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中心岛灵气依旧十分浓郁,而且地处市中心,早已经重新开放,此时晨练的、旅游的、遛娃的,小广场热闹不已,光看眼前这幅景象,很容易令人产生错觉,似乎除了树木过于高大了些,一切和灵气重启前没什么区别。
赵奇秋领着其他两人立在浓荫下,观看几个孩子围着一条蚯蚓大惊小怪。
旁边有家长也来看稀奇:“这是蚯蚓吗,怎么这个颜色啊?”又问旁人:“昨天夜里没下雨撒?”
王四娘身上阴气比生魂重百倍,此时站在绿荫下好受许多,但浑身还是虚弱无力,看着不远处的场景,道:“活该!”
正说着,一个胆大的孩子拿着沙铲将蚯蚓碾进了旁边的水洼。
蚯蚓在水洼中扭动挣扎,引得孩子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个孩子莫名大哭了起来。
吓哭的被抱走,剩下的还留着观看,那边哭声不止,家长又抱着孩子走回来:“囡囡,哦哦哦,别哭了!你看,你看虫虫不见了!”
说着挤进孩子们中间,一脚将蚯蚓踢进道边的下水道缝隙。
蚯蚓掉进下水道,孩子们伸着脖子观察片刻,最终只能悻悻散开,很快又各玩各的去了。
这边王四娘眉头皱的死紧,终于忍不住施法,没多久,蚯蚓从下水道飞出,又落进王四娘的手中。
“你这怪东西,我原来是会错你的意了,你不是落难,是专门喜欢下水道!”
王四娘还没抱怨完,忽然脸色一变,哎呀一声,手一抖,蚯蚓又掉回地上。等王四娘回过神来,不由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小小一只地龙,还翻了天了你!你想把我的手钻个窟窿,我今天就要看着你粉身碎骨,你自求多福吧!”
蚯蚓犹如听不懂,在地上扭动,很快又吸引了周遭幼童的注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犹如魔鬼一般,就是妖怪也敢研究,更别说这种主动送上门去的。
王四娘魂体在日头下越发薄弱,嘴唇也失去了颜色,却十分严肃的看着眼下这一幕,脸上再没有了笑模样。
她现在怀疑,这蚯蚓精就是老天找来克她的,不然为什么看着它,自己就会升起一股无名火?
无知、无能、软弱,犹如当年,生成女儿身,就是她的罪过!
世间之险恶,莫过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至死难平!
她和这脏污里挣扎、臭水里翻滚的烂地龙,有什么区别?
死后她怨过,一天天强大,甚至手刃了那些生前待她不公、对她残酷的人,却又因此被押进那不见天日的狱中,几百年!
她命苦啊!
蚯蚓已经在幼童手下被碾压数个来回,那看似软绵的身躯还在苟延残喘,却依旧没有丝毫反抗,仿佛它在一心求死一般。
王四娘周身陡然生出怒意,公园中凭空卷过一阵阴风,那些围绕着蚯蚓的孩子不由纷纷打起喷嚏。
家长们也觉察出不对,上前给孩子们加衣服,或直接抱走,有些惊疑不定的回头,还不忘抱怨:“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人走光了,王四娘身形一闪,狠狠抓起那蚯蚓:“既然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留在澄水寺,也别折腾了,我干脆成全你!”
柔滑的地龙被紧紧攥在手心,令她一阵的恶心,此时她都忘记了身边还有赵奇秋和鲜明楼的存在,后者更没有来阻止她,她便如愿宣泄心中的怨气。
一只地龙而已,她轻易就能捏断它的身躯,叫它再修炼不得,尘归尘、土归土!
强的去杀弱的,弱的不配活,这就是道理!
瞬间,王四娘似乎是打算下死手了。
鲜明楼并不多在意这一只蚯蚓,但莫名的,他从今天的氛围中感觉到一丝异样,始终挥之不去。
王四娘一介女鬼,站在日光下受煎熬,那神色已然狂躁不安,偏偏她不埋怨将自己置于这个境地的青年,而是将怒火发泄在一只小妖身上。
再看青年,犹如一名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一切仿佛系在千钧一发之际,鲜明楼能感觉到,如果王四娘此时将那小妖捏死,便会有什么东西发生彻底的改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鲜明楼做好所有准备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不会的,怎么会呢?
伍百年不是冷漠无情,那个人恐怕压根就不懂什么是冷漠无情吧?
鲜明楼此刻已经笃定,王四娘不会动手的。
“你真是个坏东西……”
鲜明楼真正的出了一口气,不知为那蚯蚓,还是为自己。
王四娘缓缓展开手心,像是埋怨,又像自嘲:“你以为一藏数的佛经是易得的吗,我可不能叫大官人白念了……去罢,回你喜欢的下水道吧,别再到地面上来了,惹人心烦。”
鲜明楼猛地抬眼,一藏数?!
多么可怕的数字!
他条件反射看向青年,谁知王四娘话音落下没多久,就再一次惊叫:“什么东西?!”她大惊失色的甩开手,手中的地龙也摔到了地上。
赵奇秋抬起头,天气愈发晴朗,只是这样明媚的天空,隐隐传来一声声雷鸣。
轰隆隆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地龙又一次跌进了先前的浅水洼。
那铁青的身体艰难的蠕动,继而滚动,继而拍打,继而发出“啪、啪、啪、啪!”,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清脆!
那绵软的身躯在翻滚中一寸寸长大,渐渐大过泥鳅、渐渐大过鱼儿,大过小船!
人群注意到这违反自然、违反常理的一幕,但他们已经习惯了种种的“违反”。
人群快速散开,大部分都跑远,只有其中胆大包天的直接拿出手机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