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恍若平静的湖面被投掷了一石块,名为肃杀的波纹一圈圈的向外扩散开来。贾赦和谭礼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见贾珍已快人快语,浑身的亢奋劲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任个眼瞎的都能感受到。
“是本尊!”贾珍骄傲满满,“我也参与啦!贡献好多血!”
说完,贾珍带着分遗憾,“那时候情况危急,除了黑狗血,连童子尿都备上了,但对方太弱鸡,还没用得上。”
鹤云道长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贾珍,带满腹的惆怅化作幽幽一声长叹。也没再提张圭之事,鹤云赞了贾珍一句,便抬眸看向贾赦,意味深长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贾道友有机缘,老道托句大,你应该努力将此转化为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令人觊觎之物。”
恐贾赦听不懂,鹤云道长话语说道最后直白无比。说来他与贾家的缘分,起源贾家这姓。贾这姓,奇葩的难取名字,可偏偏贾源贾演又是个厚颜无耻的,还要求特高,要各种寓意好。可以说从贾代善开始,钦天监就恨不得在门口挂一个牌子€€贾家人不得入内。
姓氏奇葩就算了,贾家子嗣命格也奇葩些。八字不是轻到魂魄不稳就是重到邪祟不敢靠近。就贾敬贾赦两正常些的,但没想到人到中年了,一下子跟老房着火一般,噼里啪啦运势这火旺着。
迎着那似乎能够勘透到心理的锐利目光,贾赦毕恭毕敬的行礼,“多谢鹤云道长教诲。”
“应该的,算对得起这些年贾家捐的香火了。”鹤云道长说着又瞧了眼贾赦,见人不骄不躁,温和淡然的模样,眼眸一闪,一时觉得不可思议一时又觉情理之中。思绪来回转了会,鹤云道长再看过去,撞见贾赦瞳孔中倒映的自己身形,脑中陡然一白。
莲花池案发当日,他除却占卜追寻幕后黑手,还……还因俗世缠绕,占卜了大周气运。
旁人不知晓,他自己是知晓为何会遭反噬。
所以才会形容枯槁,命不久矣。
“道长,”贾赦瞧着似乎出神的鹤云道长,轻轻唤了两声,“您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不打扰了?”
“没。”鹤云道长回过了神,笑了声,又转眸看向谭礼,道:“谭居士虽有自身的传承,但既然奉师命入世,也该知晓也现世的玄门之术。老道不才,愿意给谭居士讲解一二。你们就权当听个故事。”
贾珍点点头。虽然他怕鬼,但是人嘛都有好奇心的。
谭礼颇为担忧的看了眼面色灰白,没多少血色的鹤云道长,“多谢道长。可道长您的身体……”
他能替鬼疗伤,但还没能耐到替人修复疗养。
“没事,贫道心理有数。说句无奈的话语,你们不在这,其他人也会来拜访。”鹤云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相比之下,还是你们在好,起码不用费神周旋。人在官场,官大一阶压死个人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谭礼垂首道了一句。
贾赦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红脸。他们过来探病,也是有刷刷情分,想蹭日后的道教大会。
“那鹤云道长,能不能拿点零嘴?”见状,知晓都商定了排排坐听故事之事,贾珍殷勤着给鹤云捶肩,“我帮你剥核桃,好不好?”
