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重天 第170章

  那般盛况着实深入人心,真不能怪顾惜朝接受了圣宗陛下没有降临的世界,“顾惜朝”把自个儿混到这种地步,却仍想不到“铁手”和“傅晚晴”根本未曾相遇的可能呀!

  不过此间没有傅祭酒,“铁手”又另有姻缘,偏偏“顾惜朝”还正追杀“戚少商”……

  顾惜朝这话一出,没人关注“铁手”,反倒将目光齐齐落到“戚少商”身上,甚至连“戚少商”都翻点起自己的那些红颜知己、露水鸳鸯,一心想要找出可能为“顾惜朝”之妻、傅丞相之女的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

  就连“顾惜朝”,“顾惜朝”倒是略知一二他那岳父傅丞相叫他追杀戚少商的缘由,但谁也不能保证就只有那一个缘故不是?

  “顾惜朝”对爱妻自不存疑,但傅丞相居然也愿意接受他这么一个出身的女婿€€€€

  真不是“顾惜朝”妄自菲薄,他当然对自己的才华极度自信,奈何世情如此,当年探花高中、御街夸马何等风光,之后身份暴露、被一句“贱籍之后也敢妄图入仕”打落尘埃的时候,就有多么无奈……

  功名被夺之后的数年辗转,手持“七略”访寻明主却始终无人赏识的窘迫……

  傅丞相也曾是“顾惜朝”妄图用“七略”敲开的一架登天梯。

  可惜投贴七次,送上七卷手书“七略”,除了被门房翻着花样、一次比一次刻薄不屑的冷嘲热讽之外,全无回音。

  直到那一天,曾经寺庙桃林偶遇的红颜知己竟是傅丞相千金的身份暴露,“顾惜朝”才算入了傅丞相的眼。

  此前,“顾惜朝”一直以为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他投书丞相府七回羞辱,只是门房可恶,未曾将他投递之物递交傅丞相罢了。

  如今转念一想,傅丞相何须投书才识他?当日殿试,他原也是天子钦点第一阅卷官。

  €€€€傅丞相是一早就知道“顾惜朝”,也一早就晓得“顾惜朝”之才的。

  纵使殿试文章,未及“七略”一书能尽展“顾惜朝”之才,到底见微知著,以傅丞相的眼光,不可能看不透。

  可他当日在“顾惜朝”的身份尚未暴露、还是干干净净风风光光探花郎的时候,没想着将爱女许嫁,怎么后来“顾惜朝”都已被打入尘埃,却反而愿意冒着日后孙辈遭“顾惜朝”身份拖累、一样不得科举入仕的风险,轻易将爱女嫁了呢?

  虽免不了有“顾惜朝”和“傅晚晴”相识在先、略生情愫的缘故,但也就是“略”生情愫罢了。

  “傅晚晴”娴雅自重,“顾惜朝”前程未明,若非傅丞相在获知女儿这一份小情愫之后竟开明成全,他们二人纵使不曾相忘于江湖,相交也必止于礼者、断无逾越行事。

  不过傅丞相许嫁爱女之后,“顾惜朝”和“傅晚晴”也确实琴瑟和鸣、十分相得。

  “顾惜朝”十分爱重妻子。

  越是爱重妻子,对开明许嫁爱女的岳父也就越是感激。

  越是感激岳父,就越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完成其交托的重任。

  €€€€为此,即便背弃知己、屠戮兄弟,也在所不惜。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既然“顾惜朝”接近“戚少商”,本就是为了达成岳父交托的重任,此后即便用了些许真情,“顾惜朝”也必不改初心。

  ……只是如果,傅丞相要“戚少商”死的理由,不仅仅只为了那一桩,竟还另有别情的话……

  “傅宗书”给“顾惜朝”追杀“戚少商”的理由很简单,他早年行事不谨,误交匪友,曾经满心以为和知己唱和的信件被改造成他通敌卖国的证据,而如今手持那份证据、要他傅宗书一脉身家性命、党羽无存的,就是“戚少商”。

  为了保全傅晚晴父女、以及傅宗书那一系不受阴谋算计,“顾惜朝”即便后来慢慢觉得,“戚少商”不像存心助纣为虐、恐怕更多是和他岳父一般被那匪类所骗,但他已经算计过“戚少商”兄弟性命、没了议和的可能,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了。

