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们吃宵夜啊。”贾珍抱着一桶零嘴,噘着嘴不开心道:“收到我叔他们入太虚幻境的消息了,我要在这彻夜守着。苏统领他们都奔波了一夜一天了,总不好晚上还让他们陪我聊天,我又睡不着,就来找你们玩了。岂料你们聊得那么认真投入,都没发现我。”
“那……”贾珍眼睛滴溜溜的转达了一圈,带着些狡黠€€虽然没法说话,但有些事他可以画图画给他爹看。他爹看图说话水平可高啦!都说知之莫若父,他爹一定能够看懂的。
“那加我一个呗,我带了糕点蜜饯外,还有瓜子,咸的,还有烤串,要不要边吃边聊啊?大爷,我还给你准备了黄纸呢,城隍爷专用的,直接一盖,你就够吃到味了。”
瞧着完全不在“频道”上,带着些傻乐气息的贾珍,帝俊火光都柔和了几分,“谢谢。”
“不客气。”贾珍冲火光笑了笑,然后昂头问鸿钧先前的问题,“大叔,为什么诸神陨落啊?他们没有选择权吗?”
“没有。”鸿钧也难得语调温和了几分,解释着:“就像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般,昔年洪荒,西方教即佛教,在那时候算旁门左道,可他们两教主也能够成圣一样,天道早就告诫众人,他是公平的,想看的是万物兼容,而非一家独大。但自诩的正统没有看到天道的预告,而有了机会的佛门却又……”
鸿钧噗嗤笑了一声,“个个要捍卫自己的道,去证个高低,可三千大道终其根本,最核心的一点在于守护。守着自己道心,守着自己的家,连自己生而所拥的本性,都守不住,又何来其他呢?”
“哦,”贾珍似懂非懂点点头,“大叔要喝酒吗?听你们的口气有点沉重,适合喝杯酒舒缓舒缓。”
说话间,贾珍给两人倒了杯酒,自己却是抓了烤串,才开口继续道,眉眼间透着些八卦气息:“结合大叔你先前说的洪荒龙凤,巫妖的战争的内、幕,我好像有些懂了,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当他们高高在上的时候,拿政权的战争总结劳民伤财满地苍夷却不见有多少行动时,而且随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他们就渐渐成了被温水煮死的青蛙。”
“本来嘛,像朝廷,一个朝代不好,就会有另外一个朝代推翻。我爹他们常说读史使人明智。可神仙寿命太长了,又没人敢推翻他们,我听过唯一的神话就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可政权就不一样了,当当权者不思进取,腐败的时候,就有人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可以干掉前任。这样子当权者就时时刻刻会有警惕感,就像我父皇。他这么厉害,就是与人斗智斗勇实践出来的。”
“道理人人都懂的,可真正实践者没几人。”帝俊笑着,语调倏忽间带着一丝的决然与豪迈:“给朕把酒满上。”
鸿钧看着说着,光火瞬间冲出他掌心的魂,眼眸沉了沉,缓缓转眸了眼在贾珍跟前渐渐显露出轮廓的帝俊。
帝俊朝鸿钧遥遥举杯,“【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帝俊说完最后一个词,高举酒杯,一饮而下。他有他的道,有一群被他拉入圈中的人。是生是死,他都得归去,都得面对。没有选择,他也要带人创一个出来。冥府是他们所有人献祭而来的心血。冥府都已经有网了,都能摇号投胎了,怎么就不能随着发展外太空?
贾珍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发展?!
“你要强行离魂?”鸿钧声音透着一股冷硬,直勾勾的看向帝俊。
“鸿钧,珍重。”
“帝……”鸿钧瞧着那一簇越发耀眼的光火,抬手举起酒杯,“帝俊,现如今海陆空一体,才是完整的国家主权。”
天地是一体的,所以,冥府哪怕再多机密,有再多遮蔽之秘法,也遮掩不住天道有心的查探。
“可终究要去拼一把。让朕屈从,不可能。”
帝俊一字一顿说完,朝着鸿钧笑了笑,便毫不犹豫转身,弯腰看了眼有些呆愣的贾珍,忧心忡忡叮嘱着:“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还有跟你叔说一声,加油。”
“以及最后一句,朕真的是帝俊,三足金乌,三足金乌之首。”
贾珍愕然的看着说完这话,身形陡然一转,那带着些虚无的人影陡然间一变,变成一只巨大的,熟悉却有些陌生的三足金乌。
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脑袋,他被他叔那个三足金乌敲过两次头呢。
哪怕认错自己,他也不敢在认错三足金乌了。只不过相比他叔那一只鸟……三足金乌,他眼前所见的这一只更加的虚弱,却又体型更为的庞大。哪怕就只有些轮廓,也能让人害怕畏惧。
随着其展翅高飞,没一会儿便恍若一道利刃直冲那璀璨的星空,那速度,他叔压根比不过。作为一只被丢在郊外的龙,太有发言权了。
贾珍鼻子一酸,下意识的想看一眼“大叔”言行,就见人高举了酒杯朝着鸟消失的方向,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然后缓缓将酒喝入肚腹。
再然后,他听得“嘭”得一声,似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贾珍不由得脑袋一转,看着夜空那划落的景象,不由得跳了起来,“那……那是……”
令人无法想象的奇景,随着大爷的光触碰到夜空的那一刻,整个夜景轰然倒塌了。须弥间光线刺眼至极,让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极其白,纯白的一片。
贾珍揉揉眼,拗着脑袋来回左右看了许久,才从自己带来的酒杯图文发现了鸿钧的身影。
“大……大……”
“你大爷他有自己的事业忙去了。”鸿钧笑着继续倒酒喝,“烧刀子,果真名不虚传。”
“大……”贾珍揉揉胳膊,只感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本来怕得吓离开,但撞见鸿钧眼眸闪烁的星光,又不由得捏捏拳头,鼓起勇气开口,“大叔,你……你舍不得那就去追啊!”
