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咒灵天下第一 第86章

  “是新兴起的诅咒师吗,不知道是不是敌人,说不定可以拉拢,”夏油杰露出思考的神色,然后笑起来,“那还真是有意思。”

  大概二到三年前,夏油杰接收了盘星教之后才注意到,有一个诅咒师势力在不断收集着咒物和咒灵的信息,其实会这么做的诅咒师有许多,唯独这一个诅咒师总能精准地对藏在民间的咒物下手,和夏油杰撞上不少次。

  “不过夏油大人看中的另一个狐狸木雕被我们成功收回来了。”菜菜子道。

  夏油杰夸奖她,“做得很好,那么那个抢下我们目标的诅咒师的踪迹呢?”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摇摇头。

  “盖尔说是一个很年轻的人,额头上有像是被针缝起来的痕迹。”

第84章 芒上月(一)

  安倍晴明看向门外。

  门外不再是阴阳间隙,仿佛就在阴阳师接住九十九朝再一抬头的瞬间,门外的画面就变成了九十九朝所在居室的门外。

  树人静静地在木墩上生长,一个付丧神站在夜色里,是三日月宗近。

  “久闻大名。”三日月宗近说。

  安倍晴明默默地看着他,他记起来九十九朝之前用的假名是自己的名字,还被御所里的付丧神们叫了近一百年,一时之间,嗯,不太知道怎么回应这个久闻大名。

  男孩沉沉地睡在阴阳师的臂弯里,睡相很乖,大概说什么都没办法把他吵醒。

  “我想在审神者确定了目标、暂时对我们放下戒心后,就会在御所里联系自己的咒灵。看情况,今晚也差不多了。”三日月宗近站在庭院外也不动,慢慢解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九十九朝直到确定了要和付丧神们开始针对蓬莱深处的御门院,才对付丧神们放下戒心。他的咒灵是现在的他最大的秘密,三日月宗近认为,既然九十九朝觉得御所是安全的地方之后,肯定会和安倍晴明联系。

  所以他就来了。

  “我们的确了解他,”三日月宗近说,“以前的他并没有那么过分谨慎,只是从现世回来之后,所有付丧神都在分析现在的他的一举一动,希望在他回来的时候能尽快被他接纳。”

  安倍晴明也看到了那一段青年走进大雾,答应保证会回来的记忆片段,说道,“他也很重视你们。”

  “是,”付丧神笑了起来,“就像是对待珍贵的刀剑那样重视,因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是不会变化的,我们是他的刀,就一直会是。所以他才会说这份‘联系’是斩不断的。”

  “……”

  安倍晴明有点无言,三日月宗近这句话的意思是,九十九朝是把付丧神们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那么只要主人不变心,所有物就还是他的所有物。

  他觉得九十九朝应该不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没有参与过二者之间的关系中,也不了解九十九朝在地狱里发生过的事,所以不好评论。

  他甚至有种三日月宗近在故意堵他话题的感觉。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麻烦。

  安倍晴明相信三日月宗近不是无缘无故来守株待兔,干脆沉默下来等着对方开口说明来意。

  大家都是一个时代的人和刀,能不能就不要相互为难。

  三日月宗近的确没让他等,随后就说道,“不过刀的确不会对挥刀的主人有任何异议,他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意向,他想离开这里,我们就会帮他离开。”

  离开地狱是一件难事,不然御门院晴明为什么一直上不去人世,就算是付丧神也不能说清楚怎么做,所以三日月宗近这次来,就是想找个顾问咨询一下。

  顾问·安倍晴明看到三日月宗近拿出来的金色御守,忽然明白这些付丧神要做什么了。

  他有点苦恼起来,因为怀里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会生气。

  三日月宗近是故意找上他的。

  ……

  传闻,近日京中有狐魅藏匿,四处滋事,扰乱京城。

  ……

  九十九朝睁开眼睛,眼前就是陌生的街道和古式的屋宇,青墨色的天空没有悬月,周遭一切静谧又阴沉。

  他明白自己进入了安倍晴明的记忆之中。

  朱雀大道深夜极静,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沾到半分水意,又看到远处有一队牛车缓缓行来,啧了一声,朝那个方向踏出脚步。

  《今昔物语集》曾有载,安倍晴明自幼师从贺茂忠行修行,年纪尚小时,随贺茂忠行乘车外出,夜晚行至下京一带,大概是罗城门以南的位置。

  牛车平稳地走着,而走在车旁的晴明却忽然看见远方有一团云雾从罗城门下飘来,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便叫醒了车内的忠行,说明了自己看到的事物。

  “停车!”贺茂忠行听完,严肃地叫着两个前方行走的侍卫。

  他让侍卫熄灭火把,端坐在牛车中,指尖按在方位上,对着眼前一片黑暗肃穆低声,念出咒语。

  那一团云是什么,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侍卫们向南望去,终于看清了青黑的雾霭朦胧在地上翻卷,里面的东西终于显出了轮廓。

  就算意识到了鬼云接近的安倍晴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乱舞的群鬼出现在了一行人的眼前,长翅而遍布青麟的蛟横越千米为光照,或左或右,都是形貌各异的妖鬼。

  妖艳的魁妓步步生莲,眼波流转间,巨大的恶鬼头颅从袖中探出,一口咬掉了被美色迷住跟在她身后的红皮小鬼;面貌若女的精致男孩举起红黑色的鬼面具,藏住半张脸,在与盘桓于石怪上的蛇姬调笑;长尾的蛇姬点烟,烟雾中浮现出了五官空洞的人脸,在痛苦的呻吟……

