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瞥了张顺一眼, 问道:“你也想去?”
张顺挥舞着双手,做了个游泳的姿势:“那可不,梁山那地儿湖泊多,水道多,是我们水军的战场,得让梁山贼寇们知道我浪里白条张顺的厉害。”
“年前是不会向梁山出兵的,等年后吧。”李俊说完,心中感慨万千,张顺不知道,他曾经也想过投靠梁山,成为他嘴里的梁山贼寇。以前世道黑暗,杀人越货的买卖他们做过,活着都艰难,更别说有尊严的活着,什么时候变的呢?是秋县令张贴那张弃恶从善的布告时?不,是更早的时候,朝廷杀高俅,世道就开始变了。
将心中的感慨咽下去,李俊问道:“最近太忙了没管揭阳岭的事情,李立怎么样了?”
张顺兄弟沉默了一会儿,张横颇为唏嘘道:“听说李立砍头那天有人劫囚,百姓愤怒异常,将他连着劫囚的人一道打死了。”
朝廷向民,民便硬气了,以前哪个普通百姓敢跟草莽山匪斗?
“算了算了,别说他了,当初我们也没少劝他。”张顺拍了拍张横的肩膀,他换了个话题道:“听传信回来的禁军兄弟说,那宋贼逃上梁山了,他们差点儿就抓住他了。”
张横将张顺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抖了下去,他道:“要我说,宋江若是聪明不如早些投案自首。听郓城来的商旅说,被他杀死的阎婆惜本也不是好女人,勾三搭四,哪个男人受得了?”
李俊打断了张横的话:“抓人审案是锦衣卫所的事情,你别胡乱置喙。东京城每旬都有国子监学子普法讲座,没事儿多去听听,别将大宋律法当成儿戏。”
张横闭了嘴,前几日某个村落要按照族内规矩将与人通奸的女子沉湖,这事闹到开封府,开封府衙役去带走那女子,却遭到村民抵抗。
最后皇上发了话,说大宋律法凌驾一切规矩之上,任何人不得用任何借口抵制律法施行,一经发现,便用妨碍司法罪论处。同时他还说,女子通奸要沉湖,那男子出轨就要车裂,对妻儿施暴的男人更要千刀万剐。这话一出,瞬间浇灭村民的嚣张气焰。
忍半天没忍住,张横还是吐槽了一句:“朝廷新颁布了婚法,以后别说休妻了,不被休夫就不错了。”
张顺睨着发着牢骚的张横,冷嗤道:“哥啊,你先给我找个嫂子再想这些吧?还休夫?你有婆娘吗?”
张横龇牙,他老弟这一刀插地狠,让他的心承受了不可承受之痛。
李俊拍了张顺兄弟的脑袋一人一下,“别再胡咧咧了,跟我去一趟工部,听说他们搞出新的战船了,我们去看看。”
刚关上鱼产店的门,三兄弟一转身便看见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两老乐呵呵地将一大筐子熏肉搬到他们跟前:“李大人,快到年底了,这是揭阳百姓送的礼,不值什么钱。”
李俊张了张嘴,他们这大半年也没做什么事,不过是将揭阳岭的鱼卖出了名声,让渔民多了一条营生。以前在揭阳岭当土大王都没这待遇,这会儿被人送礼了,他心里挺奇怪的,又酸又甜又涩的。
两老人也不等李俊他们说话,放下熏肉筐子就走了,那架势一看便是要去城里扫购的。
“嘿嘿,难怪戏文里不管是好官还是孬官,都喜欢百姓送万民伞啊,这感觉真好。”张顺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由此可见他的好心情。
“收敛一下,要流口水了。”李俊努力压制着嘴角的笑意,他扯着张顺兄弟把熏肉搬回鱼产店里。进店之后,三人同时大笑起来,他们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一番折腾,等李俊他们去工部造船坊时,已经是下午了。他们到时,林禹州和季盛彦也在那里。见到这两位,张顺兄弟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李俊走到林禹州身后,拱手道:“下官拜见……”
“别多礼了。”林禹州晃了晃手指,他对船坊匠人道:“战船要给火泡腾出空间,一侧五门,船体吃水,承重,以及硬度都要达到要求。”
匠人们愁眉苦脸,冶铁坊有的新的炼铁方法,炼出来的钢很有用,但产量太少,用钢来建一艘战船的想法实现不了,他们便只能在木船上做实验。
李俊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当他听见火泡这个词时,脸上闪过一丝狂热的亮光。
林禹州把自己的要求都提了出来,还给匠人们提供了新的图纸,做完这些,他跟季盛彦便离开了工坊,走时还将李俊给带上了。
李俊是不怎么愿意离开的,他觉得他需要监督一下匠人,让他们务必完成皇上的要求,可惜林禹州没给他这个机会。
离造船工坊一段距离之后,林禹州问李俊:“王庆和梁山,你倾向于打哪里?”
