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间,手指被人抬起,冰凉的触感激得他一颤,鲜明镜视线晃动中,指尖的凉意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暖流,从指尖蔓延开来,传遍全身。
等他回过神,虚弱感褪去大半,垂下的视线内也出现了一抹金色,似乎不容他拒绝的,小拇指被戴上了一枚金色的细圈,其上隐隐传来森严的戒律约束之力。
鲜明镜瞳仁猛地缩紧,看着手指上熟悉的金圈。同样的东西,他在清道夫身上见过,在那只鹦鹉身上见过,在山魈恶鬼身上见过,而现在,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两耳嗡嗡作响,想到刚才被戒圈禁锢时的无助和悲痛,鲜明镜脸上再次浮现出戾气,猛的翻身坐起,丝毫没注意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
一股巨力袭来,赵奇秋手臂一痛,手中的辟邪长刀顷刻间被夺走,白光一闪,一阵灼热刺人的气息已经反过来逼近他的脖颈。
鲜明镜实力演绎风水轮流转,着实气势惊人,要是闭着眼,赵奇秋也分不清,自己的对手究竟是眼前的少年,还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疯子。
鲜明镜眼中更犹如大火焚烧,全然不计后果一般。好在赵奇秋也知道把他得罪的狠了,换了自己,拼命也就是一般操作。
赵奇秋算是冷静的动了动,按常理这把刀也伤不到他,只是罡风一到,赵奇秋心肝就是一颤,内心大喊shit。
犹如孽力回报一般,他竟然抬不起手来。
紧急关头,房间里情形突变,如同进入数九寒天,一阵彻骨的寒意当头泼下,鲜明镜的动作由极动变为极静,任他再如何努力,手中的刀都无法再往前一毫。
呵气成了团团白雾,鲜明镜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讥讽,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伤不到眼前的人。而和外界的冰冷不同,新鲜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传来阵阵的灼热,仿佛在警告他不能对眼前的出手。
而眼前的青年,从始至终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看着自己,好像在看笑话一般€€€€
“大官人,”
鲜明镜一愣。
一把有点熟悉、语气却陌生的女声静静的道:“大官人该听四娘的,在家好生休养。”
随着那飘忽的声音逐渐靠近,鲜明镜指尖传来的温度愈发灼热,渐渐发烫起来。
鲜明镜依旧一动也不能动,但和之前金戒圈束缚他时不同,此时那股压制他的力量,无比的冰冷,连他的骨头也冻的生痛。
那女人还继续说道:“若是大官人出了什么差错,日后还有谁会为妾诵经超度呢?”
说到最后,那声音变得晦涩幽暗起来,鲜明镜清晰的感觉到,身后仿佛有一个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朝他靠近,森森的蚕食着他身上仅剩不多的热量。
突然,眼前的男人出声道:“四娘。”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变得一片死寂,空气也像是凝固了。
面前青年的目光落在鲜明镜身后,仿佛在和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对视,片刻后,周围骤然回暖,只剩下丝丝冰凉的阴风。
王四娘刻意收敛,做为活人的鲜明镜应该是感觉不到威胁了,但赵奇秋原本就正被监狱惩戒,经过刚才冰河世纪的一遭,就算王四娘现在嗲怒的看着自己,好像他艳福不浅似的,但他依旧眼前发黑,无福消受的魂体又薄了两层。
王四娘哎的一声惨呼,哀鸣道:“大官人!”
赵奇秋:“别过来……”惹不起,真惹不起。
鲜明镜还没被解除禁法,但明显的,他指间戒圈带来的热度已经完全消失。
所以……这东西刚才是在示警,而不是……威胁他吗?
虽然女鬼听了赵奇秋的话没有上前,但一只柔滑艳丽的广袖,仅露出细细的指尖,从鲜明镜的耳鬓伸了过来。
那从袖中伸出的孱弱指尖,缓缓的行动,看起来却十足的惊心动魄。
下一秒,轻轻落在离赵奇秋已经不远的刀面上,如同高处的水滴坠入深潭,鬼气碎裂四溅,顷刻间只听咔嚓嚓不堪重负的声响,那柄分明可以辟邪驱鬼的长刀便四分五裂,落在地面。
与此同时,鲜明镜浑身一松,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攻击赵奇秋,只是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戴着金戒圈的那只手。
出了这样的事,他竟然还想用这个……保护自己?!
鲜明镜冷笑一声,见手中刀柄仅剩薄薄一角,二话不说朝自己的小指切去!
那力道之狠,赵奇秋毫不怀疑,只要让刀刃碰上,那手指百分之百会给他蛮力切断。
好在此时金光乍起,又是一声脆响,刀柄上仅剩的那薄薄一片也彻底化为齑粉。
鲜明镜阴沉的望着那枚毫无瑕疵的细细戒圈,看向赵奇秋道:“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我以后就是你的仆从了?”最后几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王四娘依旧站在鲜明镜身后,看到砍手指不成,顿时失望不已,又收到赵奇秋警告的目光,美哀怨的翻了个白眼。
赵奇秋则想:emmm……可以考虑?
好半天,赵奇秋才战胜邪念找回自己的声音:“三个月后,戒圈会自动消失€€€€三个月内,你的生魂不能再离开身体,做为对你的惩罚。”
比起保护,现在鲜明镜明显更喜欢惩罚这个词。
赵奇秋也能看出来,鲜明镜很喜欢夜晚生魂离体后的“活动”,现在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睡觉,对鲜明镜来说,可不就是惩罚吗?
鲜明镜不知为什么没回答。
既然已经玩脱了,赵奇秋也不想再刺激这孩子,正要离开,忽然听到鲜明镜道:“等等。”
赵奇秋脚步不由顿了顿,但鲜明镜只是又道:“等等。”
顺着他的视线,赵奇秋恍然发觉他在看什么,手掌微微动了动,缩向身后,躲开了对方的目光。
但青年那被灼烧的发黑的手掌已经进入了鲜明镜的眼中,俨然感到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中的火焰似乎熄灭了不少。
先前他没注意到,今天青年的状态的确有些不一样,那张使着障眼法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鲜明镜渐渐觉察,眼前青年的生魂,似乎真的有些……虚弱?
结合那女鬼的话,恐怕今天青年遇到了什么事情,伤到了魂魄,不然不会该“在家休养”。
鲜明镜眼前不断闪过青年握过刀的那只手,对方恐怕来的时候就把刀上的符篆破解,但如果是往常,这把刀即便没有符篆中和,也不可能伤到他,除非他本身已经十分虚弱,连这把刀也抵抗不了。
那个人竟然……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