是代表着他没什么要求,会老实安分地呆着。老师就放心的走了。
房门合拢,少年抬起头,明镜般的双眼倒映着密密麻麻无数或陈旧或新红的符咒。
远野。
山林大雨,天地间都仿佛笼罩在自然的水帘下,无数枝叶被狠狠抽打,白茫万顷,迷溹一片。
远野的妖怪们都习惯了说变就变的天气,无所谓淋不淋雨,毕竟比起一场大雨,鬼童丸说出来的真相更让人震撼。
奴良陆生本来是要离开远野的,他从赤河童那里取回了所有行李,装备齐全,顺势打开了伞,听着雨水啪啪打在伞面的声音。
因为站得近,奴良陆生很顺手地把伞顺便斜在了九十九朝的头上,然后发现对方身上半点水迹都没有。
滑头鬼扭头,就看到五条悟朝他晃晃悠悠地转了一下手上的眼镜。
奴良陆生有咒术了不起啊。
五条悟没错,就是了不起。
就在所有妖怪都在回味重量级可观的情报时,只听锵地一声轻响,滑头鬼感到自己腰间一轻。
黑头发的阴阳师少年突然反手拔出了他的弥弥切丸,刀光劈雨,生生斩飞了鬼童丸的头。
血迹在雨水里扬起,悲鸣的鬼的头颅被一脚踩在石地中。
“我原本以为御门院家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躯体,才想借用‘狐之子’这个概念,将羽衣狐准备诞下来的子嗣当成安倍晴明转生的容器,没想到……”
九十九朝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他之前就有过一个猜测,安倍晴明不论是传说还是佚闻里都有着白狐之子、半妖的说法,他像是御门院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阳师家族如果想利用羽衣狐生出一个与传说相符的容器也不是不可能的,等到容器出生后就直接反水,抢人孩子,和羽衣狐撕破脸皮。
剧本他都给写好了。
说实在的,御门院家这种为了完成一个术而坚持千年的求索精神,让同作为阴阳师的九十九朝很钦佩,但谁想他还是太天真了。
传说一定有与现实偏差的地方,但一切不可能都是空穴来风,只是没有想到真相会那么离谱。
所有的与转生有关的阴谋,不是来自于一个走歪了的阴阳师世家的求道和对祖先的狂热钦慕。
而都是安倍晴明本人千年前的安排。
九十九朝把弥弥切丸还给了奴良陆生,黑亮的眼瞳让滑头鬼一愣。
鬼童丸刚刚说道,在千年前他是安倍晴明的跟随者之一,见证了安倍晴明从一个讲究妖怪和人类有共处可能的阴阳师变成了一个极端分子。
——因为当时有贵族为了长生,杀害了他的母亲羽衣狐,从而让他认为人类是充满贪欲阴暗,无可救药的存在。于是他就想,不如让这个世界直接变为黑暗的妖怪主宰的世界,而他成为黑暗之主,从根本上根除人类之恶。
只要借用转生术与母胎,他就能在千年之后再度睁开眼重回人间。
其实安倍晴明早就该诞生了,每一次战争的动荡都是黑暗云集的产盆,只是每一次都被奴良组的滑头鬼给干涉。
这一次,在一代奴良滑瓢衰落,二代奴良鲤绊被刺杀,三代奴良陆生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机,羽衣狐最接近他的愿望。
顺便一说,奴良鲤绊之死也有很大可能是羽衣狐或者安倍晴明的阴谋。
鬼童丸不清楚这方面的状况,因为负责与地狱中的安倍晴明沟通的是鏖地藏。
九十九朝听完这些,只觉得脑壳发痛。
是那种一阵一阵的疼痛,像是记忆碎片锋利的边缘再度切割起他的大脑。
他该有多气,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混沌的记忆就像是昔年旧事,一切都是朦胧猜测,尚不好说。
可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阴阳师,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真相。
……这家伙应该很失望吧。
一旁的妖怪们看到五条悟忽然弯下腰,钻进奴良陆生倾斜的伞下,双手特别熟练地架在九十九朝的肩膀上,下巴压到少年头上,毫不客气。
他看着地上鬼童丸的头,啧啧出声:“真狠啊。”
干脆利落的手法和少年乖巧的脸完全不符,不愧是术师杀手教出来的。
弥弥切丸是退魔刀,被砍伤的妖魔鬼怪无法自愈,化作黑色符文的妖力从伤口处飞走流散,让恶鬼发出本能的惨叫,在雨声中特别刺耳。
就在这样的背景音里,五条悟语气轻松地问九十九朝,“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九十九朝想看他一眼,但这个姿势他抬头比较艰难,挪了挪,没有看到。
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他忽然记起来两年前五条悟也是这个语气这个态度问他的,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却和他有些相互协助的束缚。
但那时候他巴不得这位大少爷离他远点别在他的警戒线上反复横跳。
现在的话,倒是不一样了。
不仅目的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是个孤身想意气用事地去报仇的人,现在他的身边有嚣张依旧的五条悟,有夏油杰、信太森,和答应一起联手的式神滑头鬼,也就是奴良陆生。
九十九朝一直在往下掉的心情缓了缓。
他想了想有些闷地说道:“我不想回学校了。”
他轻描淡写地把傀儡那边被关进监禁室的事情说了出来。
五条悟哦豁。
奴良陆生哇。
监禁室东京高专也有一个,五条悟哦豁的一声里还有对于室内术式没有分辨出九十九朝真假的好奇。
九十九朝叹了口气,有点懒得解释。
监禁室的符咒其实基本都是他绘制的,那么多年在京都高专的的生活九十九朝并没有闲下来,反而是四处帮忙,可不只是为了卖乖巧。
毫不夸张的说,他对京都高专里的任何术式和结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当然,作为可以执行秘密死刑、绝对监禁的地方,术式布置绝对不可能出自一个人之手。可每在符咒出现需要替换的时候,每个负责绘制的人都是互不了解的,九十九朝只是跑到每一个学长和老师的身边帮个忙,也没人会拒绝这种善意的小帮助。
当初他要是真的因为禅院甚尔关到同化,想逃出高专轻而易举,区别就在于是想用飞的还是想用走的。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好,连回去都不想回去。
使小性子使得天经地义。
雨哗啦哗啦地从瓦蓝色的大伞边缘滴落,静了半会的奴良陆生突然开口:“要不要一起回奴良组?”