  甚至就连“铁手”为着义气、以草民身份助“戚少商”脱逃,都成为“顾惜朝”继续走到黑的又一个理由。

  €€€€此间的“顾惜朝”,对神侯府一脉十分看不上。

  虽然诸葛神侯一样为他屡次向皇帝进言、求情,可惜皆无结果。

  诸葛神侯偏偏又是个纵使有了结果都不愿居功、求情无果更闭口不言的性子。

  “顾惜朝”不知道诸葛神侯的善意,他只知道,当日在金銮殿上揭破他身边、后更屡次上书,硬生生把那个因为他的书法与文采对他有几分偏爱、原本有意大事化小的皇帝,硬是给挑唆得厌恶极了他的“无视朝廷法度、蔑视天子尊严”,导致他不只功名被夺、仕途断绝,更差一点连母亲的遗骸都被惊动€€€€

  倪御史为了断绝冒籍科举,在皇帝跟前下了死力,结果下狠了,皇帝差点连“顾惜朝”之母都不放过,亏得倪御史到底存有三分良知,虽不把贱籍女子当人看,却也觉鞭尸戮骨太过有伤天和,倪御史自己更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个挑唆皇帝行此等事的名声,少不得拼着得罪皇帝的风险狠劝一回,好歹劝住

  €€€€“顾惜朝”为此还拒绝了“傅宗书”整治倪御史的“好意”。

  但不收拾倪御史,不等于“顾惜朝”能坦然接受朝中那些所谓清流忠臣,以清、忠之名,行那样绝人前程、偏偏于国无用之事。

  “顾惜朝”泥潭辗转,他更认可只要最终是好的,过程不需要太讲究手段的行事方式。

  对于目前的“顾惜朝”来说,傅丞相就是那个或许不择手段、却真正能行利国利民之举的,诸葛神侯、倪御史之流,却是或许自身清正,却于国于家无用,反而还往往要碍于清正二字、妨碍了利国利民之举的家伙。

  €€€€就连那阴谋者,能想到那般方式算计傅丞相,不也正因着朝中还有诸葛神侯之流的缘故吗?

  €€€€若没了这些碍事的,由得傅丞相掌握朝堂,又何必担心什么阴谋陷害,又何必他颠覆连云寨、追杀“戚少商”?

  只是诸葛神侯到底三朝元老,轻易是请不出朝堂的。

  偏偏“铁手”自己撞了上来。

  要知道“顾惜朝”追杀“戚少商”,傅丞相也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得了圣旨,要“清除叛逆贼匪”的。

  “铁手”那事儿,说是讲义气,其实却是“抗旨”。

  为叛逆贼匪抗旨者,同罪论处,也不算冤枉了。

  当然,“顾惜朝”没指望能用这个罪名弄死“铁手”、更不敢指望能凭这事儿弄死诸葛神侯一脉。

  他也并不想要他们死。

  拘泥清正者固然可笑,但也确实有其可敬之处。

  只要他们能别碍事,“顾惜朝”还是很乐意敬他们一敬的。

  只要“铁手”这事,能叫诸葛神侯一脉不碍事、哪怕只是不那么碍事,“顾惜朝”愿意敬着他们。

  就是“戚少商”……

  如果“戚少商”能念着和晚晴的旧日情分,能因着扛得住那背后阴谋之人的诱导,不予傅丞相碍事……

  虽说“顾惜朝”已经不可能与之议和,但哪怕从此多个仇家窥视,“顾惜朝”也不介意将其放归江湖。

  以上,于“顾惜朝”而言,都只停留在脑洞阶段。

  查证、实施、根据具体实施情况调整……

  要达成目的可能还要绕很长一段,也许连最终目的都可能顺势偏移。

  现实是现实,脑洞只是脑洞。

  没有付诸行动、也未宣诸于口之前,脑洞原本应该是生物最基本的自由。

  漫说人类,金鱼都可能在它那七秒钟的记忆里,做过一个异想天开的美梦呢!

  €€€€可怜“顾惜朝”,偏偏遇上白飞飞那么个货!

  真气幻术委实是个大杀器。

  别看白飞飞只学到些许皮毛,这几十年间但凡将其用在和顾惜朝的斗气之中,就几乎没有不被看穿的时候€€€€

  “顾惜朝”也是顾惜朝,却又还不是顾惜朝。

  他到底太嫩了些,遇上白飞飞这么个和顾惜朝斗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又在心思震荡之中,且从未遭遇过真气幻术这么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不知不觉,便已中招。

  一切脑洞,不管最终是否施行、能否实现,也都给白飞飞挖了个一干二净。

  不只关于“铁手”、“戚少商”等等,就连对顾惜朝的怨念,那“顾惜朝”绝对不可能宣诸于口的,

  “她独自艰难抚养我的时候你不出现,她缠绵病榻的时候你不出现……如今你还来干什么!笑我谋事不谨?还是阻我赶尽杀绝?凭什么!”

