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肩膀处有骨刺扣住黑色的外套,外套应该已经不稳地滑落了,还好有骨刺。
北川星极:……
他没有挣扎,但蜷缩了一下指尖,克制住手部的细微动作。
在波光粼粼中跳跃挣扎、就是不愿意溺死在水里的白猫道:“哥哥……”
还是这么的不成熟,还是这么的狼狈,十几年前,北川星极死的时候,白泽稚子会精神崩溃,以至于根本不能控制新增的关于精神方面的异能力,所以等他从异能力的失控中平静下来时,北川星极带着自己的一半的力量复活,狼狈地在破旧神社的水里扑腾。
十几年后的现在,如果北川星极当场死在他面前,他依旧会精神崩溃,仿佛这些年自己独自适应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生活不曾存在。
白泽稚子永远有精神支柱,无论是北川星极还是森鸥外都是他的精神支柱,哪怕被精神支柱算计受伤甚至死亡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怨言,只要精神支柱没有抛弃他。
可是这样过于依赖精神支柱,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无论是最开始在实验室里的互相厌恶、之后的相依为命还是生离死别,白泽稚子都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没有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活着的意义,学不会如何去当人类。
北川星极移开视线,让自己和织田作之助或路上好奇看过来的路人对视,地面像是浮冰的话,织田作之助就是隔壁对企鹅虎视眈眈的海豹们推过来的砸冰石块,也太过分了,幼企鹅刚刚睁开眼睛、就把浮冰砸碎,让它和从海里跃出的虎鲸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冷淡的像是对以往任何一个罪犯说话,但克制的又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平铺直叙地像是在念文字:“稚子,你该长大了。”
的确是在念第一时间浮现的那行文字,但把里面的情绪弱化到接近于无的程度。
第五十五章
树木的内部一旦被火点燃, 就会一直燃烧、越来越热烈地燃烧,直到最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无力地倒下。
但在倒下之前的这几天, 它的火焰会汹涌澎湃开来,只有你低头凝视树芯的时候, 才能切身感受到那种让人心情复杂的生命之火究竟有多惨烈。
火树银花很美, 可是燃烧的树木只有劈里啪啦的痛苦。
织田作之助能够听到白泽稚子燃烧时的声音,还有因为过于浓烈的火焰、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的那种感觉。
没有人可以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也是如此, 他知道的一些关于白泽稚子和北川星极的往事只能帮助他理解一些现在的情况。
这也是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达成共识, 把他和北川星极组成搭档的原因,真是够狡猾的呀。
白泽稚子抬头,努力去追逐北川星极的视线, 他道:“我很想你,哥哥。”
不只是智力派很狡猾,武力派也非常狡猾。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什么都不问、在意识到北川星极态度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第一次实战便把从森鸥外那里旁观到的说话技巧运用得非常得当。
不愧是森鸥外的弟子。
北川星极后退半步, 把过于近的距离拉远, 然后侧首、把视线移开,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 你……”
他把另一只手插/进兜里,下巴弧线十分冷淡, 然后被白泽稚子骤然发力的动作拽的向前踉跄了一下。
白泽稚子和北川星极的肩膀相撞, 他还拽着北川星极的手腕,侧首去看对方措不及防下的眼神,低声道:“哥哥。”
这个动作有点像是拥抱, 但又说不清楚是白泽稚子把北川星极抱住、还是北川星极把白泽稚子抱住,白泽稚子的外套永远大一码,所以垂下来的时候遮挡住了两个人的动作,站在旁边旁观的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
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私语。
北川星极下意识皱眉,又侧了一下首,把距离侧远了一些,但是默认了白泽稚子委屈蹭自己黑发的动作,反正只要不是白发蹭白发、黑发蹭黑发这种,都可以令人忍受,而且这是头发,不是食物。
他道:“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么喜欢近距离的亲密动作。”
只看这句话的话,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风,但是语气已经缓和很多了、态度也开始转变,总之不是冷淡地转身就走,白泽稚子都可以接受。
又蹭了蹭,白泽稚子拖长了某些字的音节:“才没有,我很久都没对其他人做过这种程度的亲密动作了,而且只是撞肩膀而已、连拥抱都算不上。”
闻言,本来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看过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泽稚子其实拥抱过其他人的吧?
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了,符合‘很久’,而且还是把某个人当成森鸥外拥抱的。
局势稳定下来、危机感好像褪去之后,白泽稚子立刻开始指责:“哥哥好过分,完全把我忘掉了吗,居然没想过来找我,一定是因为有了孩子,就一下子把弟弟忘掉了吧。”
北川星极:……?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迟疑地看向北川星极,更加迟疑道:“……北川君,你有孩子?”
为什么完全没听你提起过?
“没有。”北川星极否认,然后平铺直叙道:“安眠药可以很好的缓解失眠状况,但长时间服用会产生成瘾性和依赖性,也会对记忆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稚子。”
他转了一下话锋:“现在看来,对智商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很冷淡锋利的话风,这是对自己熟悉的人时的态度,而不是对待敌人或陌生人时的态度。
劈里啪啦燃烧着的树热烈地绽放出像是烟花一样的色彩,说是火树银花可能不太准确,但也有几分相同之处。
“咦咦咦,不是孩子吗?”白泽稚子假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委屈指责,“刚开始看到哥哥的时候,是在报纸上,我还以为哥哥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其他的家人呢。”
报纸的话,北川星极一般都是能避则避,尽量不让自己留下什么影像记录,最近一次被拍照、且能满足让白泽稚子产生这个误会的只有烟花祭那一次。
这种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年龄,就可以断定绝对不可能的误会,既可以拿来开玩笑缓和气氛、也可以恰到好处的表示自己的态度低下和委屈。
还真是十分森鸥外的手段。
委屈完毕,白泽稚子又拖长了尾音道:“而且,哥哥怎么知道我总是服用安眠药的?”
北川星极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抚,然后顺势分开,平静道:“你的血液里有符合大部分安眠药的药物成分,不要吃不良医生自己配置的药物,会影响智商的。”
太锋利了,不良医生·森鸥外知道自己被这么评价,一定会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