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九十九朝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个人,目光来来回回:“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这十年来的消耗就是在忙着和对方在掰头吧,其他什么都没做!?”
夏油杰其实想举手,但九十九朝回头就喷他:“闭嘴,你那些闹心事我不想听,说说有没有让我不闹心的事!”
夏油杰:……没有。
九十九朝反手又去敲五条悟,“笑个屁!你他妈的告诉我你又做了什么事能让我现在轻松一点的!”
五条悟:……也没有,但你说脏话了!
合着你们真的只是在内斗啊!
九十九朝怒不可遏:“蠢货!蠢货!蠢货!”
五条悟:“再敲我可就还手了啊!会死人的!”
夏油杰:“我已经死了,随便敲吧。”还嘘寒问暖了一句,“不要伤到手。”
五条悟:“?”
九十九朝:“滚!”
家入硝子:谢邀,已经笑死。
九十九朝真的气得头晕目眩,眼不见为净地转头,走到了一年级三人组面前,面目森冷,真像是妖怪心情不好,现在要吃个人补一补。
伏黑惠率先投诚:“虽然我们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我们绝对会站在贺茂同学这边的。”
一向不是很想与人沟通而孤僻的伏黑惠居然用上了“我们”这种抱团的词汇,仿佛跟个暗号一样,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反正五条老师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啊不是,贺茂你让五条老师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
九十九朝把话咽回了肚子吗,在三人组这里感到了一丝丝欣慰,比起沙发上那两大只,现在的高专学生都特懂事,不错。
然后他又看向家入硝子,笑得昏天暗地的女人一边抹着眼角的眼泪一边掏出烟盒抖了支新的细烟,九十九朝靠过去,给她点了火。
三学生:这可能就是差别待遇吧,没什么,正常的。
家入硝子肩膀抖动不止,吐了口烟才问:“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
事后九十九朝连盘星教都不想回了,一时还想不出去哪,就在虎杖悠仁的邀请下住进了高专宿舍,晚上头晕地往床上一倒,眼睛一闭。
樱花,水池,庭院。
写意的画布上,一身高专黑制服的黑发少年代替了鹤衣白发的阴阳师盘着腿坐在廊下,愁眉苦脸。
新宿区小田急百货商场的事发经过与死伤损耗都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这一次对禅院直毘人的袭击完全是由他在诅咒师势力里组织安排的。他说过他不喜欢滥杀,但也不是善人,为达到某些目的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不择手段,只是这些事至少不能在高专的地盘说出来。
他只回答了家入硝子,他要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九十九朝看着眼前毫无波澜的水池,保持愁眉苦脸的姿势往旁边一倒。
黑色的制服九分裤和微微挽起的袖子让他手腕和脚踝在月色下尤为白皙纤瘦,不看饱含复杂情绪的双眼,九十九朝整个人的确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愁眉苦脸可能是在为课业或者比较甜蜜的事情在烦恼,而不是脑子里一堆带刀带血的东西。
然后他被人接住了,有人从旁边伸手兜住他的头,没让他倒到地上。
九十九朝转了一下目光,看到了一双带着好笑神情,却又有绮色与暖意流淌的眼睛,顿了顿,“肯出来了?”
“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个模样了,”安倍晴明顺势坐了下来,把少年的脑袋放自己腿上,笑着打量他,“所以肯定要好好出来看看。”
九十九朝一阵受伤,又很纳闷,“怎么以前就没觉得你这么过分呢?”
“因为你现在能看到的东西变得更多了,也会为许多事情烦恼和担忧。”
安倍晴明拨开手中的折扇,接了把月光,虽然是少年的模样,但姿态与翩翩风雅的气质尤为沉稳,奇异地为唇畔的浅笑添了分从容,“这是好事。”
九十九朝眼神幽幽地抓住他的袖摆不给他扇扇子,一脸:“有本事你来”、:“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控诉表情。
安倍晴明说:“我可不行,被喜欢的人是你,我说不定还会被看成……这个时代的词汇总是能总结得很好,我应该会被看成……‘情敌’?”