“追?”鸿钧摩挲着酒杯笑了一声,浓浓叹息了一声:“你大爷那只鸟啊,只有天地为笼,才能够留得住他,不然死得干干净净,要不然阵法一个套一个,躲在哪里都寻不到。而我,却不能死。”
“那索性就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星星之火没准真可以燎原。”
“为什么不能死啊?”贾珍抱着零食,期期艾艾靠近一分,“大……大叔,那大爷真是三足金乌,不是我叔祖父?是那传说中的妖皇帝俊啊?那你就是天道鸿钧?”
鸿钧闻言,看着跟小动物似的,一点点试探一点点凑近的贾珍,眉头一挑:“帝俊临走前特意给你化了原形,你还不信我们的身份?”
“哇,你们真是一对啊?比我大姨妈和薄姨妈是一对还刺激。”贾珍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透着一股八卦,“大叔,不是我好奇啊,前提是你自己说得太有矛盾了。我还记得你先前当传承大叔的时候说呢,鸿钧也因此妻离子散的。那什么呀,你不是有小天道了吗?为什么不让小天道当天道,你自己退位让贤当太上皇?这样子不就是可以潇洒了吗?”
“你自己不也是化身为天道?不是一开始生下来就是天道啊。不能自己个血脉里挑,我还学过禅让制,在很久很久以前,那都是选取部落里优秀的人才继位置的,就像选太子有立贤立长之言。”贾珍一脸纳闷的说完,然后极力鼓动着:“陆压都身兼日月了,那在兼职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啊?要不然你选我叔吧,我叔只要给他网,他就能宅着不出去,连房子都不用,直接窝我谭叔身上就好了。我谭叔是叔,你看,他们这样多好。”
顿了顿,换口气,贾珍继续举例子:”我父皇都在琢磨要不要把刺激转移给我大哥呢。儿子生来就是用来背锅的。你让他们这一对干个千八百年的,然后让陆压上。你现在呢就催小太阳赶紧找个小鸟再生一窝的小鸟,这样子百来年换一次岗多好啊。刚才大爷不还说至高至明日月,那不是暗示你吗?”
“贾珍,”也许是贾珍的建议太过惊悚,鸿钧反倒是忽然有了些好为人师的欲望,亦或是自己有些倾诉的欲、望,一字一顿给人耐心的解释起来,“这是唐女诗人李冶《八至》,说得是分手。爱也罢,恨也罢,他入冥府十九层地狱,我高居三十三重天;我生,他死;我掌阳间,他要带领阴间独立,此生不复相见。”
贾珍:“…………大叔,你们学霸分手也这么婉约啊?不要伤心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能够找得到。”
“贾珍,”鸿钧气笑了,“你这立场也转太快了吧?”
“可分都分了,你借酒消愁也不好啊,男子汉就看开些。”贾珍把自己的零食桶递过去,“像您这样的人生赢家,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才叫时髦呢。要不然你去打一架?我大哥知晓自己戴绿帽子那一晚,就是找我爹谈心后就打架发泄精力去了。第二天,依旧是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安王爷。”
“谁叫你当初选择了地位呢?现如今追妻火葬场,也没啥好办法了。”贾珍忧心忡忡,“大叔,不得不说,我本来想劝你的,毕竟我爹他们教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有一个人,尤其你还伤心的时候,要好好宽慰,顺着你的话来说。但想想,还是不开心呢。”
“顺着我的话,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鸿钧嘴角一扯,想要笑一声,却发觉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这世间三足金乌,唯有一只了。早就只有一只了。”
“十日的事,真与你有关吗?” 贾珍滴溜溜的看了眼鸿钧,鼓足勇气,问道:“我叔他真捏出来的啊?他真是鬼啊?”
鸿钧点点头,“三个都真。你怎么不问你自己由来?今日本座心情好,没准会告诉你。”
“你好恶毒啊,我才不要用自己的悲伤往事来让你对比心情呢。”贾珍闻言气愤的一扭头,“知道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的这种套路,我叔可是玩过好多次了,我才不会上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