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第28章

  也是因他自矜甚高、又有楚军之横扫

  天下的威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还有被人嫌弃堂堂左司马之位的一天。

  闻言,他凝神沉思片刻,觉确实有几分道

  理,竟真顺着吕布的话继续问道:“那依奉先看来,秦都应封何人?”

  好!上当了!

  吕布强压大喜,谎话和甜言

  蜜语张口就来,彻彻底底地拿出了当初他在董贼前屈膝的本事:“前秦之都,四塞之地,拥王霸之资,如此重地,岂容他

  人鼾睡?可镇此地龙威者,非大王莫属。”

  项羽一听他老调重弹,不由皱眉,言简意赅道:“不妥。”

  闻此断然

  否决,吕布却是神色如常。

  €€€€项羽反对不奇怪,要他能被自己轻易说动,当真舍彭城、迁王都到咸阳来了,那才叫

  天上下红雨了!

  然而项羽究竟是要傻乎乎地东归彭城,继续以彭城为楚国王都;还是忽然开窍,决心留在关中之地怀

  柔民心,化解仇怨,以徐徐占下这沃野千里……又干他吕奉先鸟事?

  他可不管楚国国运,是否好守,只知眼下唯需将

  项羽给蒙住,好拿章邯替了这烫屁股的左司马位,再让他顺理成章地留在关内,那才是正理!

  心怀鬼胎的吕布为了叫

  项羽不起疑心,卖力地开始鬼扯,净是些他当年从陈公台那唠叨鬼处听来、却从来懒得去干的车轱辘话:“新安之恨虽深

  ,仍可归作兵争之难。暴征暴敛兵卒,为前秦之国,既赴疆场,生死便已难料,降者更是将身家性命交予旁人之手,”说

  到这,一不留神戳着自个儿痛楚的吕布暗恨咬牙,继续拿歪理鬼扯道:“真叫杀了,大多时候只能自认个倒霉……我若是

  兵卒家人,最恨的,也该是那胡乱征兵的前秦之官。”

  项羽听得入神,见吕布忽听了,不由催促:“讲下去。”

  €€€€还没听够?

  吕布一通胡说八道,却不想还得继续被逼着往下编,登时傻眼了。

  无奈这霸王还目光炯炯地听着

  ,他只有在借着口干、灌了几口茶后,便苦大仇深地在项羽无声的目光督促下,接着瞎编:“……因而新安之事,倒也非

  全无回旋余地。凡事宜疏不宜堵,与其置之不理,或抛于他人管辖,倒不如大王亲自出面安抚秦地人心。譬如将秦地的租

  税徭役免个几年,再拨些小恩小惠,贿……酬谢三老,好哄骗他们忠心辅佐新派下去的楚人官员,帮着引导民风一二。而

  新安降卒家眷,亦妥善安置,不论他们是否领情,只消将那恩惠给得漂漂亮亮、光明正大的,便足够了。”

  干巴巴地

  扯到这儿,吕布一时半会的实在想不起陈公台以前还唠叨了些啥了,索性在变得磕巴之前,就偷偷摸摸地停了下来,偷觑

  项羽面色。

  万幸项羽听到此处,再度陷入了沉思,一双重瞳里的神光已然飘远,也终于没再让他接着胡扯。

  瞥了

  眼那张如石刻般深邃英俊的面孔,吕布忍不住一边腹诽这霸王越发难伺候,一边吁了口气,又灌了几口水,缓缓刚那一大

  通话讲下来、可谓劳心劳神、口干舌燥的劲儿。

  只是他出行得突然,带的水囊还是韩信之前所借出的那个小的,刚才

  又已牛饮过几口,于是他没“咕咚咕咚”几下,水囊就已空了。

  吕布舔了舔还显得有些干燥的下唇,也懒得去寻水源

  了,只将空荡荡的水囊挂回马上。

  待他重新转过身来,差点就被一不知从何时起、无声伸到他身后的金丝镶边、嵌有

  宝石、身价不俗的水囊给撞到了脸上。

  这水囊的主人,自是项羽。

  见吕布愣愣接过,项羽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率先翻身上马。

  他微微低头,大约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居高临下,口吻淡而委婉,却切切实实地承认自己已被说动了

  :“奉先方才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啥?