两个脑袋一起转头看滑头鬼,妖怪模样下的奴良陆生处变不惊,甚至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地说道:“反正回去之后也要出发去京都找羽衣狐,为什么不一起?”
除了说明安倍晴明的大义和思想,鬼童丸并没有交代羽衣狐的藏身之处和附身对象,但奴良陆生觉得自家老头子或者花开院的阴阳师会知道。
就名义上来说他是九十九朝的式神,但对方也不像其他阴阳师一样使役他,邀请不了对方加入百鬼夜行,那朋友也算得上了吧。
这和谁强谁弱放不放心都没什么关系,侠义之妖从来都不缺朋友,也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朋友。
大雨里,年轻的滑头鬼微微抬起伞,赤色的红瞳里再度流动起妖异锐利的光,身后仿佛就有了百鬼夜行的黑影,是个像模像样出言必行的的继承人了。
他邀请道:“我们一起去讨伐羽衣狐吧!”
九十九朝怔怔然地看着他,头上还被一压,突然笑起来。
“好啊!”
……
夏油杰和信太森依旧在大眼瞪小眼。
九十九朝去得时间太久了,两人自然一个放出咒灵一个亲自去打听,打听到了安倍晴明转生和九十九朝被严格保护起来的消息。
然后身处监禁室的九十九朝表示不需要找夏油杰来打s,但他想吃岩手县的碗子荞麦面和浮世绘町的枫叶馒头,夏油杰分身乏术买不了那么多的话,信太森去也挺合适的。
这样的暗示都听不懂这两人也不可能是优等生了,远野就在岩手县,奴良组在浮世绘町,看来九十九朝这个乐子估计要偷到傀儡解禁,让他们得空就去找他。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哼。
虽然优等生们还是觉得这严格保护有点猫腻,但始终是对一个傀儡自作多情,看样子九十九朝那边也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两人为乐岩寺点了根蜡,没多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各回各家。
彼时,在京都螺旋结界第八个封印点的古所中,把守在侧的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尸骨无存,漆黑的血迹泼洒在连柱绳圈绕的封印阵和痕迹斑驳的咒桩上,发出了好像在腐蚀着什么的声音。
京都上空,黑夜结云。
结界被破坏后,一道又一道巨大的妖气之柱如龙卷冲天而起,散发出不详之气。
一座城池下,由血与怨气凝聚而成的池水中,漆黑的狐妖缓缓浮出水面。
第45章 想通了
京都,花开院家。
螺旋结界在一夕之间被破坏了四个,守在古所的阴阳师不是死就是死,骨头和眼珠都被拿来做玩具,可怖可叹。
古老的宅邸中,穿着白狩衣的花开院们行色匆匆。
花开院家的家承其实也很有名,就是来自于传说中多次和安倍晴明斗法失败的芦屋道满。
不过有关芦屋道满个人的传说并不多,这位阴阳师经常会被写成邪恶的存在,其实是因为他对于术式的态度比较狂妄不羁,凡是能达成目的变不择手段,行事作风偏于恶劣,才有:“邪恶阴阳师”一说。
崇尚幽雅矜持的贵族公卿自然看不惯芦屋道满这样的作风,在他输给安倍晴明后,让他打哪来回哪去,流放播磨,不再归京。
后来芦屋道满习成播磨流阴阳术的后人在变迁中分为了两支,一支就是现在仍然保持修行钻研阴阳术的花开院家,一支则进入了咒术师的领域,其中有一位名为芦屋道刚的后人曾为了让咒力弱小者得以在他人领域里生存,研制出了简易领域术式,让术式在咒术界流传。
花开院家本姓氏的阴阳师各有各的特色,正协商着派哪房的子嗣去强化剩余结界的守卫,两个阴阳师恰好经过武器库的时候,就听见大门紧闭的库房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跌落到地面的声音。
“怎么回事?”
“进去看看吧。”
轻尘飘逸的昏暗空间里,一把太刀掉落在了地上。
对刀剑不太了解的阴阳师将武器捡起来,对着名牌看过去,兴趣缺缺道:“是三日月宗近啊。”
天下五剑之最美的名号阴阳师多少还是听说过的,这样的名刀出现在花开院家的武器库中其实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日久成灵的付丧神一说没有阴阳师不清楚,所以在花开院家族的收藏里,大多都奉着那些有着悠久而有名的器物,御门院家同样有,咒术界御三家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