  种种对另一个生身之人的怨念,都逃不开白飞飞这个挖掘机。

  白飞飞十分捧腹:

  “喜儿啊喜儿,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喜儿!”

  顾惜朝掷地有声:

  “窥私狂!”

  早上四五十年,顾惜朝还可能会为“顾惜朝”彻底摊开给白飞飞看到略尴尬一二,如今古稀尚且过几年了,顾惜朝还能看不清?

  早在探花之位的时候,顾惜朝和“顾惜朝”,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顾惜朝面不改色,他还能对迷糊着不知是真是幻的“顾惜朝”微微一笑:

  “她又不曾期盼过谁。你能应解入京,她就无憾了。”

  “至于我凭的什么……”

  “傻孩子,我凭的自然是我能叫三代皇帝‘天子守国门’的底气,而你居然只能给傅宗书那个黑心狐狸玩弄掌心的境遇呀!”

  “顾惜朝”喃喃:“天子守国门……”

  “是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顾惜朝十分自得,不仅自得于他和“顾惜朝”截然不同的处境,更重要的是,自得于,他能遇上圣宗陛下降临凡事的运气。

  一提起圣宗陛下,顾惜朝总是这么停不下来。

  明明双九也就在他故乡待了几年,青史书就更不过寥寥数千字,顾惜朝和小辈们讲古的时候,最长记录是每晚讲上一个时辰、连续讲上一年多都不带重样的€€€€

  之所以没讲上二三年乃至七八年,也不只因为顾惜朝无话可说,而是那群小辈结束了幼年故事会、正经启蒙去了。

  白飞飞虽没个直系小辈去参加顾氏幼崽故事会,不过几十年的老冤家,哪里会不知道顾惜朝的秉性?

  说句粗俗点儿的,顾惜朝尾巴一翘,他就知道他是要屙屎还是拉尿了€€€€

  这会子一看顾惜朝有从圣宗当年尊重律法、夺他探花,回头却不厌其烦、修正法律开始讲古的架势,白飞飞头皮一麻,什么继续深挖“顾惜朝”的脑洞,什么嘲笑顾惜朝、顺便解读这冤家的侧面……

  再美妙也都顾不得了,急急收起他那真气幻术,也不管“顾惜朝”清醒之后猛然凌厉的目光,也不管其他一众方才被他随便弄个睁眼晕的忌惮探索的眼神,臭不要脸地冲顾惜朝一笑:

  “真气耗光啦!”

  顾惜朝眯了眯眼,当他真没发现莫名的时空变幻之后,白飞飞那点真气幻术手段虽说幻术效果依然一般、耗费的真气却小到微不足道了呢?

  白飞飞为了避开顾惜朝的滔滔不绝,一贯的别扭骄傲统统不要了,硬生生笑出几分憨厚无辜味道来:

  “而且那位的好我们知道不就行了吗?这么个叫他根本不屑降临的地方,你又何苦把他说出来,万一叫人心心念念的,反而扰得他不得清净,可怎么好?”

  顾惜朝又眯着眼看他好一会儿,缓缓点头:

  “确实不能打扰。此间也确实要清清干净了。”

第一百五十章 番外

  正如当日, 双九初为渊寂之时, 从没想过渊寂皮囊之内还有另一份意识, 而他们又会面临不只无法自主选择时空来去、还可能被那背后的力量分隔开的可能一般,顾惜朝和白飞飞, 也没有想过他们还有回归故乡的可能。

  甚至基于对圣宗陛下的盲目崇拜,哪怕是白飞飞,都有诸如“圣宗陛下和他叫我和喜儿到了这地界,必有缘故” 、“也许把圣宗陛下送我们来这里的使命完成,就能回去”、“如果不能回去, 要么是我们领悟的使命不对或完成度不够或别的什么理由, 反正圣宗陛下总是不会错的”等等“自信”,如顾惜朝这般将“圣宗陛下”视为人生至高也是唯一真理的, 自然更不必说。

  两个七老八十的老狐狸,又有土著版的“顾惜朝”、“戚少商”、“铁游夏”等人在手,虽说土著们仍心存疑虑,偏偏白飞飞的同位体还连疑虑的机会都没有,而那什么黄金鳞、冷呼儿的,也都是些杂鱼之辈……

  不管怎么说,“铁手”牵着神侯府,“顾惜朝”牵着傅宗书、更还有傅晚晴那么个祭酒之才的,连“戚少商”都有江湖草莽一干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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