李俊想都没想,答道:“都行。”
林禹州挑眉,因着在原著中是李俊活捉了王庆的,他才有这一问,对方的回答倒是出乎他的预料。“那便准备起来吧,开春后水军兵分两路,一路支援郓州,一路支援淮西。”
李俊应道:“遵命。”
林禹州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
季盛彦瞥了一眼李俊的背影,问林禹州:“很在意他?”
“我在意的是大宋水军。”林禹州偷偷掐了季盛彦一下,让他收敛点儿:“我可不想看见有官员参你魅惑君上。”
季盛彦挑眉,魅惑君上,他觉得这词挺好的。
一眼就看出季盛彦的心思了,林禹州叹了口气:“别想七想八了,陪我去趟锦衣卫所吧,听说宗泽最近受理了一个从郓城而来的案子,跟梁山扯了点儿关系。”
宗泽是北宋名将,林禹州从众多官员名录中将这位日后会被金人喊“宗爷爷”的抗金名将找了出来,并且让他做了开封府锦衣卫所指挥使。
锦衣卫所紧临着开封府衙和大宋中央钱庄,因着职能特殊,锦衣卫所门前的狮子看起来就比两边机构的威武,百姓也最害怕来这里。
宗泽最近很头疼,朝廷推行政法分离,东京是首个试点地,他接手锦衣卫所时还以为会很轻松,但事实给了他一巴掌,司法机构,就没有歇息的时候。
林禹州和季盛彦走进卫所时,宗泽正好在偏厅整理郓城卷宗。
看见皇上,宗泽立即起身相迎。
“别行礼了。”林禹州跟季盛彦一前一后走进偏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他问宗泽:“郓城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宗泽答道:“报案人叫白玉乔,状告的是郓城县巡捕步兵都头雷横,说他用枷板打死了他女儿白秀英。”
宗泽一说完,林禹州和季盛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对视了一眼,林禹州问道:“这种事情自然要交给郓城县令负责,怎得将状告到了开封?”
宗泽朝季盛彦那里看了一眼,说道:“此事还牵扯到禁军威虎营统帅鲁达。”
季盛彦眉头微微一动,他看向宗泽,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据那白玉乔说,他与女儿白秀英卖艺为生,跟着商队到郓城县之后,便在郓城一间酒楼里落了脚。起初是白秀英卖艺,雷横观看却不给赏钱,老头骂了两句,被雷横打了一顿,鲁达那时正跟雷横一起喝酒,见状替雷横付了赏钱。”
“那这跟他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林禹州没搞明白前后逻辑。
“雷横打了白玉乔,白秀英将他给告了,县令判他枷刑示众,雷母去送饭时,跟白秀英起了冲突,白秀英打了她两巴掌,雷横一气之下,挣脱枷板且用枷板当众打死了白秀英。”
林禹州将宗泽说的情况跟原著对比了一下,除了多了个鲁智深,并没有其他改变,但鲁智深就是帮雷横付了个打赏钱而已,怎么会跟白秀英的死扯上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