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第30章

  所施的恩义,项伯便愈发感到义不容辞。

  他一狠心,决定不再犹豫。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她索性就挑在项羽召尽重

  臣、守卫最为空虚的此时。

  为免引人注目,他只点了二十亲兵,便悄然朝牢房去了。

  下到狱中后,面对主动迎上

  来的贪婪狱卒,他只以眼神下令,身后亲兵即刻会意,趁那几名狱卒俯身行礼时,利落将人尽杀了,摸出了身上钥匙。

  在牢房中闭目沉思的张良自不可能漏听了这些动静,一睁眼,便见昨日才见过的项伯神色紧张,正亲自低头开锁,匆匆

  问道:“子房可还无恙?”

  张良吃惊道:“项兄这是……”

  “项王脾气暴戾,于子房业已起了杀心,”项伯终于

  将厚重锁扣打开,松了口气,飞快解释道:“愚兄即便豁出性命,也绝不肯目睹子房再受其胁迫……锁已开,贤弟,快随

  愚兄来!”

  事发突然,饶是机智善谋如张良,除了强行按下心中不安,由着项伯将他连拉带拽地带出了牢房,又在囚

  衣外套上楚兵装束,混入亲随队列出了牢狱外,也来不及有更好的提议。

  项伯还是首次直接违背项羽的意愿、行下除

  ‘报救命之恩’这名头外,连块像样的遮羞布也难寻出的叛徒之举,心中紧张之剧,可想而知。

  一行人故作若无其事

  地出了监牢,朝宫门处行去。

  即便项伯近来不似从前那般受项羽亲近,到底是多年来最受看重的堂堂左尹,是以他脸

  色阴沉地带着一行亲随朝宫门快步行去时,路途上的楚兵们虽心中疑惑,倒也无人敢出口问询。

  且因项伯平日予人随

  和好亲的印象,骤然沉着脸,更是将楚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去了,无暇留神混入亲随从中的那张生面孔,以及他那格格不入

  的步姿。

  项伯脑海里那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途中只闷头速走,加上头顶上日头正高,天气炎热,一身将官装束的他

  已然汗流浃背。

  他不开口,张良还在消化这忽然转变的事态,也是无话。

  他毕竟在牢中被关了半个月,精神虽称

  不上萎靡,此时却也还艰难地适应着刺眼的阳光、竭力走得与身边亲兵步态一致、不至于过显步伐虚软。

  在对自己所

  行之举的严重性心知肚明的这一行人看来,这段已走熟了的路途此时却显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守兵最少的南宫门

  才终于遥遥显现。

  几乎是看着那熟悉宫门的瞬间,一直心绪焦虑的项伯,才猛然松弛下来,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微

  转过头来,看向身后张良道:“子€€€€”

  一个‘房’字还未来得及出口,所有人皆听到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倏然划过,

  同时出现的,则是一道不知从何冒出、疾掠而下的细长影子,仿佛险之又险地刚巧擦着刚侧过头的项伯的脸颊而过。

  在蹭破他面上油皮,叫一缕血花溢出前,那道携着千钧之力而显得迅捷无比的细长影子,便在所有人的余光中继续前去。

  €€€€既似电光穿云,又如火光坠地。

  直到它气势万钧地嵌入了项伯距靴尖一尺之遥的那块硬实土砖,才终于停下

  势头。

  也就是到了它彻底静止的那一刻,对此猝不及防的众人,才看清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支楚军中所用的

  寻常箭矢,只是那锐利的箭头,竟已彻底没入了土砖之中,所激起的一缕白烟还未静止。

  如此狠准的箭势,如此张狂

  的警告,直让本就惴惴不安的他们悚然而惊。

  被发现了!!!

  项伯当场似被大锤砸中脑门,脑海中嗡嗡地叫着,

  浑身暴汗雨下。

  上一刻以为进展顺遂、得以成功,下一刻就被这充满威慑的箭矢所拦住,大起大伏所带来的绝望滋味

  ,非常人所能忍,况且还是素来顺风顺水的项伯?