九十九朝:……
他心里那个惊啊,这种话你居然能说得出口。
安倍晴明:“我说过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为什么我感觉话题有些歪,”九十九朝怔怔道,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是应该反问你是不是现在也要告白还是该自恋地责怪自己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安倍晴明歪了一下头,思酌似地嗯了一声,“我还是更习惯写和歌给你,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有点困难。”
平安时代,人们更习惯隔着山与水街与路,递上吐露心绪的和歌与信,往来几番,再夜半来会,亲密接触。
天色熹微时必须离开,再返信于人,这样的流程就挺浪漫又有些琐碎。
好像信里装来了风花鸟月,在不好会面的白日投进庭坪,让人看什么都是风雅的。
九十九朝心情再次复杂,忍不住问,“那也没见你写啊?”
“现在可以写了,”安倍晴明笑着说,“因为之前写的话,你肯定会答应。”
嗯?九十九朝有一瞬茫然。
然后他整个人一静。
贺茂朝义不会拒绝安倍晴明任何事,哪怕是对方真的向他索求那份似懂非懂的情感又如何,对于贺茂朝义来讲,他的眼中只有:“安倍晴明”。
“也不用觉得我大度,我在这方面也是一个普通人,会有一样的卑劣,”安倍晴明语调平缓,将手中的扇子合拢了起来,放到一边,回看他,“只是因为最初我想找回你的目的,是决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一切的选择。”
不再限制于咒、不再限制于灵魂和肉体,哪怕是生与死,再沉重的事物都不能影响你,一切的选择都出自你的意愿,喜好什么、厌恶什么,都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是御门院、贺茂、安倍这些姓氏加诸于你的东西。
“所以你抹掉了我的记忆。”九十九朝的视线看向一边,胸腔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安倍晴明看向他的目光涌上了歉意,“你的灵魂经历过两次消磨,要是细细回想起在千年前的记忆会头痛,而且在御门院朝的身体内,你的记忆本来就会发生断层。与其让你费尽力气去梳理千年前的那些事,不如直接忘记会好一些。”
九十九朝一只手按在了胸口上,静静地闭上眼。
安倍晴明又说:“可我还是做错了,我没有询问过你的意愿就这么做,以为你能摆脱‘安倍晴明’的影响,结果却还是发生了同样相似的结局。”
阴阳师低头叹息,这一刻的愧疚感似乎都让他难以保持年少的姿态,然而却感到了一阵温热,九十九朝的指腹及手掌贴到了他的脸颊上。
少年看着他回答,“摆脱不掉的,因为最开始我就叫作‘御门院’,兜兜转转一圈回来,都是在你的名字之下,就算是现在,即使我自己和御门院没有了关系,你也依旧坐在了我的面前。”
阴阳师嘴唇翕动,喉头干涩。
“可是一千年前,我见证了真正的大阴阳师的诞生,现在就算想起来,也蛮开心的。而你要是真想让我摆脱你,那就应该在御门院晴明出现时将他消灭,彻底打乱这个循环,撼动这一千年的时间。”
黑发的青年笑起来,眼眸粼粼盛着月光。他伸手扯住了对方衣领,不过不需要怎么用力,大阴阳师会顺着他轻轻低下头。
“可你心软了,你做不到。”
青年曼声笑着说:“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教出来的。”
你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你自己。
第168章 狱门疆
九十九朝住进高专宿舍没有引起什么意见,因为没几天交流会就要到了,交流会前两天,他还要作为盘星教的代表和五条悟进入天元的忌库。
