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不要脸才会必死无疑。人不要脸怕什么?”
苏少英傻乎乎地接住小鱼干,还真拿起一条吃了,顺便把诸如“小国寡民寡廉鲜耻”这种打击面太大、回头很可能给师傅敲个满头包的吐槽也给咽下喉咙。
吃完彻底回过神,瞧着地上还滚在霍天青身上的女人还特 “宽容”:
“也是!看她这藏头遮脸的,我确实不该苛求更多。”
蒙面女给那份“宽容”气得浑身发颤,偏偏开不了口,好在勉强能挣得动脚,就踹了陆小凤好几下。
没力气,轻飘飘的。
陆小凤正与阎铁珊解释:
“我是真的见着了大金鹏王,也是真的受他委托来讨个公道的。他也没想着要你们去死,不过是要回财产作为复国之基,又要你们去先王灵前磕头赔罪罢了。
如今你们这各执一词……”
说着挨了好几脚,虽说不痛不痒的,到底地上是和他几度春风过的女人。
哪怕这个女人显然和霍天青关系不一般,陆小凤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再说如今事态且不明朗。
陆小凤蹲下身,想给蒙面女解穴,不想连续换了好几种手法,竟都解不开。
好在向晓久也没准备为难他,
不过是因着正将一个碧玉小瓜削皮去籽切小块儿,才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
瓜一弄好,向晓久就随手将盘子推给宫九,自己随手拈起一粒瓜籽扔出去。
蒙面女立刻又能出声了。
手脚依然无力,但这个女人却是个只要能出声,就能独自唱一台大戏的。
阎铁珊都把所谓大金鹏王的底都揭了,她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
“胡说八道!我父王从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哪怕我记事时他已垂垂老矣、又郁郁难伸其志……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伟大的王者!”
“不说必是这些人贪着手中那笔国库财款躲着不认旧主、叫他不能复国,就是有个万一……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心怀故国的忠臣良将会这么侮辱主君心志的!我只听说过主辱臣死。”
她一行说,一行还费劲抬起虚软无力的手,努力掀开脸上的面巾,看看陆小凤,又看看霍天青,露出一个决然又凄楚的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但我是大金鹏王的丹凤公主!哪怕现在我们没有国土、没有臣民,我依然是个公主!也是父王的女儿!
为了复国,为了讨回公道,为了叫我父王至少能死得瞑目……”
她的眼中已经含了泪,却又努力眨着不叫泪珠滚下来,一句“父王已然时日无多”说时还带着泣音,可很快的,她的声调又随着她的挑起的眉一道凌厉了起来,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阎铁珊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像这位这么能哭能笑能怒能嗔,还字字句句说到男人心坎里的,却也少见。
他忽然就给了霍天青一个眼神:
“你还是太心急了。但我不怪你。毕竟你便是耐心等待,也只能等到不足一半的产业。”
珠光宝气阁有一半属于独孤一鹤,而阎铁珊的那一半,又还有一些是要给他日后牌位祭祀的道观的。
但霍天青毕竟是他曾经想过要传他一小半产业的年青人,阎铁珊又刚将往事回忆了一番,这会子竟显得特别宽容: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错失的那一大半。只不过遇着这么个女人,你又实在太年青,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放心,今晚的事情,谁都不会往外面去说。便是说了,只要我不认,便是妖言惑众、恶语伤人!天禽老人的声誉不会受影响,你的名声也是清清白白的。”
“可我仍然要提醒你一件事:
眼前这个大义凛然、自称丹凤公主的女人,她绝对不可能是小王子膝下所处的公主……
她连这一点都是骗你的,你知道吗?”
