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淖中挣扎求生过的痕迹。
这种痕迹,叼着金汤勺出生的布鲁斯·韦恩并不会有,童年时拥有过和睦双亲的迪克·格雷森不会有,如今拥有两个家庭的提姆·德雷克更不会有。
没人比他更清楚,即便被新家庭接纳,换上新西装和皮鞋,命运中的泥淖,也永远不会在心中消失。
这种命运共通感,反倒让杰森对他没多少辈分意识。
萨沙第二次来串门的时候,他最熟的夜翼和蝙蝠侠都不在,就扒着门探头探脑,看看有谁愿意跟他玩。
杰森刚好在庄园养伤,没参加夜巡。
丢了个游戏手柄过去:“来一把?”
萨沙精神一振:“来!”
本来杰森也只是抱着陪小孩玩的心态。
这小孩,抽烟喝酒还样样都会。那时萨沙正被布鲁斯严格限制尼古丁摄入量,看见杰森屁股兜里有烟盒,就跟在后面偷偷掏。
杰森也当没看见,由他去了。
游戏是去年才出的,萨沙还不熟操作,吭哧吭哧对着手柄一顿乱推。
第一把组队,输得一败涂地。杰森把嘴里的烟拔下,毫不留情地评价:“菜。”
再输几把,杰森:“菜到抠脚。”
再输,杰森烦了:“真的菜。不跟你组队了。”
……然后等萨沙上手,他连续12把被这家伙抄后爆头。
基本上,只要萨沙起狙,游戏就结束了。
萨沙翘着脚丫,脚丫还一晃一晃的:“陶德~~怎么样啊陶德~~~我又赢了~~~发表下感想陶德?陶德?还菜不菜呀?陶德?怎么不说话呢?陶德~~~”
黑发青年黑着脸,嘴里还叼着根未熄的烟,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萨沙把脸伸到人家鼻子底下:“理一下我嘛?陶德~~~什么感想呀?怎么输了就不理人呢?陶德~~~还跟不跟我组队呀?昂?”
杰森把手柄线一扯,起身就走。
蝙蝠家二娃这种隐性暴娇,可实在太招本性二哈的小金毛喜欢了。
萨沙拽住他裤腿,眼神凝重:
“等等,你掉了东西。”
杰森低头找:“掉了什么?”
萨沙:“掉了12颗头~~~嘎哈嘎哈哈哈——”
还没嘎完,他就被杰森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等到蝙蝠侠和夜翼回来,就发现他们家最叛逆的二代罗宾,跟皮起来能拆家的小金毛,突然就成了一对汤姆杰瑞组合。
他们俩从往对方饮料里加胡椒盐,到互相删对方的游戏存档,到吃光对方的甜饼和冰淇淋,再到半夜溜进对方房间把套套用万能胶贴在对方脸上——这个计划倒是谁也没成功过,因为他俩都不是能轻易进入深度睡眠的人。
萨沙来韦恩庄园过夜,第一次拎着套套进杰森房间时,就被对方守株待兔,按地上打了一顿;
第二次杰森想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偷偷摸进他房间,被瞬间醒来的萨沙守株待兔。
于是受了惊的杰森,又把萨沙按地上打了一顿。
萨沙挨了两顿打,对抗手段日益激烈,连带在一边默默观战的提姆都被波及了。
某天提姆一边看他俩鸡飞狗跳地掐,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他的二哥和他的——叔叔……?——一口咖啡喝下去,红罗宾冲到厕所吐了个天翻地覆。
提姆:“……谁给我加的半斤辣椒。”
杰森:“他。我知道你用什么杯子,不可能加错人。”
……于是当天晚上,提姆就捡了这条麻袋回来。
萨沙下半身还套麻袋里,蹦起来就去敲杰森脑壳。
迪克卡在这几个人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护谁都不对劲,只好横在中间,让拳头和枕头全落在自己身上。
打闹中,楼下传来极轻微的车辆滑行声。
萨沙耳朵一支棱,从麻袋里蹦出来,整张小脸都亮了:
“哈哈,我大哥回来了!!!”
