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重天 第50章

  把个原还准备和宫九细细述说他诸多顾虑的皇帝看得一个激灵。

  不知怎么的,忽然也就觉得什么顾虑都不值得顾虑了。

  任由宫九还在那里(因为向晓久的目光越发说得)眉飞色舞:

  “也不是非要皇子,皇女也很好啊!”

  “说起来其实我倒更想要个和皇嫂一样的小侄女儿呢!”

  “反正又不是没有过女皇!小侄女好歹还是咱们自家血脉呢!”

  “民间都要有女户了,我们皇家凭什么反而不能呢?

  到时候也不怕哪一代侄孙忽然返祖又随了你这般子女缘分单薄的,只要能生那么一根独苗苗出来,是儿是女都不怕,皇位都便宜不了别人家……”

  “如此这般,正好还能配合我这另一桩大事……”

第四十八章

  皇帝是知道宫九一桩没完又搞了一桩新鲜事的。

  他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桩又一桩, 才给闹得好些天都没能和皇后好好吃上一顿饭。

  还因为几句小混蛋又招皇后哭了一场。

  不可否认,皇帝会纵容宫九那么一桩又一桩, 除了宠堂弟,又觉得解放妇女劳动力确实有利王朝发展之外,

  多少也有那么几分“反正过些年, 皇位又不是我家的, 管你们以后的皇帝权力是大是小、活得憋不憋屈”的破罐子破摔,

  和那么几分“要是幸运能得了个好皇女,趁着女权解放的东风, 未必不能参赞国事, 至少也不至于活得憋屈”的希冀。

  但再如何希冀, 女皇都是没敢想的。

  再料不到宫九竟如此敢说。

  皇帝听得目瞪口呆。

  皇后更是直接傻了眼。

  要真照小叔子这么说, 那只要那药丸子能给力,不拘她肚子里头能爬出个什么, 那都是天注定的下一任皇帝啦?

  而且听着那以后,还真很可能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是皇帝命啊?

  虽说权力好像小了点, 再小却还是皇帝,怎么都比什么世袭不降的王公都有底气多了。

  一时之间,皇后看着宫九的目光, 都比向晓久的还要更能诠释“柔情似水”的含义了。

  €€€€这哪是什么小叔子?亲弟弟都没有他亲哪!

  宫九认识皇后两辈子、共计二十多年,

  这一日, 总算达成将张延寿那个凭实力投胎的货给踩到脚底下、顺利荣登“最可爱弟弟”宝座的成就了。

  也许宫九根本不稀罕那么一个成就称号。

  但不得不承认, 获得皇后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宠爱和支持, 有时候甚至比皇帝还给力一点。

  毕竟皇帝轻易不敢顶着皇后的眼泪去驳她的主意。

  偏偏在自己擅长的国事之上又每每顾忌重重, 不管是给宫九收拾烂摊子、还是趁着他搞事的浑水去摸鱼,都忒不爽利了。

  皇后却不同。

  皇后轻易不问政事,可偶尔不得不管的时候€€€€

  之前几乎都是涉及张延寿那除了投胎就没别的本事的王八蛋的时候

  €€€€皇后撒起泼来,连内阁都拿她没辙。

  更何况天下女子的问题,不管内阁是不是要扒拉到自己碗里、硬说是“政务国事”,

  皇后总是母仪天下的那一个,她插手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

  皇帝先还因为女户的事情在朝堂上和大臣们扯皮。

  毕竟哪怕有宫九配合,

  这种涉及到男性权威的事情,

  在拒绝使用暴力威胁的情况下,

  堂兄弟两个合起来也还不够一手遮天。

  有了皇后配合那就不一样了。

  和大臣说不通,和大臣的妻子女儿还说不通?

  大臣的妻子女儿或者有那心动了也不敢行动的,那大臣的母亲祖母呢?

  谁家还能没几个女性长辈啊!

  虽说绝大多数女人,都是在一代代“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束缚中长出来的,可官宦权贵之家识文断字的女人,到底和山野村妇不尽相同。

  再怎么学上一肚子女则、女德,

  再怎么习惯性去讨好父兄丈夫儿孙们,

  心理也未必没有渴望。

  只不过深深锁在牢笼中,不敢释放罢了。

  如今皇后挑了头。

  她像是表示自己更欣赏识文断字有主见的女孩儿,尤其日后皇储妃,更不肯要那等一味柔弱的:

  “说句不该说的,皇祖父当年故事,要不是家里头还有皇祖母撑着,

  父皇哪里能等得到皇祖父北狩归来、复位正统?

