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迦可汗陷入新的纠结之中:这种情况,他要是顺着小院长的意,不凑上去说话,仿佛显得他真的很有鬼似的!可要是主动凑上去说话,那岂不是又显得他真的有意思??
卢瑟提着油漆桶路过,看见由迦可汗一个人,叉着腰对着员工宿舍打到一半的地基面色沉凝的样子,疑惑不解:“最近没看到院长找你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卢瑟隐隐有些艳羡,他多希望小院长也能放过他的头发啊!
由迦可汗:“…………”
由迦可汗暴凶:“刷你的钢管去!干活都堵不住你的嘴。”
卢瑟不悦地挑起眼角:“都是一个院的人……”
他正准备好好说服一下同事,不要吝啬于分享和院长相处的经验,一道响彻工地的鸣笛声骤然拉响。卢瑟差点跳起来,匆匆扔下油漆桶,顾不上和由迦可汗说话,往急救室赶。
上一次他没能来得及阻止那个杰基,让小丑侠直接用本来面目出现了,那已经算是在小院长的底线上来回跳跃,院长没立即关门都算是侥幸。这次他一定得盯准了,不能让新来的急诊患者再暴露身份,谁知道这次小院长是否还能承受得住,万一承受不住,他岂不是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到地老天荒?
卢瑟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但他林一步,到急诊中心时已经人去楼空,一路询问,才在五楼的塑身室里找到了满脸忧郁的但他林。
卢瑟心里一慌,强自镇定道:“院长,患者情况怎么样?”
但他林叹气:“啥都没了,就剩个影子。”
卢瑟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发觉了真实身份!
正庆幸,塑身仪器突然滴滴作响:“记忆提取失败!请尝试与患者沟通。”
“咦?”但他林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鬼医生也大为诧异,忍不住用异样的眼光瞅了好几眼密闭的仪器:“我也就在说明书上看到过,如果患者的意志足够强硬,拒绝被提取记忆的话,就会导致塑形失败。”他不禁啧啧道,“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真的能抵抗记忆提取的病人,这个人的意志力也太强了吧!”
但他林瞪了光知道啧啧称奇的鬼医生一眼,急急跑到仪器旁边,小心拍拍门:“哈罗?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得让它提取你的记忆啊,不然我们该怎么帮你?”
塑身室里安静了片刻,在但他林以为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呼喊时,仪器前投出一片荧幕,蓝色的光屏上打出一串冷硬的字母:
“I DO NOT NEED HELP.(我不需要帮助)”
“什……”但他林愣了一下,迷茫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想活着?”
这次是长久的沉默。光屏都因长时间的不使用而自动关闭了,但他林都没再收到回复。
但他林有些无措地看看面面相觑的鬼医生和小卢,正不知该怎么办,窗外探进一个脑袋,护送队领队扒在窗口幽幽道:“护送队只负责去接被选中、同时内心存在想活下去的意念的病人。只有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我们才会收到急救通知。”
领队看看沉寂的仪器:“至少那个时候,他肯定是有想活下去的意念的€€€€即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林舔舔嘴唇:“那,现在?”
领队耸耸肩:“不管他,过段时间他就会自然消失了。”
…………
Bruce静静看着狭小空间中流动的灯光。
他并不清楚自己正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已被Darkseid(达克赛德)的欧米伽射线击中,却莫名来到这里,并且仍旧保有自己的意识。
曾经他在为了对抗Steppenwolf(荒原狼)而复活Superman时,Clark说过:死亡带走了他的一部分,很难说是哪一部分,但他肯定和过去的自己不同了。Bruce当时还不能理解,但现在,他似乎能够理解Superman想表达的那种感受。
他就站在这个黑暗的匣子里静静回忆,不出意料的,那些欢乐的、属于家人、同伴陪伴的鲜亮记忆在慢慢黯淡,翻上脑海,一遍更比一遍清晰的只有那些苦痛:阴暗巷道中,滚落进下水道中的珍珠;无数次梦魇时,铺天盖地飞来,似乎载着他飞向光明,却永远抵达不到的蝙蝠;还有那件被他陈列在蝙蝠洞中的罗宾制服。
那是属于Dick(迪克)的。
它本该作为已死主人最珍贵、最精心保存的纪念,可上面却留着Joker戏谑的颜料:“你是个笑话,蝙蝠侠。”
那是个警告,也是个嘲笑。他已经习惯日夜痛苦煎熬,习惯胸膛时刻汹涌的仇恨与怒火,但他承受不起这个,这份,自责……仿佛这条年轻的生命,就是因为他将对方领入这片黑暗的深渊,才英年早逝的。
他没在Dick之后寻找任何一任罗宾,
Alfred(阿尔弗雷德)在这次战斗前,又一次提及,希望他能放手找到幸福:“看在您已故的父母份上,您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我可不希望您六十岁的时候,我还是只能和您两个人待在这座庄园里,两个孤寡老头子密谋着怎么继续扮演007……”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像之前每次一样,这么告诉Alfred:“我都已经比我父亲死的时候年纪大了。”
他缓缓任记忆在脑海中流转而过,从仪器之中飘出来。
塑身失败,他现在仍是一片虚影,能够自由自在地穿梭在阴影与光明之间。他在这间疗养院里游荡,每一处房间里诞生的奇迹都如此神奇,他和之前那个和小院长一起等待他治疗的金发员工擦肩而过(他没发觉那就是卢瑟,对方有着高挑且并不瘦削的身材,还有一头美丽的长发,手上甚至还提着一桶油漆),最终死死定在疗养院的大厅。
一道颜色鲜明到刺眼的身影,如同梦魇一般全部霸占了他的视线。
Joker……!
那些因为死亡而暂且平静的愤怒、憎恨瞬间充斥胸膛,他几乎要扑上去€€€€
可在那之前,他看到那道身影开朗笑着,一下把一个跌跌撞撞跑到跟前的小患者举了个高高,甚至送了一个免费的气球。他会熟练地抱着半大的孩子,会细声软语地教对方念气球的颜色,会体贴细致地帮小患者擦手上沾上的脏灰……
那不是Joker。
才填充了他的感情骤然抽空,他停留在原地,如同一只被抽干了气的气球。
精疲力竭和压抑重新回归他的心脏€€€€如果他还有的话。Bruce缓缓转过视线,看到不远处也下了楼的那个灰白卷小院长。
很难描述此时但他林的心情。他抱着手里的蛋,像是迷失的孩子,抱着他的泰迪熊€€€€那能让他获得一点心灵上的平静。
但他林一直觉得,人活着总比死了强,活着就是希望。这信念支撑他活到被老院长收养,支撑他用足以称得上乐观阳光的态度完成和公司的解约€€€€他还没有失去生命,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希望?
但他该尊重病人的想法的。如果病人已经失去对生的希望,那他也该尊重对方的选择。只是这尊重实在让他难以振奋起来,他很难接受他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这世界上消散。于是,但他林只能在看到虚影望向自己时,勉强对对方强笑了一下,逃避地转身离开。
只要不看到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Bruce哪里看不出对方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动摇呢?他在大厅里左右环视了一下,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一切都和他没有关联。于是,他下意识地飘了过去,隔着一段距离,一声不吭地跟着。
但他林也是偶然回头才被虚影先生吓了一跳:“噢!怎么了?您改变想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