  吕布一脸茫然。

  €€€€啥道理?

  因他站得正背光,项羽又

  心事重重,并未看清他面上空白一片,只缓缓道:“然攸关紧要,还需先回城,召人议过再做定夺……本王先行一步,奉

  先饮足之后,也速速跟上罢。”

  吕布:“……………………”

第19章

  其实相似的话,以亚父范增为首的一干幕僚

  ,早已不止一次向项羽提及。

  只是一来范增献策时,惯来爱将事摊开了讲时,明白归明白,公允归公允,却未顾虑到

  项羽自矜的脾气,斟词酌句间还显得冗长而干瘪,自然叫项羽听得昏昏欲睡,无法意动;二来项羽所率领的楚军将士确实

  多是楚国本土本乡的出身,背井离乡多年,对故乡生出了浓重的思念之情,倘若勉强留下,恐怕也需面临斗志锐减的窘境

  ;三来还有心怀鬼胎的项伯在其中扰动周旋,陈平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放任自流……

  安在吕布这,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他将这憨子霸王那傻不愣登的行事看在眼里,无形中就当作少时莽莽撞撞、摸爬打滚间走了许多坑人的弯路的自个儿

  看待,便理所当然地代入了对方所想。

  这才有了那一通夸赞带激将、劝说加建言的切合,看似误打误撞,最后却无一

  不挠到了项羽心里那先前无人碰触过的痒处,竟就倏然点亮了原本乌茫茫的霸王脑子里的灵光。

  有这桩大事在前,项

  羽已彻底忘了叔父项伯的可疑行径给他带来的烦恼。

  他决心一下,便想将事立即办成。

  望着项羽那道心急得片刻

  都等不得,就骑着乌骓绝尘而去的背影……

  胆子一向大得狠,放任自个儿往前莽的吕布,竟破天荒地于后背上冒了一

  层白毛汗。

  他娘哦,一会儿项羽该不会还打算叫他与那群叽叽呱呱的儒生纵论天下、唇枪舌剑吧?

  思及此处,冷

  汗更是倏然而下。

  吕布杵在原地,十分痛苦地在‘就此脚底抹油,别面对那烂糟事了’还是‘不舍前功尽弃,回去设

  法应对’间踌躇半天,终于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就不信了,难道他死活不肯开口的话,天底下还有人能勉强得了

  他?

  都怪那憨子霸王,他辛辛苦苦忙活这大半个月,就想着宰了刘邦报仇雪恨,孰料这仇还没报成,麻烦倒是越折腾

  越多了!

  吕布将心一横,暗骂了几句给他瞎找事干的项羽,一声唿哨,召来还在附近溜达的玉狮,黑着脸骑了上去。

  €€€€他倒是真心希望项羽莫蠢到叫他去舌战群儒,若真有那么回事儿的话……群儒怕是一个都没法在他剑下存活。

  已休息好了的玉狮浑然不知新主人的满腹愁肠,意气风发地“哕”了一声,撒开四蹄便往前飞驰而去。

  玉狮虽抵不

  过当世无双的乌骓,却也是日行千里、迅疾如风的难得良骏。

  吕布只绷着脸,稍出了会儿神,就看着这咸阳城门近在

  眼前了。

  玉狮雄赳赳、气昂昂地载着满身黑气的新主人,好似熟门熟路地穿梭于街道之间,不过片刻,便抵达了秦宫

  。

  此时楚军上下,基本已无人认不得吕布这号深得项王信重的奇士了,见是之前随项王出征的吕布归来,连盘问的步

  略都径直省去,直接开启宫门,予以放行。

  吕布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临时重做议事用的宫殿,一脸苦大仇深地下

  了马,梗着脖子行入其中。

  不出意料,大门一被推开,他一眼便看到里头已乌泱泱地坐满了人,皆是头戴高冠,身着

  行动费事的宽袍大袖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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