  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之交,就如一头被逼疯的狂犬,当场

  失控地朝四下环顾,一边试图寻到射箭之人,一边大吼道:“是谁?!是谁!!!”

  “抬头,”一声谑意十足的口哨

  响起,接着是极为疏懒、透着主人十足的漫不经心,与方才那箭矢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也让项伯记忆犹新的嗓音,自西

  边遥遥响起:“你爷爷奉先在此。”

  项伯哼哧地喘着粗气,猛然转身,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那坐在足有一百五十

  步开外的一处殿宇檐角上,威风八面地翘着二郎腿,神色轻蔑而傲然的高大楚将,可不正是叫项伯恨得深入骨髓的吕布?

  !

  他手持弓箭,正哼着不知名的怪异小曲儿,一边往箭囊里又取了一支箭,不慌不忙地要往弦上搭。

  “不可能!

  ”

  项伯双目圆睁,脱口而出道!

  一说到神射手,首先令人想到的,自是前朝的养由基。

  其百步穿杨的赫赫神

  射之威,为世人津津乐道,也令戎者悠然神往。

  他曾亲眼目睹了吕布手持残破古琴、面无表情地砸破楚王脑袋的狠辣

  ;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吕布手持刚拾来的长剑,以一当百,盏茶不到功夫速杀六十余人的神勇;更曾在事后查看过刘邦身边

  最受看重的大将身首分离的尸身,其中就有被誉作刘邦身侧第一勇士的樊哙。

  可他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是,竟有人天赋

  异禀、得天独厚至此,不仅一手长剑使得精湛,还如此深藏不露,藏了一手可与养由基比肩的强悍射术,直到今日才露出

  锋芒!

  他如何敢信,又如何愿信??

  吕布闻项伯质疑,却丝毫不恼,甚至唇角微微上翘,挑眉一笑:“哦?”

  他若得知项伯所想,定要觉得这话蛮不讲理,简直莫名其妙。

  他哪有刻意去藏?不过是没有机会展现罢了。

  况

  且人在屋檐下,能少一事则少一事,他可不乐意闲得无事去表明自己还有别的看家本领€€€€从他自个儿如何对高伏义,就

  可品出‘能者多劳’这四字来。

  说白了,他只是为杀刘邦才暂投项羽麾下,又不是真要为其拼死效命,那混个能领兵

  杀刘邦的小将官也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劳心劳力、累死累活,叫人掰开了当好几个使唤?

  项伯那声大吼过后,吕布懒

  得辩解。

  老子在辕门射那百步开外的画戟尖时,这鳖孙还没出……已死了好几百年了。

  他虽嫌弃这从韩信处临时

  借来的弓箭太脆,叫他使不出八成力气省得断了弓身,只能斟酌着用个六分,用着却毫不含糊。

  他对此所做的回应,

  便是直接放下翘着的腿,弯弓搭箭,微眯一眼,瞄准还傻愣愣杵在原地的项伯,爆喝一声:“去!”

  一道与先前那相

  似的凌厉箭影瞬如流星、寒若霜凌,毫不客气地再次直扑项伯而去门面去!

  项伯质疑归质疑,心底却是明白的,因而

  多少已有准备。

  即便如此,当吕布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射出这第二箭时,他竟还是躲闪不及!

  “嗖”声刚出,

  就在项伯大叫一声,慌乱笨拙地扑倒于地时,吕布只纳罕地挑了眉,嘟囔道:“太慢了!吃得这么大个头,却慢成这德行

  ,莫不是比范增那老头儿还老?”

  €€€€相比起那凌厉箭势,项伯的反应的确太慢了。

  当项伯满头冷汗地在随从的

  搀扶下爬起身来时,还顾不上拍身上灰土,就因头皮上传来的锐痛而倒吸了口冷气。

  就像刚挑衅地擦过他面颊掠过的

  第一箭,这出自当世无二的神射手的第二箭火,看似冲着他门面而来,实则瞄准的不过是他的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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