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风行的女总裁说, “如果连你都无法在记者眼皮下自由出入这里,那就说明我们的公关团队该集体换人了。”
希尔达还是老样子, 白大褂一上身,六亲不认。她小跑着过来接了眼镜,抱着萨沙的脑袋嘬一口酒窝,又迅速跑回自己的实验室里去:
“自己到处看看哈!妈妈马上下班了, 到时跟你一块走。”
萨沙其实很好奇他老妈到底在给斯塔克工业干什么。
他在足足容纳几万名研究员的庞大实验基地中到处乱逛, 看见不少写着“ExSA-291三期临床实验”字样的药品盒子。
有别的研究员见他面生,想过来赶人:“谁放进来的小孩子?这是绝对机密研究项目!”
萨沙张口想回答,旁边有个研究员拉住他:“嘘!这可是我们两位老板的……”
两个研究员咬了会儿耳朵,咬耳朵的研究员就擦擦手跑过来了:
“我手头的活刚好干完了,我来带你参观一下吧!”
萨沙:“这么多人,到底是在研究什么啊?”
研究员:“是一种划时代级别的基因药物。它的前身是一种生物电子学组件, 装在曲线纳米管中, 在载液中被输送进人脑。我们研究发现,人类的大脑本身就有异常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 它生来就存储着人体最健康时的完整蓝图, 当觉察机体发生受伤病变, 它会第一时间指挥并调动所有组织,做好自我修复和供能的全部准备。”
“但现实是,大脑保护机体的战斗并不总是完全会成功, 因为它仅有觉察和全盘指挥能力,而每个人体内可供它调用的‘军队’——免疫能力,健康供氧的细胞等等——很多时候远远跟不上它的预期。ExSA-291的最强大之处在于, 它能够破解大脑存储的人体完整蓝图,并且听从它的指挥,通过静脉输送对应的营养物质,给大脑提供它所需要的任何种类‘军队’。”
“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普适化实验结束,它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万能药物’。想想看,一种可以横扫癌症、艾滋、白血病……一切不治之症的万能药!人类即将正式进入跨越一切疾病和伤痛,放开手脚探索的全新时代!”
研究员越说越兴奋,简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看见面前少年郁闷的表情,才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停下来:
“不知道我解释得够不够清楚……”
萨沙心想不是清不清楚的问题,问题是这个原理他听过……
这不就是绝境病毒吗???
他曾亲身体验过绝境病毒3.0。由于绝境病毒是直接进入人脑的药物,天然会赋予开发者强大到可怕的操控权。
作为绝境病毒的主体,理论上来说,白罐可以随心所欲改变所有注入过绝境病毒的人外形,也可以驱使他们毫无预兆地发情或死亡,真的可以做到跟上帝一模一样。
研究员继续解释:“其实ExSA-291的前身功能比现在强大多了,因为它甚至可以直接改写人脑的修复中心,胁迫大脑按照它的蓝图改造身体,比如改变颜值啦、多长八条腿什么的都可以做到……说得好听点,是让个人意念改变身体,但我猜老板也知道这个用法的可怕之处。ExSA-291是一经开发,就有可能影响人类几个世纪、甚至十几个世纪的药物。难保未来不会出现特别牛掰的人物,利用它的改写功能,然后用它挟持全人类。”
“所以我们早期的研究,一直在围绕如何彻底清除它的改写功能打转,只留下蓝图破解和营养输送功能,让人的大脑可以完全主宰它,消除一切未来被它驱使的可能性。而且前身的毒性太烈,不是所有老弱人群都可以承受得了的。我从小道消息听说,老板6年前给自己注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开放式伤口,全身结痂像个茧一样,无意识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才醒来。好在老板身体一直很好,很顺利地把它压制住了,然后给我们提供了最宝贵的临床实验数据和血清。”
萨沙默不作声,挠了一会儿胳膊,换了个话题:
“这个名字好拗口哦。是你们自己起的吗?”
