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还有一股青草的芳香透过来。
他唇边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手略一伸出,那层白纱便被收进了他的袖中。
走上前去,再次扣了扣门环。
只是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却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来,略施术法,让那小东西变成一道微风,从门缝中穿了过去。
杨戬低垂着眉眼,遮挡住眸中的神态,道:“小神此去一别数月,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恐园中草木荒芜、无人打理,所以这段时日,不知二郎神殿可否暂拖仙子代为看管?小神不胜感激。”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正落在白修的面前。
白修下意识弯腰,捡起来一看,却发现是把钥匙。
代为看管二郎神殿……?
意思是允许自己这段时间,到二郎神殿去吃草吗?
白修怔怔地盯着这把钥匙,杨戬的声音就像是在他耳边响起一般,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热度。
心跳如鼓响,明明是寒铁所铸的钥匙也仿佛泛起了热意,攥在手心里热得发烫。
他不自觉地站起,趴在门边倾听,可门外却什么动静也没了。
打开大门,却只有风起云过,片影不留。
白修在广寒宫里——自己的床上捂了三天,那兔耳朵才消失了。
可虽说一时消失,难保什么时候不会再蹦出来,这种猜测倒让他后怕了好几天。
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广寒宫,哪儿也不敢去。
甚至变兔子也不敢了——生怕再变不回来。
好在有这把钥匙,也好在广寒宫和二郎神殿都处在天庭的偏僻之处,使得他可以半夜偷偷摸摸地潜进二郎神殿,饱食一顿。
只是不知怎地,这下可以大摇大摆、来去自如地走进二郎神殿,心情却添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夜晚的二郎神殿很安静,与广寒宫的晶莹剔透迥然不同,质朴敦厚又暗藏大气的宫殿在黑夜中如同静静蛰伏的神鹰,庄严而不可亲近。
白修忍不住吐槽,就这样一座宫殿,哪里还用什么看管?恐怕除了自己这个吃胆包天、鬼迷心窍的兔兔外,没有任何生物敢无端靠近吧。
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推,大门敞开,熟悉的成片的青草映入了眼帘。
白修忍不住兴奋。
杨戬不在,这么一大片青草都是他的了!
兴奋之余他也不敢太忘形,仍坚持住没有变兔子,反而锁上了门,而后蹲在地上,卷起袖子在草地上揪了一把、又揪一把。
夜晚的风静静地吹。吃饱喝足的白修困意又有些上涌。
他不由得就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吃饱肚子的小兔兔任性又随意,在那人的膝盖上就可饱睡一夜。
他以前倒是没想过,看起来冷冰冰的战神,膝盖上竟然躺着还挺舒服的。
白修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回广寒宫还得吹一路冷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干脆就在这儿睡一夜吧,顺便也算是帮忙看了房子,完成那人的嘱托。
困意越来越上涌,白修不再挣扎,摇摇晃晃地向殿内走去,随便找了窗下的一个木榻,卧了上去。
只是躺了半天都睡不安稳,一个瑟缩,他又被惊醒过来。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的凉。
白修不乐意地从木榻上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那盏烛台。
暖黄的灯光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驱散了黑暗。
白修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发现烛台旁边是一盏色彩流转的琉璃盘,盘子上还盖着一张小小的手掌大小的毯子,摸上去毛茸茸的。
他盯着看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原来这就是他变成兔子时,杨戬惯常盛着他的小窝啊。
兔子的视角很低,很窄,通常看不到事物的原貌。因而那会儿,他只觉得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盘子,被铺了一张很大很大的毯子,这会儿那毯子却被他两根手指就夹起来了,提溜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像个小手帕。
白修重新把那小手帕盖在了盘子上,心里说,这个东西可不够他现在取暖的哦。
他摇着头举着烛台在大殿中晃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被子盖的。
杨戬家用来待客的正殿跟他的广寒宫很不一样,摆设很是规整,迎面朝南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幅的鸿钧道祖的画像,两侧是一副楹联,上面写着“太极判以成乾坤乾为父坤为母肇造乾坤祖杰;两仪分而为阴阳阳属天阴属地胚胎天地元神”*,画像的下面则摆放着一张雕花漆木几案,案上摆放着香炉,香炉下又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四脚方桌,旁边配两把椅子,两把椅子的旁边往南北纵向则又延伸出去两排方方正正的椅子和小方桌。中间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插满了卷轴的宝瓶、鎏金镂空雕花的香炉,还有斜插着几支桃花的花瓶。
嗯……很是正正经经又有点古老死板的摆设。
反正他在玉帝的寝殿、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托塔天王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仙官儿们宫里看到的都是这副摆设。
与百花仙子、哪吒,当然还有他自己这些年轻的仙官们喜好的摆设完全不同啊。
白修拿着烛台当光源照了一圈,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他兴致缺缺地往窗下的木榻走去,可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亮光从他身边极快地闪过,就像是星辰从他身边滑过一般,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可驻足时,那光亮又消失不见,更惹得他有些好奇。
白修下意识用烛火照了半天,终于锁定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总算看清了那家伙的真面目。
原来是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