霍天青没有回答。
但他好像被谁打了一拳又一拳的模样,
并且阎铁珊言及“丹凤公主”身份问题时的那一拳,
显然要比说不怪他、说会为他掩饰好名声时的那几拳都要来得重……
如此模样,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阎铁珊于是又轻轻叹了口气:
“金鹏王朝的王上都很爱赐姓,当年的勋贵世家又很多姓上官,却又不是王族血脉的,像上官瑾、上官木……
不过要辨别一个真正的金鹏王朝王室血脉,却也不难。
他们家代代都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
“他们双脚都是天生六趾,代代相传,无一例外……所以也从来不用担心混淆王室血脉的稀罕事。”
阎老板的不怪可比怨怪狠多了,严总管毕竟还是严总管。但霍天青受这一番也不冤枉就是了
第十八章
阎铁珊的目光下移。
说来也是巧,这个“丹凤公主”之前踢踏陆小凤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把鞋袜踢开了一点。
露出来的其实并不多,连那“丹凤公主”自己见着都不以为意的。
也只有像严立本那样贴身服侍过末帝二十多年的,才能从那么一点点形状看出并非六趾。
霍天青的脸色瞬间青了。
陆小凤的脸色也青了。
他们没有阎铁珊的好眼力,可“丹凤公主”一双天足纤巧可爱,欢爱之时,都是把玩过的。
霍天青的脸色越是青中泛白、白中带紫,阎铁珊对着他就越是慈爱宽和:
“男人嘛,尤其是年青男人,遇着这么个皮囊既好,更说得笑得也哭得,连脚踏两条船都踏得这么正气凛然的女人,一时热血上来,冲昏了头,顾头不顾尾的也是寻常。”
“可一个女人,如果连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都只是哄着你玩,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也不是说非得要和她断了,只好歹吃一堑长一智吧!”
“男人不需要靠玩弄女人彰显自身,却也别叫那么个货色玩弄在掌心。”
阎铁珊真是又温和、又慈爱。
差点给霍天青吃里扒外害没了性命,却仍苦口婆心劝着说着。
便是对着“丹凤公主”,虽说满心看不上,瞧着霍天青面子,也没带出半个脏字。
亲爹对亲儿子,也难得如此的。
直把个霍天青的脸色,说得紫中都透着黑了。
这位一改当年严总管阴毒睚眦本性的阎老板,好像真的成了个心慈口慈的活菩萨。
衬得正恨恨瞪着他的“丹凤公主”,竟是怨毒如厉鬼。
至于霍天青给阎铁珊这么慈和的一通劝,
再加上随后挖清楚所谓丹凤公主的底细动机手段,
几番夹击之下,竟是给硬生生搞出心理阴影,一辈子再也不近女色,叫好不容易七十多岁喜得贵子的天禽老人终究还是绝了后的事?
那又能关心慈口慈的阎老板什么事呢!
阎铁珊在给霍天青厚厚赠了十万程仪之后,就仿佛伤心至极,
连霍天青的下一站都不忍心再问,对“丹凤公主”的去留也再不留心,
只冲向晓久和宫九二人再三致谢之后就径自离去了……
又哪里还会管得那都好几十年后的后事去?
倒是向晓久,大概是天策混久了的缘故,虽说也懒得管那几十年后的后事,对于眼前的后事却还是要管一管的。
阎铁珊离开不久,“丹凤公主”也恢复了点力气,正弱柳扶风地起身,又冲陆小凤和霍天青横眉竖目:
“没有六根足趾就不能是大金鹏王陛下的公主了?我就是上官丹凤!货真价实!”
“反正不管哪个上官家,都有着和父王一样的血脉!难道没有六根足趾,就要叫父王孤老无依了?”
陆小凤苦笑。
霍天青的脸色仍带着几分纠结,却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去劝慰她了。
好在仍是忍住了。
上官丹凤的气力却越发足了:
“严立本说我父王不愿意复国就真是我父王不愿意复国了?明明我打小儿听的都是父王心念故国、只恨托孤群臣不见踪影的故事!”
“当年如何不管。也不追求他们以臣构陷君主的罪过了!
如今竟然都说情愿复国,那就把财富都交出来啊!
我立刻就带着父王回去招兵买马,不管事成与否,总要叫我父王死也用大金鹏王陛下的身份葬回故国!”
“都不求他们如当年对祖父承诺的那样,亲自陪着父王杀回去了。毕竟一个个的,如今这一大把年纪了,也都不容易,我们上官家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
“可至少财富拿来啊!”
“不用全部,他们可以留下一些,当做这些年的俸禄也好,辛苦费也罢……
但全额本金和大部分利润总是要的吧?我们在外头请个掌柜,也该是一般规矩!”
“复国是真的很花钱。我不怕死,却不想因为该拿的钱没能拿足额,去白白送死。”
上官丹凤这份理直气壮的本事也是绝了。
霍天青这会子若非两只手都死死背在身后,差点就要忍不住了。
陆小凤比他要好一点儿,却也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时候向晓久总算和宫九一起,把一整盘瓜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