既然是脱胎于绝境病毒(Extremes),他还以为会叫Extrems 4.0、5.0来着。
研究员:“你说ExSA-291?是二期临床的时候老板正式命名的,大家适应了两天就习惯了。临床药物比这拗口的名字多了去了,我觉得至少比APTX4869好记吧,哈哈。”
带人逛完了实验基地,研究员搓着手嘿嘿地:“听说你跟老板比较熟,方便的话跟他通个气,给我们底层实验人员涨点工资吧~~”
萨沙本来的打算是,等不到希尔达下班,就自己蹬着小单车先走的。
听他这样说,想了想,脚步一转,沿着台阶上了斯塔克大厦的首层。
默默找了半天电梯后,又对着面板上一长串楼层按钮发懵。
第4天了,他心想。
电梯里还有不少斯塔克工业的职员。能进入斯塔克工业的,基本都是各个领域的天之骄子;
西装革履的人群中,突然混进来一只穿卫衣和球鞋的小金毛,有人上下打量他,忍不住开口:
“实习生面试?人力资源部在30楼,按30就好。”
萨沙:“啊?不是啊。”
另一个人嗤嗤地笑了:“怎么可能是面试。来斯塔克工业面试敢穿这一身,我打赌,黛拉·库克杀了他都不会让他踏进30楼。”
又有一个人说:“斯塔克工业是不允许非职员在工作时间进入参观的,探望家属也不行,你知道的吧?怎么一楼前台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你?你怎么进来的?”
萨沙:“……走进来的?”
那人还想说什么,星期五的声音,在电梯里温柔地响起:
“身份确认,欢迎来到斯塔克大厦,萨沙。已自动为您选择目的地:顶层办公区,请稍候片刻。”
众所周知,曼哈顿地标、斯塔克大厦的最顶部三层,都是托尼·斯塔克的私人工作间和休息区——是的,他当然可以霸占整整三层楼,只是用来打铁或者喝小酒。
但问题是,自斯塔克大厦被建造以来,能直接进入顶层工作区的人,全美乃至全世界都寥寥无几。
全美销量最大的报纸《星球日报》主编佩里·怀特,几次尝试递交参观申请,都被托尼不算特别礼貌地拒绝了。
电梯里所有人,都默默瞪直了眼,再也没人敢出声了。
楼很高,萨沙好不容易搭电梯到顶楼,走进一眼望不到边的工作间,又停住了。
他其实也没特别想好要来干什么。
只是觉得,既然都来斯塔克大厦了,那好像也应该顺道看一看托尼爸爸,跟他说一些话。
他们重启后几次重逢都挺尴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自己对着MK50挥手那次了。
其实反思一下,忽略掉白罐带来的心理阴影,他本不应该忘记,托尼爸爸的本体,曾经是除蝙蝠侠以外第二大可靠的战友才对。
但他一时找不着路。
挠了会儿头,也不知道这次见面能聊什么,还是决定,回去等老妈下班算了。
刚转身,不远处就传来了骤然加大的叮叮当当敲击声。
萨沙循声走过去,在一排排盔甲中,看见了穿着背心打铁的男人背影。
刚刚男人似乎是面朝着他,萨沙一转过头,他就立刻背转身去拿东西了。
萨沙:“……哈喽。”
男人停了停,不回头,拉起背心擦了下脸上的汗,故作高冷地:“嗨。”
萨沙:“我就是想……随便参观一下,结果星期五直接把我运到这一层了。”
托尼:“你随意就好。”
萨沙在工作间到处乱走,一边参观,一边自己找话题:“呃……我还以为你工作的时候,会更习惯用高科技工具什么的……就是那种,往什么地方塞一张设计图,等几秒钟,就吐一架战甲出来……”
托尼:“以前是。后来发现亲手感受过的战甲,跟用工具打出来的穿起来感觉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反正就是不一样。”
——他们都明白,“后来”,是指经历过反抗军基地那段时光的“后来”。
男人嗓音沉稳,听起来像个对一切状况都游刃有余的成熟男性,就是抬手拿水喝的时候,拿了几次,都在拿空气。
好在萨沙正在到处参观,没注意到他的小慌张。
萨沙也就是心血来潮看看托尼,见人家一直在背对自己打铁,还挺忙的,摸着鼻子准备撤了: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托尼同时开口:“萨沙,你想不想看看我的……”
两人撞了话头,都尴尬地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托尼又梆梆地敲起铁来,没好气地嘀嘀咕咕:
“无所谓,我早就习惯了。反正你从来都只会去找老蝙蝠,唯一一次主动想起要来找我,就是顺路,就是‘随便参观’,就是‘星期五把你运上来的’。你走吧,我又不在乎。反正我都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你来不来都一样。再见。”
萨沙:“……”
星期五疑惑地说:“boss,可是您并没有在这里‘呆好几天’。您是在我告知您萨沙来到斯塔克大厦后,才以时速3000公里从旧金山冲刺回曼哈顿,滑行进入顶层工作区并且突然开始假装工作的。”
托尼炸了:“……你闭嘴!”