  更别提还有我们的今日了。”

  “是以这皇储妃,虽说不能要那等日常无事也过分拿强的,却也不能要那等没丁点儿主意的。”

  “关键时刻,必要能撑得住才行。”

  说起帝后的皇祖父,也就是太平王的爹,那也是位“奇男子”。

  有一回,北方游牧民族惯例南下侵略的时候,原本形势大好的战局,那位皇帝好好儿的京城不待,忽然脑门一热就说要御驾亲征,群臣死活劝不住,没奈何,只得随他去了。

  这征也就征了吧,要是安安稳稳窝在后方,以当时本朝的兵强马壮,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偏偏那位的脑门忽然又一热,非跑前线去,还死活非要外行指挥内行,把诸将士折腾得够呛不说,还任由他身边的探子泄露出消息去,一路把自己折腾成敌方俘虏了。

  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稀奇事。

  太皇太后那时候还只是皇后,倒也生了个太子,也就是先帝,奈何太子当时才两岁半,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能顶啥用呢?

  于是群臣共举,请皇弟继位。

  后来那继位的新帝为何始终没能生下个皇子来、又如何转变心意真个用心迎回他那倒霉兄长、更又是如何在病重之时心甘情愿将皇位让回去的……

  期间种种堪称千古谜团的事体且不去追究,民间传说中太皇太后在其中起到的桃色作用也不好细说,

  却说好歹在权贵官宦之家中,果然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太皇太后因着先帝受了委屈,就直接拿簪子抵着自己脖颈,一路从当时被和新帝后宫隔开的西宫中一路闯到前朝的故事。

  其中一位大长公主,当日虽因女儿身不能上朝、也就未曾有幸亲眼目睹太皇太后的风采,却也听自己驸马回去提起过。

  如今附和着皇后的话说起来,也是将太皇太后当年那一行诉哭又一行怒、一行委屈有一行嗔,撒泼放赖固然是信手拈来,回头在宫女服侍下略理了妆容、恢复了原先国母气度之后,那引经据典、绵里藏针的一番话说出去,更是叫当时君臣都羞得无地自容了。

  “就那一场,说是被封了亲王、却只得委委屈屈随着皇嫂住在西宫的先帝,虽没法子恢复太子名分,却也当即就回了东宫住所,皇嫂也亲自跟去照看……”

  就是后来新帝一直没能生出个皇子来,就对这个侄儿越发上了心,每每亲自去东宫教养侄儿,顺便传出好些个绯色传说……

  这位大长公主原只是位庶出公主,却偏偏每一任中宫之主跟前都能有几分情面,连带着她的儿孙都得几分隐蔽,自然是个很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主儿。

  皇后有她捧哏,越发顺利地就将话题引到了:

  “我们女儿家,虽说讲究个温柔贞静的,但这如何温柔贞静也要分情况不是?”

  “若有那等父兄俱无,五服近亲也无可靠着,难道还要一味讲究着温柔贞静,倒是由着父祖好不容易挣下来的基业,给人祸祸个干净不成?”

  “又有那等无子继承,只得女儿招赘的人家,要是一味的拘泥于户主只能男子……”

  皇后悠悠叹了口气,就有早就安排好的命妇,说起那些个招赘的女子还没来得及生下男丁,父亲就过世,无奈只得由赘婿做了户主,这赘婿户主赋税缴纳得多些也罢了,更可怖的是有那等借着户主身份趁机谋害了岳母妻子、谋夺了家财的……

  就是生下男丁,未成丁前也当不得户主,那等黑心肝到连亲儿子也谋害了的虽然不算太多,却也绝对不是没有。

  如今又是特意找好的题材,少不得说起来也是一桩又一桩,着实骇人。

  大长公主听得都不禁真心叹一句,只是有些话不敢多说。

  不过一宫命妇济济一堂,几乎所有在京的四品及以上命妇都在了。

  人多了总是什么鸟都有耳朵。

  有大长公主这样看似风趣幽默其实言语谨慎的,自然免不了也有那随意些的:

  “这没儿子的人家也是难,想要盼着给女儿招赘,招了要盼着女儿肚子争气早日生个男丁,得了男丁还要苦熬着等他长大撑得起门户……

  在这之前竟是死都不敢死的啊!”

  皇后就跟着叹气:

  “可不是难嘛!”

  还自嘲,

  “亏得本宫这样,虽说没个皇儿,却也好歹没个公主,否则不知要添多少忧愁。”

  几句话说得满宫命妇皆是安慰讨好、叫她宽心的话€€€€

  没法子,不管在场有没有那在背地里嘲笑“皇后再霸占着皇帝又如何?还不是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的,

  这当面谨慎恭顺却都是被家里男人耳提面命过的。

  毕竟之前那个千秋节上倚老卖老给皇后找不痛快的,如今连累得好好一个掌管宗人府的实权亲王儿子、竟成了个光头国公,自己也跟着降等成了区区国公诰命,膝盖不知因此多受了多少委屈……

  如此前车之鉴,谁还敢叫皇后不痛快呢?

  更别提众人这一回还多了些小心思,毕竟皇后方才几次说漏了嘴、竟是提起皇储皇储妃,又恰好太平王世子近日正在京里,皇帝还特特以“太平王府久未住人”为由,将这堂弟留宿宫中€€€€

  又以后宫不变,叫他住到了与后宫互相独立的东宫去。

  太平王世子可也是这位皇后膝下长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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