  一行妖鬼飘飘摇摇,走过街市,牛车旁的侍卫们膝盖下弯,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唯独最年幼的安倍晴明目光泰然,视线一个个掠过美艳的妖姬、双角的红面鬼、有足的蛇……他不觉得恐惧,只觉得有趣。

  会对这样妖异的百鬼夜行产生了兴趣,怪不得他在学堂中总被排挤,被称为怪物。

  咦,年幼的晴明忽然意识到,这个队伍却没有为首的鬼在率领。

  能率领百鬼夜行的,应该也是鬼王级别的妖怪了,他想,忍耐着没有上前一步,只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百鬼夜行。

  然后他看到了在队伍的中心,有一个半坍的胧车的木板上,横躺着一个“人”。

  一个黑发的青年闭目躺坐在百鬼夜行的队伍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要形容外表的话,黑头发,薄嘴唇,高鼻梁,用风姿俊秀描述倒也不差,但他只穿着简单的一层黑色和服,身上没有任何妖鬼的迹象,在这美艳又诡异的队伍中,反而平凡又醒目。

  晴明看到有小型的鬼怪把车板举起,樱花的妖怪垂下枝头,恰好就在他的额前轻晃。他闻到花的香气,似乎轻笑了一下。

  “晴明,多亏了你,如不是你的提醒,今晚我们都要没命了。”

  夜行的群鬼远去后,贺茂忠行抚摸胡须,低声念叨,“不过那家伙居然也在……胡闹。”

  然而白发的男孩没有听清自己的老师说了什么,仍睁着疑惑的眼睛,远望百鬼夜行走去的方向。

  那也是……妖怪吗?

  因为继承了狐的血统,刚拜入贺茂忠行门下的男孩白发蓝眼,经过学堂的时候总引人频频注目。

  他天资卓越,又有生来强大的灵力,贺茂忠行对他的教导就如后世所描绘的,“如水灌入瓮”。

  同龄的学徒对他记恨不已,就在某天找了个无理取闹般的借口,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后山除妖。

  “除妖?”白发男孩微微一愣。

  “哼,就你这点本事,都没有感觉到后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妖气吗!说不定是有什么妖怪潜伏了进来,要对老师不利!”

  其余学徒岁数最多比晴明大上几岁,学有一些卜卦辩鬼的知识,走在山路上的时候扎堆在一起,看着晴明,要么窃笑,要么不怀好意地打量,脑中说不准已经编排好要怎么遇上妖怪后绊住他逃跑,再回到学堂看他笑话,没有半点澄明的心思。

  晴明表情淡淡,似是没有察觉这些恶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半大少年走在蜿蜒幽深的山道上,一阵阵阴冷冷的风从灌木丛里吹了出来。

  “好、好冷啊。”

  “有点,我有点害怕……”

  “喂,要不我们回……”

  “回回回,回什么回!”最开始提出来要除妖的学徒呵斥,看了平静的晴明一眼,撑起胆子,“今天不碰见那个妖怪,我们就不回去!”

  有人笑着回答他,“是吗?”

  “那当然了!为了不让妖怪找上老师——”

  学徒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鸭子,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个声音显然不是结伴上山的任何一个学徒的声音,而属于一个成年的男性。

  随即那个声音低笑了两声,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的草丛传来,间或夹杂了几个奇妙的音符,整个山道的草丛中突然冒起了一簇接着一簇青色的火焰!

  火光幽然,火心中像是映照出了正在哀嚎的人脸,铺天盖地朝道上几个半大的小孩扑了过来。

  阴风呼啸,学徒们惊慌失措,脑子里想不出半点平日背诵的咒文,大叫起来,惊恐无比。

  “有鬼,有鬼啊!”

  “救命!”

  “好烫!好烫!”

  白发的男孩伸手往空中一抓,旺盛的鬼火带着风,徒然扑灭在他的掌心。

  鬼火根本就没有半分温度,是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学徒自己吓自己。

  晴明张开手,发现只是一个小小的萤虫,从他手心摇晃飞走。

  山道中静了下来,原本打算看安倍晴明好戏的学徒们都忙不送跌地逃走了。唯独本该是好戏主角的男孩看了一眼半空中摇晃的萤火。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山道上走去。

  贺茂一族,是当时平安京中有名的阴阳师一族,家主贺茂忠行将学堂设立在山下,会没有发现这一缕淡淡的妖气吗。

  晴明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会让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居住在贺茂家的后山上。

  山间青墨色的天空和京中的不同,淡白的弦月垂在雾一般的云中,夜风吹拂,萤火摇晃,草声簌簌,但所有的声音一齐停止在了某一刻。

  萤虫停在青年的手指上,然后被举近眼前。

  他像是辨认了一下虫的光,看出来是哪只虫子,才轻笑着说,“谢了,萤。”

  他抬起手,萤虫又飞了起来,轻轻绕了他一圈,慢慢飘走了。

  山上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屋宅,晴明走近发现,青年全程都是闭着眼的,和不久前他和老师在下京遇上的百鬼夜行中一样,黑衣黑发,姿态悠然,躺在廊下。

  他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发出的声响引起了青年的注意。

  对方侧过头,睁开了眼睛。

  夜风吹拂,萤火摇晃,草声簌簌,世间万物又开始响起了声音。

  青年的瞳孔像是渡海而来的唐国的琉璃珠,遍布了裂痕,呈现出一种异质的灰白色,仿佛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会有一种冷意从心底里冒出来。

  安倍晴明自认胆大,但也被吓了一跳。

  青年出声,“小狐狸,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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