咒术会们有些人想得很美,要知道这贺茂家的少爷可是被五条悟打得没了半条命,这一行肯定是不会让五条悟痛快。
啊,多久没有在这种事务安排上能见到这位最强咒术师难看的脸色了,舒服。
不过为了稳妥,咒术会还是派了两个人跟着他们进去了,美名其曰带路。其中一个是御三家的人,长得贼眉鼠眼,没必要描述,而且因为五条悟的威名一路上显得惴惴不安,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九十九朝也如咒术会所想,脸上一副表情像是身边的人欠了他十七八万,然后他想了想,不行,十七八万五条悟还得起,那就十七八亿吧……反正脸色很黑很沉就是了,让心虚的跟班很放心,心想这两个人果然不对付。
忌库处于通往薨星宫的道路上,一千扇门的道路曲折盘虬,正确的那一扇门打开后,巨大的地底空间像是让人觉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幕漆黑无光看不见尽头,一扇小小的门扉在天幕一角,几人的脚下是一片阴森的丛林。
门一打开后无边的大风吹来,又冷又强劲,让跟班的腿忍不住发软。
他看见五条悟不知道哪来的心情,指着森林远处一个树少的地方说,“那里就是忌库。”
九十九朝一副高冷姿态,哦。
跟班看到他们没什么动作,就听到自己身边的同事开口,“门内的通道需要有人看守,那在下就不跟去了。”
五条悟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下一秒就一手捞住了身边的少年,语气轻快,“那我们一起下去吧,贺茂同学。”
措不及防被带飞的九十九朝:“喂!”
跟班看向身边的同事,按计划来说他们是必须跟进去的,为什么突然就来这一出,是上面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谙悉摸鱼法则的同事殷殷劝他,“上头安排这两个人一起进入忌库目的那么明显,就算是不监视也没关系吧,主要是两个特级咒术师要是打起来,天元大人会阻止,我们这种咒术师估计没办法自保。”
跟班想到五条悟刚刚眨眼就消失的速度,深以为然,“你说得对,小林桑。”
……
“你就那么确定加茂宪伦会对忌库出手,因为狱门疆?”
在牵手成功事发前三天,九十九朝心情还很好。
盘星教宽阔的和式楼层中,香茶坐在火炉上慢煮,云烟自壶嘴中袅袅升起,煮开的呜啸声冒出来的时候,黑发少年正卷着袖子在另一边的小烤炉上用银色铁夹翻烤着和牛牛肉,手法娴熟。
九十九朝发现自己自从换了身体之后日益能吃,想想倒也没必要克制,毕竟盘星教大厦楼下专门就有一个食堂,什么都能提供,不过很多时候因为工作太多,基本就在办公室解决。
九十九朝其实曾幻想了一下,如果夏油不是咒灵,说不定都要在这半年里圆润起来,圆起来的教祖……
嗯……
九十九朝:死了还是挺好的,是吧。
夏油杰:……我竟然听不出这到底是不是嘲讽。
“狱门疆是活着的结界,又是封印利器,保存了源信上人的一定意识,加茂宪伦和他是老相识了,肯定不会放过的。”九十九朝夹起肉,A5的和牛肉因为脂肪太多其实不适合碳烤,所以他没烤太熟,提前刷了点蒜泥用辛味盖住烟熏味,什么酱料都不沾直接放进嘴里,入口即化。
夏油杰看着少年眯起眼露出舌头都要化掉的满足表情,心情也稍微轻松起来。他用隔热的布拿起茶壶,边倒茶边问:“封印利器?”
九十九朝把式神术与咒灵操术的区别说了出来,觉得加茂宪伦当初想用狱门疆来捕捉夏油杰,就是做个术式备用机。
夏油杰对这个比喻露出纳闷的神色,放下茶壶,把茶杯递出去,“他想封印谁……悟?”
“只可能是他了吧,”九十九朝答道,“千年前加茂宪伦想封印的是我或者晴明其一,再用宿傩的诅咒力搞死另一个,因为他知道我们是拦在他面前的阻碍……准确来说晴明是他的阻碍,这两个人的目的不相同,一个想要混乱一个想要和平,势必会有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