“好。“鹤云道长笑笑,低声吩咐道童去准备了些瓜果点心。到最后端过来,竟还有串冰糖葫芦,喜得贾珍嘴巴甜的连唤好几声,一口小白牙闪耀的亮眼。
贾赦默默垂头喝茶。他这大侄子啊,小时候喝药喝多了,长辈们心疼,就给蜜饯甜点的吃,导致小小年纪就蛀牙了。等他敬哥黑了脸,才扭转了过来。
当然换句话说,他贾家跟鹤云道长的关系真不错哒。
谭礼扫了眼立在鹤云身旁说笑的贾珍。相比衍悔大师,贾珍亲近鹤云一些。
鹤云道长缓缓开口诉来:“玄门本就凋敝了,自打百年前出了个张圭,当时不管佛道都因此伤亡惨重,有些甚至断了传人,便是愈发凋零。便如门徒众多的龙虎宗也是休养生息多年才缓了过来……”
“龙虎,茅山、阁皂三山符€€,是符€€道正统,恩侯你既符€€一道有所天赋,可以择一门学之。虽你想拜谭居士门下,但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天下玄门分宗分派分支,却也是同出一祖。没过多门派之见,互相学习之事也有。”
贾赦闻言眉头一挑,矜持的点点头,“那日后也许要麻烦道长您引荐一二了。”
“嗯……咳咳……”
“道长,这些书上都有,我爹就晓得,他看了好多书呢。有些我翻过,连书名都不会念。让我爹讲给我叔他们听就好了。”贾珍给人送杯茶,“您歇口气,说些一般书籍里不会记载的。比如说像张圭那样的大坏蛋。”
贾赦闻言也附和了一句,“道长,您先喝杯茶,莫劳累了。不然我们可得走了。”
“你们这叔侄两呀。”鹤云道长伸手接过贾珍递过来的茶盏,眸光在人手腕上的木珠停留一瞬,随后抿口茶,沉声道:“张圭那样天赋的人原以为是百年才有一个的,但如今一见谭道友,才是天外有天。便如二蛋……好,是珍大爷手上这颗檀香木珠,对于那老和尚来说,没准跟他那镇寺之宝舍利一样要宝贝着。”
“这么厉害啊?”贾珍不可置信:“要不是我爹训,我还嫌这么大颗带着怪咯人的。冬天、衣服都凸出着,跟小女孩带手串似的,直接露出来又好像在显摆家里有矿。”
“晚辈师父昔年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紫檀,炼化而来。”谭礼解释了一句,说得一脸无辜。
不然呢,总不能据实以告,说从他身上掉落的。
成精之时,他被雷劈断了一枝杈。主杆便被师父炼化了本命剑,剩下的木屑,小分叉也没浪费,炼化出二十四颗木珠。其中一串十八颗,现在套贾赦手上。剩余六颗,两颗在现代的时候充当人情礼物送出去了。一颗给了贾珍。
“老道……”鹤云缓缓吁出一口气,尽量淡然道:“老道……老道幼年也算天赋出众,有幸跟随太师父见识过一些宝物。谭道友此物,乃是灵物。哪怕玄门未落败,也当得一句灵宝。而不是法器。”
鹤云又细说了灵宝与法器的区别一个带着先天气运,一个后天炼化。哪怕都有护主之能,举个现世通俗的例子,前者跟贾敬似的,出身相貌天赋都不缺,青云直上,后者便是个寒门子弟入官场,起起伏伏,前途晦暗不明。
“现今玄门,据老道所知,能称灵宝的,便只有国清寺那颗舍利,龙虎宗张天师保留的三五都功玉印。”
等人说完,谭礼一副被惊吓的模样,不可置信:“道长,这……这师父炼化时,从未提及。只说静心凝神作用罢了。”
贾赦眸光一瞥,心理万千吐槽化作巨大的六个省略号。
“那……”贾珍眼眸滴溜溜朝贾赦看了眼,捂着自己的手腕,结结巴巴着:“我……那……那我赦叔跟你分了,我还给你,不然你送我的,不能要回去的。”
“贾珍,你莫不是陈、独、秀?”谭礼装不知,他贾赦还能理解,但是他家这大侄子思路,完全跟不上!
贾赦气的想揍人。
谭礼瞧着贾珍一副想占为己有,却依旧还牢记得是贾赦之故,面色柔和了一分,“送你的,自然也是你的。我想道长提及此物,也是想提醒我们一句。一来,不想让宝珠蒙尘,二来,也怕我们怀璧其罪,惹人觊觎。”
“谭道友说得是。当看到此物,再想想你们能一举将张圭拿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鹤云说着,眸光扫了眼贾珍,语调沉重了一分,声音也有些喑哑,“珍儿八字轻,幼年也是请了帝王龙气庇佑,贾家年年生辰都请帝王御赐长命锁,因此避开了邪祟侵扰。但他命中终有一情劫。”
听到这话,贾赦又心焦起来,“他感情可以……”
感情观他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了。遇到秦可卿,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他就不信那时候贾珍还能爬、灰!
鹤云看着面上真挚无比担忧,还有惶然害怕之色的贾赦,眸光温和了几分,开了句玩笑话:“恩侯你怎么忽然狭隘了起来?友情不是情?亲情不是情?”
谭礼闻言,眼眸眯了眯,视线飞快的略过了眼鹤云,莫名的总觉人意有所指。
“道长见笑了,恩侯他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