星期五好乖地:“星期五进入禁言状态。”
星期五被禁言后,场面显得更尴尬了。
眼看托尼是打定主意不肯回头了,萨沙只好自己给人家换个话题:
“你要给我看什么呀。”
托尼:“你有一台大型机甲,只有你有驾驶权限,是吧?机甲是半生物半机械,驾驶的前提是驾驶员的脑神经跟它达成高度同步,共享意识和感官,将机甲当做自己的身体来操控,对不对?”
萨沙愣了一下。
他知道托尼说的是初号机。
曾经他只驾驶过一次迎击不义超,就被跟机甲高度同步的痛觉,在脑神经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重生以后,作为一个机甲控,他还是很喜欢在安全屋里把初号机放出来洗澡,摩挲它斑驳但漂亮的深紫色外壳,想象再次驾驶初号机的模样。
但对于坐进驾驶舱,他心中始终还是有股天然的抗拒和恐惧。
他初次驾驶,遭遇的就是地球顶级战力,光是看见驾驶舱,就会想起自己曾被困在里头煎熬和烧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模样。
这种压力作用于他的本体精神上,更让他感觉寸步难行。
托尼:“在意识层面,让机甲和身体完全同步,是每个机甲制造者都在疯狂追求的东西,但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做到。所以我……另一个我,依托的是植入脑中的共生体,而现在的我,依托星期五在我的脑子和盔甲之间传递命令。你的机甲却天然拥有这种优势。只是在强度过大的战斗中,这种优势,就会对精神产生副作用。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平衡它的优劣势,甚至在你……你回来之前,就开始思考了。从前,它只是一沓研究材料,最近我才正式把它做了出来。”
他擦了擦手掌上的机油,在面前的空气点了点。
一面光屏打开。
萨沙凑过去看。
男人低眼瞅瞅少年专注的绿瞳,又若无其事地往人身边挪近两步。
萨沙看得很认真,但他看不懂满屏代码:“这是什么……”
托尼:“傀儡意识。它的作用,是在检测到超出驾驶员精神负荷的感官冲击时,自动启动,并且短暂切断驾驶员和机甲间的神经连接,以避免给驾驶员的精神留下后遗症。在切断连接的同时,它会自动操纵机甲做出脱战和防御行为,直至感官冲击过去,驾驶员就会再度跟机甲进行高度同步,并迅速返回战斗中。”
系统:【有点点像狗系统自带的“致命伤害痛觉屏蔽”?】
萨沙:【不止。】
萨沙:“所以这是一个代打员吗?”
托尼唇角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代跑员。出于私心,傀儡意识不具备在恶劣战况中继续迎击的作用,它只会防御和撤退,撤退到保证驾驶员足够安全的地带,并且等待驾驶员重整旗鼓。”
萨沙好奇地问:“出于谁的私心?难道傀儡意识也会感到害怕?”
托尼:“出于我的私心。”
话音落下,他俩都愣了。
萨沙转头看他,男人立刻摸着后脖子,故作淡定地踱去冰箱拿饮料:
“行了,没事了。傀儡意识的载体是那根红色的晶体管,放在架子上了,你拿了就走吧。”
他第二次赶人走,眼睛却从战甲光滑的盔面上,偷偷留意少年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