炮弹似的冲下楼去了。
迪克好笑极了:“这是真的有狗耳朵。”
杰森“啧”一声,麻袋往地上一丢,索然无味道:“马屁精。”
西装革履的黑发男人,从顶级跑车上开门下来。
阿尔弗雷德为他打开大门的时候,男人脸上挂了一整天的轻佻笑意,终于缓缓地褪了下去。
淡去伪装的幽蓝双眸,依旧如鹰隼般犀利。
只是神态多少有些疲惫。
他单手扯松领带,朝老管家说:“阿尔弗雷德,有没有问过萨……”
话音停顿。
阿尔弗雷德朝他微微一笑,眼神无声地朝楼梯上示意了一下。
布鲁斯会意,就站在大门口等着。
顺便把略显尖锐的领带扣也取了。
两秒后,一颗炮弹从二楼直冲下来,一头撞在他身上。
“大哥~~~大哥你回家啦——!!!!”
布鲁斯:“嗯。”
他自己没察觉,阿尔弗雷德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软绵绵的春风,抚过黑暗骑士坚冷的嘴角,男人整条下颌线都柔和了。
他抬手,似乎是想对少年做一个友好的拥抱动作。
但手掌凝滞在半空,居然半天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头顶,那是蝙蝠侠在黑暗中紧抱落难儿童时,才会放的地方;
肩膀,是他尚未经历这一切时,偶尔拥抱拿着成绩单跑过来的小迪克;
腰,倒是哥谭王子的手臂常年流连的地方。
但对于萨沙来说,太宠狎了。他不愿意这样对他。
时至今日,布鲁斯竟然有点想不清楚,他究竟该把重生回来的萨沙,放在什么位置,又该用什么距离接触他。
少年的名字,如今仍然深深刻在男人手臂内侧。
但有关这点,他认为萨沙并不需要知道太多。
兴奋的小狗腿子啥也不懂,就知道咧着个嘴,绕着人家汪汪叫。
萨沙:“我来,我来!”
绕了两圈,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接过布鲁斯的风衣,十分舔狗地拍一拍,挂到衣帽架上去。
布鲁斯微微低眸,眼神一顿。
俯身打开鞋柜。
阿尔弗雷德先一步过去,从鞋柜里捡了双干净拖鞋,套到少年雪白的光脚丫子上。
萨沙看见阿尔弗雷德,就很羞赧地嘿嘿笑:
“潘尼沃夫先生,我爸爸妈妈周末加班,所以今天又来蹭饭了……”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说:“作为我个人,真诚地希望您每天都能来,阿特维尔先生。”
萨沙就啪啪地踢着拖鞋,跟在布鲁斯屁股后头到处走,看看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周末要做些什么。
晚饭是阿尔弗雷德和萨沙一起准备的。
准确来说,是阿尔弗雷德坚持包揽主厨,萨沙只好在旁边擀饼。
主要他觉得自己是客人,小时候阿特维尔夫妇带他去朋友家玩,主人做饭,他们一般也会帮忙打打下手。
擀着擀着,迪克到处找不到萨沙,就找进厨房来。
一看小金毛在板凳上给自己擀饼吃,他又乐了,拿食指蘸面粉,往人脸蛋上画猫胡子。
没过多久,杰森也进来了。
他主要是为了防备萨沙往他牛排里加不该加的东西。
再过一会儿,提姆承受不住独自面对布鲁斯的压力,头皮麻着,也挤进来了。
阿尔弗雷德:“……恕我失礼,老爷,我觉得您还是不要进来为好。稍后晚餐就准备好了。”
男人把抬起的脚放下。
默默地停在了厨房门口。
萨沙顶着六撇猫胡子,很疑惑地抬头:“怎么了呢?干嘛不让大哥进来?”
迪克斟酌着措辞:“……他……相对我们,比较容易让厨房出事故。”
萨沙:“哦,容易切到手是吧。害,我也这样,玩狙玩得多的人吧,日常手感就容易跟常人不太一样。更何况我大哥那是什么?那是玩镖玩到登峰造极,常人所不能……”
杰森面无表情:“他去年炸了厨房八次。”
萨沙:“……”
布鲁斯看着萨沙僵住的猫胡子,冷静地为自己辩驳:“没有那么多回。”
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地:“哦,是的。杰森少爷,是您记错了,去年确实应该算是七次。因为第八次是在今年1月,算今年的份。”
被当众揭短的布鲁斯:“……”
小狗腿子据理力争:“我大哥虽然爱炸厨房,但他每次都能无伤全身而退,这还不厉害?!普通人哪里有这个水准?!试问谁能做得到?!我剁个洋葱还会切到手,你看我手指头……”
迪克看一只白爪子举到跟前,就凝神检查了一下伤口:
“你每次吹布鲁斯的角度都能出乎我意料之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