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你是真的没有感觉吗?”
宫九这时候已经走到距离向晓久不过半臂之遥的地方。
因为向晓久方才将苦主们劝走的时候,难以避免地和囚车走得更靠近一些的缘故,
宫九在靠近向晓久的同时,也离囚车更近了。
离向晓久不足半臂之遥,离囚车,大概也就是一步之远了吧。
这样的距离,向晓久口鼻处掩着面具,却还只恨自己道家内息之法修炼得不够精通。
甚至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早知有今日,其实完全改修道家内息法也没什么的念头。
反正天策在于义、在于心,曹将军他们一定不会介意自己到底修得什么功法的。
而差不多距离的宫九呢?
向晓久观察得很仔细。
那家伙竟是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
明明也会些内息之法的!
之前在沙漠之中就用过不只一回。
而且又是刚来,浑不像他连着都十天九夜了,那半桶水都算不上的道家内息实在撑不住,才不得不用口罩将就熬着。
没发现宫九这家伙在嗅觉方面有什么特殊审美啊?
现在到底想干啥?
“我只是想要和你一起,呼吸一样的气息。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宫九的声音很轻,
既轻,且柔。
仿佛比从远处山丘吹来的微风都更加温柔。
也远比向晓久前儿在岭南时吃的€€果更甜。
甜得几乎发腻。
却也甜得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向晓久也就自然而然地向前跨出去半步。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
宫九稍微矮那么一点点儿,这会子却因着出来得急,脚上穿的还是上朝时候的厚底官靴,
而向晓久这些天却是极其放松的,连脚上都只是一双软底布鞋€€€€
鞋底鞋面都通只用极软和的绢布,
一般人别说穿出来走路、就是在家里头院子里走一走都很容易磨损了的,
也就是向晓久这些天除了带着囚车,也就是偶尔绕一绕路,闲极无事,干脆练练小轻功罢了。
只这么一来,两人原就相差不大的身高,越发相差无几了。
于是向晓久才这么半步,就叫他的胸挨着宫九的胸,胯对着宫九的胯。
脸也恰好侧挨着脸。
稍微再那么一侧,似乎唇也就要碰上唇了。
€€€€向晓久的口罩是何时拿开的?
€€€€宫九一直没有变化的呼吸,又为何忽然急促了起来?
宫九几乎和向晓久同时微微侧过脸。
眼瞅着两人的唇瓣就要挨上,偏偏向晓久又往后退了一步。
抽身,退步,同时伸出手指,那么一弹。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忽然掉下来一只小公鸡。
陆小公鸡。
带着两只小母鸡和一只老母鸡的陆小公鸡。
从花满楼的小楼上掉了下来。
原来向晓久竟是恰好到了花满楼的小楼附近。
更巧的是,陆小凤和薛冰欧阳情也正好经过这里。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老婆子。
随着陆小凤被向晓久一道指风打下楼,花满楼和薛冰几人也缓缓走了过来。
向晓久看了一眼老婆子€€€€
这个上一次见面还是安静瑟缩、对着欧阳情又隐隐带着亲近感激的老婆子,
这个在向晓久脚踏欧阳情的时候,虽然没敢扑上来阻挠,却带着担忧、关怀的老婆子,
如今几乎没再看欧阳情一眼。
偶尔不得已扫过去那么一眼,也是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
没有温度还不算最坏。
老婆子瞪着囚车里的公孙兰时,那股子怨毒愤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恨不得扑过去咬她一口”足以形容的。
向晓久毫不怀疑,如果真的给这老婆子机会,她能一口一口将公孙兰活活咬死。
“……难道她全家都吃了那篮子栗子了?”
虽说没细问这老婆子家住何方,但这小楼和薛家的距离,怎么都不像是陆小凤他们刚刚走到这里的样子。
那就是回家无靠,才又把人带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向晓久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
“那倒也没有。其实她家吃了那毒炒栗子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就那么一个,还是家里最不讨老婆子欢心的小孙女儿。
老婆子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可惜能活到成年娶亲的,竟只有一个儿子。
她那儿子倒比丈夫争气些,和儿媳妇生下来的孩儿们,除了在娘胎里头憋久了没气儿的那一个,其他好歹都养住了。
就是这两代人的风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老婆子一辈子尽生儿子,到了她儿媳妇那儿,却是一胎接着一胎的丫头。
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子,还因为出生的时候给双胞胎姐姐挤在后头,活活憋死在娘胎里了。
老婆子对儿媳妇不算坏,比起她自己生育那会子,婆婆除了将她往茅草堆上赶之外就没管过别的,老婆子那绝对算是好婆婆了,起码第一、第二胎的时候,都是给媳妇喊了收生婆的。
只是那收生婆收费又高,手气又不好,一个接着一个的女孩儿。
再加上老婆子那媳妇生到后头也是熟惯的,老婆子索性连给接生婆的红封儿都省了。
但她也不是就不管儿媳了。
老婆子不顾脏污亲自给儿媳接生不说,
省下来的那点儿钱,除了一半用在家里的壮劳力、也就是她那儿子身上外,
好歹还剩了一半,多给儿媳加了点儿肉蛋养身子。
哪怕儿媳接下来三胎、四胎又都尽是丫头,老婆子平日里都把失望挂到脸上了,对孙女儿们也不怎么好,吃穿把得死严、倒是才会走路就开始给派起活计。
可不管怎么说,在儿媳刚生产之后的那一两个月,老婆子能给她补多少营养就努力给补多少营养。
宁可自己吃糠咽菜。
老婆子不懂啥大道理,她也和寻常村妇一般重男轻女,也一直当儿媳是半个外人,哪怕孙辈都给她生了好几个了。
但她好歹知道,儿媳才是会和自家儿子扶持到老的那一个,就如她自己,甭管儿子多孝顺,老头子走的时候,不也觉得天都塌了大半了吗?
而且儿媳身子骨养好了,才能继续生,生孙子!
因此老婆子自己连点儿而肉汤都不舍得喝,却对儿媳还不错。
一直挺不错。
哪怕第五胎,儿媳竟怀的双胞胎,还是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生得也还算顺利,
却偏偏只差那么不到半盏茶功夫、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个孩子,
先出来的丫头,不说白白胖胖、好歹也是健健康康,
迟了那么一会儿出来的小子,却给憋得满脸青紫、早没了气息……
老婆子一下子就认定是那五丫头争先才憋死的弟弟,还有些埋怨儿媳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一碗水端平、亏了她好容易才盼到的孙儿……
但不管再怎么埋怨,看在儿媳才生产完的份上,老婆子也忍住了,没将怨言说出口。
甚至为了给儿媳养身子,拖着越发老弱不堪的身子,给她坐足了双月子不说,前头一整年,半个字都没提孙子是给五丫头憋死的事。
不怕这当娘的亏待五丫头,主要是怕影响了儿媳的心情,越发养不好身体、生不了孙子了。
就是老婆子自己,难免对那排行第五的孙女格外苛刻一些,便是后来又有了六丫头、七丫头,也依然是这个排行第五的,活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吃却是最少最差的。
甚至就连衣服,原本该她捡了去穿的四丫头不能穿的旧衣,老婆子却应能从那么几件破衣服中挑出相对更差的才肯给她。
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的,都给的六丫七丫了。
老婆子当娘的时候一碗水端得极平,没活到成年的那几个能怨天时年景命数,却绝对怪不到他们的娘身上。
当奶奶的时候,嗯,对后来终于盼到的八小子、小小子是格外好一些的,一窝子孙女里头却也算得上一碗水端平的。
唯有五丫头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