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梨儿屈膝退下,特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才走到第五步,就听到皇帝陛下道,“回来,今日是中秋,他要住就住吧,荣国府也没有惯用的人,你到时候和颁赏的一起出宫,把他常用的东西都带好。”
他不喜热闹,中秋离着他生辰又近,宫中是不办宴席的,就赏几个月饼下去完事。
“是。”梨儿盘算着要带出去的东西,即将退出去的时候,抬头见明夙脸色缓和,禁不住开了个玩笑,“说起来,应当把陛下带出宫给世子才是。世子旁的都不上心,这乾元殿也就陛下能留得住世子了。”
“你啊,跟三七也学坏了。”明夙摆摆手,嘴角微弯,“他不在我也清静几天。对了,上次书局带回来的茶呢?给我泡一杯。”
三七不在,梨儿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茶叶,给他泡了一回上来。
屋内恰放了一盆将谢未谢的镜台佛莲,闲来无事,不如做个梦试试。
天色刚暗,宫里赏月饼的天使就一个个陆续出去了,各家勋贵、文武重臣都有赏赐,梨儿的马车坠在最后面。
贾家一家子都在宁府吃团圆宴,贾代化接了一回恩裳,贾赦又替自己家荣国府接了一回,刚坐下要动筷,不想又说宫里来人了。
“不知道又是赏什么。”贾代化只得起身再带着俩小伙子出去一趟,他禁不住吐槽道,“要不然还是把你还给陛下得了,这一晚上忙的。”
贾赦正和贾敬说着悄悄话,冷不防被贾代化点名,笑嘻嘻地看过来,“肯定是给伯父的赏赐,和我有什么关系。”
结果过了影壁就见梨儿领了四个小宫女站在那儿,手里捧了无数东西,梨儿笑道,“陛下不放心世子,特意命奴婢跟出来服侍。”
贾代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让内子设一桌席面给姑娘,等会儿和他们兄妹一道回荣府也就是了,省得来回奔波。”
宁国公的话,梨儿自然不会反驳。
贾赦道,“哥哥心情怎么样?”
“不大好呢,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奴婢出来的时候,陛下正在看书。”
“诶,我知道了。”贾赦叹了口气,“你先去吃饭吧。”
贾代化一拍他的肩膀,带着人往回走,板着脸道,“大过节的,叹什么气。这天天面君,偶尔休息一天不成?”
贾赦忙点头,“成成成,咱们快些走吧,一会子菜凉了。”
大过节的,他还不想挨顿打。
既是中秋宴又是给贾敏的接风宴,桌子就摆在正房院子的大槐树下头,席面正中间供了俩比贾赦脸还大的月饼。
家里人少,史氏就携着贾敏一起坐了,并没有分席。
贾代化举杯先简短地说了中秋祝词,又对新侄女表达了欢迎,“明日便开了祠堂将你记入族谱,往后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你伯母说。”
贾敏虽懵懂,倒也懂道理,立时起身道谢。
“别拘礼了,伯父不讲究这个,快坐下吃吧。”贾赦道,给他妹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吃这个,这个也好吃。”
史氏笑道,“你怎么光给€€€€夹素菜,今儿的八宝鸭做得好,€€€€尝一尝,中秋要吃鸭子的。”
贾赦:……她是个兔子,不得吃菜吗?
“能吃鸭子吗?”他小声问贾敏,见贾敏弱弱地点头,这才拽了个大鸭腿放在她碗里,“这鸭子蒸得酥烂,你拿筷子就能割开,快吃。伯母,您也吃!”
把另外那个鸭腿拽给史氏了。
贾代化是不会说自己略有点嫉妒自己夫人的,没好气地呷了口酒,“对了,我问个你事。”
“伯父你问。”贾赦还特意把凳子往他那里拖了拖,显得特别乖巧热情。
贾代化心里好过一些,“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看你这个样子,陛下多半是不舍得放你去军中了,只是到底陛下护不得你一辈子,日后你要接下荣国府的,总得有个正经差事吧?”
贾赦没想到回家吃饭团圆饭还要问工作,一时间有点懵逼,在贾代化再三催促的眼神下才道,“我自己也没想好,本来是想重新做点生意的,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只得先替哥哥整治一下皇庄了。”
他又将自己从前所想类似不与民争利、不想靠家里躺赢等想法说了。
“长了这样一张聪明脸,怎么脑子这么笨。”贾代化掐了一把他的脸,“
你这个不叫与民争利,你这个叫与商争利。但是你想一想,譬如瓷器,你关系硬,卖五钱银子一盏官窑,外头商人卖二两一盏,对买东西的老百姓来说,他自然是划算的。这少的一两五钱,有多少是疏通费,有多少是赚头,想必你也会算一算。”
贾赦听着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贾代化继续道,“你寻常只能瞧见你爹和颜郁离处事,你爹处置军务,无从参考,只得瞧着郁离的,他这个人不能说格局小,但是他为人处事,都在暗处,大白话说就是不大气。就好像古来奸妃一个人是没办法成事的,得前头挡了个昏君。但是你不一样,你自有爵位出身,你要做什么事,就得堂堂正正把事情做气派了,不然不如不做。处在你的位子上,凡事不可有怯懦退让之意,大开大合亦可,不然无法服众。”
这就是把孩子给妖孽教的一个坏处了,他宝贝侄子天性单纯,哪里玩得来那些个阴谋诡计,岂不是为难孩子么。
贾赦慢慢消化着贾代化的话,倒不能说伯父说的不对,但是他总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的感觉,不敢下手去做。
知子莫如父,虽然是侄子和伯父,贾代化也是差不离了,当即道,“怕什么,赔钱就不说了,咱们是赔不起吗?你上头不是还有皇帝撑着么,就是把盐商许可给你做,也未尝不可。”
贾赦脸都要皱成包子褶了,“就是因为有哥哥在才觉得不敢,万一人家觉得我是靠关系上位呢?那就给哥哥惹麻烦了。”
贾代化心说,我们家孩子果然心善,只是你再靠关系,也靠不成邓通造钱那样吧。
“赦儿啊,你想多了,靠着关系的皇商多得是,可亏本赔钱的也不在其数,靠着关系做不好才是真丢脸。”贾代化说着又捏一把脸,还使上了激将法,“你就这么保证自己做了能靠关系的生意,就必定能赚钱?”
“不能。”贾赦苦兮兮地道。
貔貅都不会招财了好吗!他对自己已经没有盲目的自信了。
“啧,没出息。”贾代化手下用力,给孩子脸上掐了块红印子出来,“伯父跟你打个赌吧,我给你出本钱,你要是过年前能赚到一万两,我把你伯祖父用过的刀送给你。你要是输了,你从宫里搬出来,我和你伯母正准备给你议亲。”
贾赦睁大眼,“这两个赌注有关系吗?”
“没有。”贾代化很直接,“那你输了就搬出来,赢了就不用搬出来?”
“可……可是……”贾赦习惯性就要撒娇,软绵绵地拖着长音当小结巴,“可是我不想搬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